第十一回美人救英雄月夜流真情
明月江巡检署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牢狱,只是暂时关押着一些小盗蟊贼,里面牢房不多,只有个三四间,所以看守并不是许多。
在一处潮湿且发着霉的牢房里,冷天禄被锁在里面已经有好几天了。此时他面朝地板,被一张长条凳给按在地下,凳上堆有好几个装有砂石的**袋,冷天禄嘴瞥向一侧,听那喘气声,已经气若游丝了。
说是“坐板凳”,实际上是板凳坐人。也不知这是谁发明的残酷刑罚,只要将要处理的犯人像这样压上几天,保证要死人,而且还看不出是怎么死的。
也亏得冷天禄身体强健,又学过武艺,不然早就断气了。
冷天禄对面一间牢房里,一个上了年纪的囚犯不住的**,原来刚刚被拷打了一顿。
关在老人隔壁的一个犯人叫做郭胜,愤愤不平道:“老人家只是欠了杨保长几斗租,你们就把他关进这里,还把老人家打成这样,你们太没天理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走了过来,看其装扮,正是这里的牢头,叫做唐壮。
只听唐壮不屑的说道:“谁叫他惹恼了保长,而且又不交“免打银”,活该!”说完,他朝这个打抱不平的犯人啐了一口。
这郭胜毫不畏惧,抹去脸上的口水又道:“免打银,哼!这老人家莫说银子,恐怕家里铜板也没有几个。大人您家里也有老人吧?怎么能这样对待他,您们下得了这手呀!”
唐壮道:“这叫立法扬威,要是每个犯人都学他,老子还怎么赚钱呀?对了,有本事你替他交呀!”
郭胜道:“你们吃着皇粮,每日仓米一升,寒暑间还有避寒消暑的衣物,你们还嫌不知足吗?”
唐壮听后大笑道:“他妈的,一个酸秀才,给老子讲起道理来了,你有本事考个举人进士,就不会到这牢里来了,还能吃上比我们的皇粮了。哎,也罢,看在你也算是杨大人的大舅子,老子现在不跟你计较。”说罢他走去与几个狱卒在牢里一张桌上喝着酒划着拳,全然不去理会。
唐壮的这席话触及到他内心的伤心处,一是之间郭胜变得哑口无言,颓然地坐在地上。
原来这郭胜少负盛名,年纪轻轻就考取了秀才,但是此后多次不第。家里为他读书也花尽了不少钱财。他有一个十六岁的妹妹,长得倒也标致,却被巡检署的杨泰看上了,欲招为第五房妾室。杨泰又拍着胸脯打着包票保证到郭胜以后赶考的费用由他出,碍于杨泰的权势以及儿子的前途,郭胜父母不敢不从,也不得不从。
郭胜岂能让妹妹掉入这个火坑,在成亲的前两天私自将妹妹放走,逃往远处。这杨泰找不到人,只好把郭胜给抓了去。
且说这巡检署不远的一处小路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挑着担子,正往这巡检署而来,一个年岁比他较小的姑娘牵着两匹马,边走还不时替那男子擦着脸上的汗水和雨水。
但见:四片黄藤蔑,长短八条绳。
又要防阴雨,毡包三四层。
扁担还愁滑,两头钉上钉。
铜镶铁打五尺长,蔑丝藤缠大斗篷。
原来这两人正是王秀兰以及她的哥哥王明忠。终于在一处背靠巡检署的小坟包下停了下来。
王明忠把担子小心放下后,王秀兰把两匹马牵到坟地后头的两颗皂角树上栓好。
王秀兰朝不远处的巡检署一指:“冷天禄就在里面,好像听说杨泰正在家里给老母过寿,巡检署里应该没几个人,你去探听一下,不要冲动,注意安全!”
王明忠重又挑上担子朝巡检署走去。
牢房里一个狱卒道:“咱们还是少喝点酒,小心白莲教来劫人。”
唐壮转过头朝冷天禄牢房里望了一眼道:“他都快要死了,再说谁敢来巡检署里抢人!”
这时王明忠走了过来了,他走到门口时。刚放下担子,守门的两个狱卒吆喝道:“滚远点,货郎!”
王明忠作势正准备挑担,里面的唐壮听到声音,喊道:“谁在外面,嚷嚷啥呀?”
守门的一个狱卒急忙小跑了进去,向唐壮汇报。
只见唐壮把酒碗使劲一撂,碗里的酒水和桌上的花生撒了一地,然后抱怨道:“他妈的,杨大人做寿也不请我,老子们几个在这里喝这苦水。去,把那个卖货的叫进来!”
“卖的什么呀?”唐壮翘着二郎腿,斜眼望着刚进来的王明忠。
“有卤鸡蛋熟牛肉酱胡豆,哦,还有自家酿的通州大曲。”王明忠放下挑子,将扁担立在一旁,掀开遮布道。
“多少钱呀。”一个狱卒喊道。
“卤鸡蛋五文钱一个,大曲十二文一斗牛肉三十文一斤。”王明忠小心的答道。
“妈的,这么贵?便宜点,老子买的多!”唐壮底气十足道。
“官爷,这都是自家做的,小本生意赚不了多少钱呀?”王明忠故意讲着价。
“妈的,信不信,老子以后让你不准在这江里一带做买卖?”唐壮站起来喝道。
“好吧,好吧,那这酱胡豆不要钱了,送你们两斤下酒喝。”王明忠装着一副可怜相,见好就收道。
狱卒们渐渐地失去了警惕,都围蹲在担子旁挑选。
王明忠趁机朝牢里偷瞄了一下,只看见几个犯人都打着盹,但都不是冷天禄。突然,冷不丁的看见最远处的一间牢房里,几个**袋压着的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王明忠不敢走近,随意问道:“大人,那麻袋下怎么压着一个人?”
