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刘真下午要到泛亚高铁二标段专家咨询会上去接受专家质询，为了做好应询准备，决定上午去机械厂，召集马娓娓和技术科的技术员们，一起儿碰碰情况，并对业主方和专家们有可能提出的问题商讨答复预案。原来，上月底，泛亚高铁二标段钢构件工程开标，当场宣布，昆仑矿务局矿山机械厂中标。正准备签订工程合同，突然，风云变幻，招标公司通知，上次开标结果，应业主方要求，暂停执行，要重新议标。李进私下里告诉刘真，开标结果公布后，那两家都不服。特别是香港的旭升公司，上窜下跳，到处散布说，这次招投标有作弊嫌疑。还把这事儿捅到了香港的一家小报上，捕风捉影说，中标单位给业主方有关人员行了贿送了礼。上头责令彻查。结果，查了半个月，贿赂事件子虚乌有，评标开标过程也无懈可击。调查结果报上去，铁道部尤之俊部长亲自干预，责问中铁建集团总部：三家投标，大河道桥报价最低，香港旭生最接近标的价，昆仑矿机报价最高。为什么既不选最低价中标，也不选最优价中标，偏选最高价中标？要求重新议标定标。李进道：“尤部长的意向很明显，按照最优价中标原则，这个标就应当定给香港旭升。”刘真听罢，对李进说道：“工程可以不干，单位声誉却不容诋毁。真金不怕火炼，重新评标我们也同意。但我们要求公正公平公开透明。”刘真向李进提出建议：“光凭一个报价总价不能说明问题，最好请投标公司按清单报价，把三家预算分类汇总，列表公布，一比较，就看出问题了。如果是我们定价奇高，脱离市场，我们甘愿退出。如果是他们漏项，或者为中标而恶意压价，也把问题暴露出来。再评标，一定要邀请媒体到场，特别是香港的那个一点报，他必须如实刊登这次重评情况，以正视听。否则，我们将通过司法程序讨回公道。”李进把刘真意见转达给了招标公司和评标专家组，并且报告了中铁建集团总部，都赞成。境内外媒体记者还应邀来了不少。张祜同告诉刘真，下午这个会，他也要参加，说“我去给你们壮壮胆，也看看这评标到底是怎么个评法。”刘真尽管对本厂标书了如指掌，也满有把握。但是，毕竞没看到那两家标书，无从知晓三家差异因何而生，心里还是不很踏实。便下决心抽出半天时间，跟技术人员再会审一遍图纸，作好准备。
刘真要去办公室取本子和笔，没到上班时间就进了办公楼。刚走到二楼，就听见三楼电话炸炸的响。刘真快步上楼，开门操起话筒，是张祜同的声音，问道：“那天在车上提到的那个老鸨黄亚男，还有印象吧？”“有印象，”刘真回答，“怎么想起她来了？”张祜同道：“嗨，大清早堵到我家门口，要跟我们合作搞项目，一块儿围标。过去合作过，都是马省身办的，我是不懂，我让她找你去了，刚从我这儿走。”放下电话，刘真心想，一个做皮条生意的女人，怎么还会搞工程？难道领着妓女上阵吗？不可思议！正胡思乱想着，马娓娓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马娓娓给刘真介绍道：“通都大邑来的黄亚男黄老板。黄老板还想用我们资质，她说库局长和你都同意了，你没跟我说……”黄亚男连忙打断道：“不是说库局长和刘书记都同意了，我是说，咱都合作好多次了，不过走下过场，库局长那儿，我巳经去了，我姐夫也打过招呼，刘书记这儿不会不同意的。”刘真边让座边说道：“库局长是来了电话了，说是您要搞啥围标？至于合作，只要合适未尝不可。库局长说，他对围标不懂，我更不懂，您可否给介绍一下？”黄亚男坐进沙发，从手袋里取出盒大中华烟，撕开锡泊纸，抽出一支递给刘真。刘真道谢后告诉黄亚男，自己不会抽烟。黄亚男边点火边说道：“我知道马厂长是不抽烟。”点着了，深吸了一口，讨好道：“刘书记好帅噢，媳妇一定好漂亮哟。”马娓娓接上去道：“他哪有媳妇？光棍汉！”刘真止住道：“有爱人，没成家就是了。”黄亚男道：“英俊帅哥怎么能耐得住寂寞！我给你找个打短工的，保证又漂亮又温柔。”刘真连连摆手道：“那怎么行？爱情焉能当儿戏？”黄亚男弹了下烟灰不屑道：“忠于爱情，那都是书上写的。现实生活中，哪有的事？你没听艺术大师奔山大叔都说嘛，‘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刘真正色道：“不瞒你说，我对赵奔山很厌恶。我在部队当政委的时候，明令禁止看他的节目。”马娓娓诧异道：“赵奔山的小品很有意思啊，你咋不喜欢？”刘真道：“俗话说，跟好人学好事，跟叫化子学流言。让这些痞子文化大行其道，对青少年，对社会风气，影响极坏！”黄亚男一看话不投机，换了口气道：“书记不肯花钱，那就挣钱吧。”又说道：“这个项目，你们啥也不用，坐在家里干挣。”刘真看马娓娓进门一直站着，指着沙发道：“坐下坐下，一块儿听黄老板介绍，有钱赚为啥不干？”马娓娓笑了笑，在黄亚男一侧坐了下来。刘真问黄亚男：“什么好项目？给我们说说。”黄亚男掐灭了烟蒂，探过身子，神神秘秘道：“郑秘书长又甩过来些项目，都很肥。要招标投标，得拿得名正言顺，不能叫旁人说出什么。”刘真道：“你详细介绍一下项目，只要条件合适，我们又能做，上就是了。”黄亚男道：“其实工程项目与你们没啥关系，工程情况，你们听不听无所谓。”刘真质疑道：“上项目，事前不调硏不咨询怎么行？”黄亚男一看刘真很认真，没辙了，只好硬着头皮介绍道：“郑秘书长从通都大邑市政项目中协调过来一批工程，那几个水工土建项目我转包给别人做了，就这一个天桥工程，想自己做。”刘真随口附和道：“好哇，上项目，搞工程，出力操心，挣钱赢利，合理合法。”黄亚男道：“这不是要过招投标程序嘛。按照规定，参加招投标的不得少于三家，我已经找好了两家，还缺一家。”刘真道：“在报上登个广告，别说三家，三十家也会有的。”黄亚男道：“广告是登了，他一家也进不来，别说投标，资格审查这一步，就都挡在外头了。这个工程就是我的，天王老子也拿不走。”刘真还是想了解工程情况，继续追问道：“是个什么工程？多大规模？怎么个操作法？”黄亚男道：“项目名称叫通都大邑市快速通道过街天桥工程，一共二十四座，标底价平均每座两千肆佰万，全部钢结构，市政府给的预算总价是六个亿。”刘真听着，暗暗吃了一惊，这么大的一个市政项目，怎么会落到一个女人手里？转脸对马娓娓说道：“是个大工程，跟我们接的泛亚高铁二标段差不多！”黄亚男惊异道：“髙铁二标段不是给了香港旭升了吗？郑广德给我这个工程的时候，叫我不要争髙铁项目了，说是旭升后面有他们老大支持。怎么会是你们？”黄亚男一脸怒色，恶狠狠地发泄道：“这老不带彩的又骗姑奶奶，回去找他算账！”刘真劝慰道：“天下到处有钱挣，干不了那个干这个嘛。”马娓娓接着问道：“天桥这个活，你是要我们跟你合作做，还是介绍给我们？”黄亚男纠正道：“不要你们出钱出人，甚至都不要你们出面，就要你们提供一下资质。”刘真不解道：“要什么资质？干啥用？”黄亚男抱怨道：“你们真是不懂行，过去马厂长在这儿，我都不用来，打个电话就给送过去了。”刘真笑笑道：“不要紧，我要弄明白了，我也会给你送过去的。”黄亚男从手袋里取出张纸递给刘真，刘真一看，上面打印着“通都大邑市工程招标投标中心投标标书附件录”。下面一排一排列了满满两页，要求必须提交的单位证件有：工商营业执照及其年检证，国税证地税证及其纳税凭证，代码证，资质证，安全许可证，质量许可证，环境许可证，卫生许可证，开户许可证，省外企业还必须提交进江许可证。