“哦,白莲教的……诶,我说你一个货郎打听这么多干嘛?”唐壮拿着一块牛肉大嚼着,突然回过神来。
“随便问问,随便问问。”王明忠赔着笑,心里已经确认这就是冷天禄无疑。
“好了,好了,你快走吧!”一个狱卒拿出半吊钱塞给王明忠道。
“好好,马上走,马上就走。”王明忠接过钱,点头哈腰道。
王明忠出来后,那守门的狱卒早就被唐壮叫进去陪着喝酒了。于是他趁着没人,挑着担子向坟头跑去。
风吹着坟头的枯草,混合着雨声,发出吱吱的叫声。王秀兰在地上跺着脚搓着手,斗笠也不戴,焦急的望着巡检署。
不一会,一个黑影出来了,王秀兰认出是哥哥,终于放下心来。
王明忠早在路上就把挑子撂了,所以跑的飞快。
“见着冷天禄没有?”王秀兰焦急地问道。
王明忠喘着气道:“见着了,不过他怕是伤的很重!”
王秀兰脸上掠过一丝忧虑:“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王明忠说:“连那个牢头在内,**个。”
王秀兰说:“咱们两个对付**个个,有点困难啊!”
“不急,你放心,我那大曲里面可有宝贝呦!”王明忠道。
“哥,没想到你还挺有心机的呦!”王秀兰知道哥哥口中的“宝贝”就是蒙汗药,于是竖起大拇指夸道。
王明忠胸有成竹道:“强救不行,只能智取。哥也是从水浒里的智取生辰纲那里学来的。咱们先等半个时辰,待会就去救人”
“哥,我听你的。”王秀兰高兴道。
巡检署里的牢房,四五个狱卒躺在桌上,还有几个就倒在地上,都喝醉了。
外面,王明忠沿着墙根走来,在距离门口哨位二十几步时,拾起一块石头,向里面扔去。
许久不见反应,于是王明忠轻轻闪身进院,直奔牢房,用早已准备好的自制钥匙打开了牢门,然后甩开麻袋,将冷天禄从地上背了起来。
王秀兰早已牵出两匹马,等在外面。
冷天禄此时虚弱无力,别说站立,连马都坐不稳,王明忠不得不用绳子将他捆在马背上。
王秀兰不放心,把他向马背前面挪了挪,一腾身跨上去,护住冷天禄,一磕马肚,说了声:“咱们分开!在李家坝吴记砖窑见面!”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王明忠骑上马,从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王秀兰刚走到李家坝集市外一处小路,这是到砖窑最近的路。不料马蹄声却惊动了曹西和他率领的一支团练。原来他们正骑着马慢悠悠的在这里巡夜。
曹西举着火把,向刚刚疾驰而过的背影问道:“谁,是谁?”
王秀兰却不答话,知道要是被曹家的团练抓住,恐怕会更糟糕。于是只顾打马狂驰,只听得耳边风声呜鸣,马蹄铮铮,她听得后面人喊马嘶,回头一看,魏思举等人正在向他们追击。
王秀兰并不慌乱,冷天禄也听到了后面的追赶声越来越近,他说不出话来,只是呆望着王秀兰,竟然流出了感动的泪水。
王秀兰将他抱得更紧了,也跑得更快了。
她已经听得见背后如雷鸣般的马蹄声了,火把的光亮把她的坐骑和她的影子忽而拉长忽而缩短。王秀兰猛回头,发现曹西已经离她只有十几步近了。
前面是一条河,河水在朦胧的夜色下湍急奔淌,汩汩有声。本来有一座独木桥,哪知这几日一直下着大雨,那桥也给冲断了。
当她快奔到桥边时,急勒住马,那马扬起了前蹄,一阵狂嘶。
王秀兰感到十分绝望,眼前的河水足有五六丈宽,湍急的河水从断桥中间呼啸而过。想不到刚出了鬼门关,又闯进了阎王殿。
冷天禄痛苦的闭上眼,心中默念道:“吾命休矣!”
曹西也勒住马绳,笑道:“你们跑不了啦,束手就擒吧!”
正在这在这一发千钧的当儿,已无退路,王秀兰让马后退了几步,然后猛踢马肚,大吼一声:“过!”两眼一闭,纵马而起。
只见:马蹄起似腾空蛟龙,铿铿锵锵,阵阵长嘶;
坐中人如燕掠浮水,不拔头筹,不取首级。
这马儿腾空飞越过去,稳稳地落在对面一端。过了河,王秀兰拍了拍马脖子,说声:“宝马,谢谢你。”她勒转马头,向对岸望去,那一群团练全都驻马桥头,在那里兜着圈子,没有一个人敢飞越断桥。尤其是那曹西,挥着鞭子在空中乱舞,叫骂不停。
……
山野之际,地平线慢慢升起了,这时太阳也出来了。
在一处草地上,王秀兰对冷天禄说:“天亮了,等马再吃些草,咱们就快走吧。”
经过半夜的休整,又有王秀兰带来的吃食。冷天禄好了许多,竟也能小声的说出话来,他指着不远正在吃草的马,感叹道:“这马真是神奇,昨晚救了咱们一命。”冷天禄朝周围望了一眼,突然想起了昨晚和王秀兰一起来的王明忠,于是又道:“对了,你哥呢?”冷天禄想起了昨晚和王秀兰一起来的王明忠
“我们说好了,到吴记砖窑见面。是我一熟人吴义开的砖厂。”王秀兰回道。
“谢谢你,幺妹。”冷天禄突然深情地望着王秀兰。
王秀兰给他瞧的不好意思,别过脸去。在太阳的映照下,分明一片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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