黄亚男站起身来，走到刘真写字台前，指着打印纸上“资质证”那一栏说道：“别的证，我在通都大邑都能搞到。就这个资质证，花钱也弄不到。他就没有，非得来求你们不可。”马娓娓见刘真迷惑不解的样子，解释道：“咱们是土木工程施工总承包一级，市政工程施工总承包一级，石油化工管道工程施工总承包一级，压力容器制作安装一级，钢结构制作安装一级，一级资质都得要国务院城乡建设部批，省内有这五个一级资质的，就两三家。”刘真问道：“没这个证就不能干活？咱接高铁工程不是没要这些东西吗？”马娓娓道：“怎么没要？都在招标公司押着呢。”黄亚男道：“没有证，谁都能干，你叫领导怎么操控？”刘真无言以对，又把目光投向投标标书附件录。只见在个人证件哪一栏下有：项目经理资质证，工程师资质证，预算员上岗证，施工员上岗证，技术员上岗证，质监员上岗证，安全员上岗证，材料员上岗证，审计员上岗位，统计员上岗证，焊工操作证，铆工操作证，钳工操作证，车工操作证，电工操作证，起重工操作证……，再往下看，后面还有什么动火许可证，登高许可证，隐蔽作业许可证，雨雪天气施工许可证，夜间施工许可证，等等。刘真看得不耐烦了，叹息道：“哎唷！这就不要干活了，光去办这些证，就把人办死了！”黄亚男道：“你办死了，政府可就活了咧。否则，他怎么向你收钱？当官的手上没权，也拿不住老百姓啊！”刘真抬起头来问马娓娓：“这么多的证，咱都有吗？”马娓娓回答道：“有是都有，就是对不上号了。有证的大部分都不在岗了，在岗的大多没有证。”黄亚男道：“那无所谓，只要有证就行。”刘真问道：“人证不符，查出来怎么弄？”黄亚男道：“就要你这个证当敲门砖，谁来查你符不符。你们这个证算是好的了，上网一查还都能查到。别的单位，证都是办假证的给做的，哪有真证？”刘真惊奇道：“假的还能管用？”黄亚男嘈笑道：“哎唷，大书记，你真是桃花园中人，现在哪还有真的？连小儿**都有假的！”马娓娓“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黄亚男一本正经道：“你别笑，真的！我一个老乡，从贵州一个人贩子那儿买了个小孩，倒手卖给山东一个老乡，成交的时候，都看了的，是个男娃。到家把尿的时候，******掉下来了，才看明白是个女孩。******是用个什么硅胶做了个假的，装上去的。到现在还在扯皮呢。”刘真一看话题扯远了，便说道：“咱就不去说真啦假的了，你就说说怎么个操作法，你要我们做些什么？”黄亚男道：“刚才不是说了嘛，你们啥也不用做，就把证给我用一下，同意围标。”刘真不好意思再往下问了，只好问马娓娓道：“你知道围标是干啥的？怎么个围法？”马娓娓回答道：“我也没搞过，听马省身过去说过，大体意思，就是参加投标的几家串通好了，让一家中标，另外几家配合，跟大街上做托儿的形式差不多。”黄亚男接过去解释道：“就象我们这次去投标，编三份标书，矿机的标价高于标的价，市政工程公司的标价低于标的低，大河安装公司的标价接近标的价，再做好评标专家的工作，大河中标不就顺理成章了嘛。”刘真终于听明白了，围标就是这么个围法，不免警惕起来，说道：“这不就是合起伙来搞欺诈？明摆着是违法犯罪！”黄亚男诧异道：“这要算犯罪，那搞工程的就都抓光了。现在拿工程都是这么个做法。”刘真坦诚道：“黄老板，我对围标没有经验，请容许我咨询一下法律顾问，请示一下局领导，再答复您。”黄亚男提示道：“哦，忘了给你说明了，用你们资质也不是白用，还是按过去老规矩，按中标价的百分之一给你们好处费。”又过来捅了下刘真胳膊，贴近刘真耳根道：“提现金给你们头头，收据都不要。”刘真一惊，好似心头被针扎了一下，立马板起面孔道：“黄老板，你要不提这个，还可以考虑，你要这么做，没有商量余地！你这是把我们往班房里送嘛！”黄亚男涨红着脸，拎起手袋，屁股一撅，开门走了。
马娓娓看看手表，懊恼道：“叫这女人瞎搅和，整整耽误了半天，厂里还去吗？”刘真也看看表，回道：“还有半个小时，弄不成了。下午你带着图纸，我回答他们提问，技术上有不清楚的，现场翻图吧。”马娓娓问：“午饭到哪儿蹭？”刘真笑笑：“回宿舍下面条。”马娓娓道：“上我家去吃吧，我老公答应，今天中午做大盘鸡”。刘真惊异道：“任校长今天怎么在家歇着？”马娓娓道：“学校开了三天运动会，今天补休一天。”刘真道：“库局长倒是说过，帮我找找任校长，也不知道找了没有。”马娓娓问道：“什么事找他？”刘真道：“想着忙过这阵子，回去把杨春莺接过来。库局长意见，是安排到咱们子弟中学去当老师。”马娓娓嗔怪道：“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找啥库局长，你告诉我，不就得啦！”刘真道：“库局长去说，是组织出面。找你，那不成走关系了么？”马娓娓问道：“你对象有什么特长？”刘真道：“从小迷跳舞，十五岁考进军区文工团，一直就是学舞蹈，干舞蹈。”马娓娓站起身来道：“哎，正好，他们文体教师跟她老公进城去了，学校正缺这么个角色呢。”刘真喜形于色道：“那就不用托人了，我去当面跟任校长说说。”于是，二人说着话，往昆仑子弟中学宿舍区走去。
吃了午饭，刘真的心情特别愉快。任校长热情欢迎杨春莺来校任教，春莺的工作算是落实下来了，悬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想到春莺很快就要来了，从此就将朝夕厮守在一起，天各一方的分离之苦终于熬过去了。憧憬不久的未来，心都要漂起来了。马娓娓拾掇厨房去了，任校长一看，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便安排刘真进北屋午休一会儿。秋日的阳光透过墙外的树丛，又穿过窗棱，斑斑驳驳的洒在墙上床上和地面上，照得人从里到外都是那么懒泱泱的。刘真满心欢喜，倒头便着。一觉醒来，只见马娓娓夫妇站在床前。“走吧？到点了。”马娓娓提醒道。刘真抬手看看表，离开会时间还有十分钟，连招呼都忘了打，急急忙忙往西宫宾馆奔去。进了会场，就听李进发话道：“就差大河道桥了，看来他们是放弃了。不等了，开会吧。”二人一入座，马娓娓捅了一下刘真，悄悄说道：“你看对面墙上。”刘真抬头一望，只见对面墙上张贴着投标单位清单报价一览表>>。刘真利用会议主持人介绍到会人员的时机，抓紧浏览三家的投标报价。他发现，这个统计表中，除了昆仑矿机每栏都有登记之外，那两家都有空白，大河道桥更有大片的空白。开始发言了，刘真也没介意都讲了些什么，只是全神贯注地仔细观看着报价一览表。马娓娓又捅了一下刘真：“人家问你话。”刘真愣过神来，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在发言：“三家的商务标我都看了，工程单价，看样子走的都是广联达软件盘，没多大差别。三家子总价拉开差距的，是工程量统计。大河道桥这一家，看样子识图能力差，漏项太多。他们今天又没来人，就不管他了。下面，我要问问香港的旭升公司和昆仑的这家机械厂，你们两家的工程量计算，都没有完全按照我们的施工图去做，请你们说明一下你们的考虑。”招标公司的会议主持人接着道：“刚才给大家介绍了，这位白发老师，是我们国家两院院士温盟儒教授，温教授是国家铁道设计研究院总工程师，也是我们泛亚高铁的总设计师。部里已经明确，这次招标最后的中标榷权证书，由温教授代表铁道部签署。请你们两家认真回答温老师提出的问题。”温盟儒摘下老花眼镜，问道：“你们两家谁先说啊？”沉默了一会儿，李进点将道：“昆仑矿机是首轮中标单位，不会有什么异议。香港旭升，你们意见挺大，部里来人了，你们说啊。”香港旭升代表操着一口粤语说道：“我们也没啥意见，就是不大理解，我们报价最靠近甲方标的价，怎么没有中标？想问问。”李进反问道：“你们以为摸到了底价就一定中标吗？”温盟儒发话道：“甲方标底，编制的也不见得完全科学。预算准确与否？还是要看是不是比较准确的反映了工程实际。即使预算做的比较准确，施工中还会遇到一些不可预见的新情况新问题。所以，我们现在谈问题，只能以图纸为准。”这时，香港旭升公司代表席上，一位四十开外的女性代表发言道：“我是香港旭升公司预算员焦倩倩，我们的预算完全是照着施工图去做的，工程量跟甲方标底量对照，可以不差分毫。”温盟儒道：“看来香港旭升的情报调硏搞得好，你们对甲方的底牌是清楚的。”喝口茶又问道：“你们的预算我没有细看，我只是从你们几家报价对照表上看出来，香港旭升跟昆仑矿机的价格，主要差别在三个大项上，一个是构件焊接，一个是高空作业，一个是措施费，这三项，头一项，你们为什么报那么低啊？后两项怎么缺项啊？”焦倩情回答道：“构件焊接，我们完全照图做的，我们认为报价不低。后两项图纸上没有。”温盟儒道：“图纸上没有，施工中发生了，也得列进去啊。设计不会设计你怎么施工，图纸没有，你要按施工工艺去做啊。”那个操粤语的代表发言道：“图纸外的办签证，预算上就不体现了。”温盟儒道：“能进预算的进预算，搞工程啦，就怕钓魚，今天钓一条，明天钓一条，随意性很大，也容易出**问题。”旭升公司没有人答话，会场沉默了。温盟儒回过头来，问坐在自已身后的刘真：“你们昆仑这一家，正好跟他们反过来了，刚才问他们的这三大项，你们怎么报那么高啊？”刘真回答道：“我们报价高于那两家，我们也是到这里才知道的。”温盟儒又回过头来，侧着身子听着。李进朝刘真道：“你坐我这儿来，当面给温老讲。”于是，刘真和马娓娓起身，围着会议桌绕了一个大圈，走到了温盟儒对面。李进又把坐在自己右侧的两个工作人员撵到了后排，让刘真和马娓娓坐到了会议桌旁。马娓娓把包里资料拿上桌，刘真定了定神，有条不紊发言道：“首先，感谢业主方和招标单位，能够公开各家投标标底，并且让投标单位公开参加竞标。我们认为这样做，不仅公平，而且对以后施工帮助很大。关于投标报价，领导和各位专家都巳看得很清楚，我们报价高出那两家，确如温院士所指出的，主要是在那三大项上。后两项我就不解释了，我们是照施工组织设计做的。各位都知道，施工组织设计与设计图纸一样，都是工程的规范性文件，具有同等的法律地位和效力。我着重就温老提出的第一项作出说明。我看了墙上这个图表，我们的焊接工程量几乎高出他们两家一倍，是什么原因呢？”“对呀，是什么原因呢？”温盟儒重复着刘真的话题问道。刘真回答道：“图纸会审的时候，我们计算了一下，觉得有些焊接部位的强度弱了一些，保险系数不是很高。考虑到这个标段，地处高寒地区，又都是深沟高峡。钢构件的焊接，还是应当更牢靠些。所以，我们建议改对接为搭接，另在接口外侧加护板。护板垂直上口和两边均为满焊，下口断焊。”温盟儒恍然大悟道：“噢，原来是这样！你这一变，焊接量就不是翻一番的问题啰，主辅材和耗材都增加不少呢！”停了停，又问道：“你这个变更，设计认可了吗？”马娓娓把面前一摞资料推过去，回答道：“我们把计算结果和变更建议，以及设计变更单件图，都传给设计院了，管结构的杨工在上面签字认可，又给我们传回来了。”温盟儒把目光移向坐在尽里头窗户边上的一位头发花白的女子，问道：“是她吧？结构工程师杨颖。”马娓娓苦笑道：“打过电话，没见过，不认得。”温盟儒朝杨颖吆喝道：“杨工，我看这个钢构件接口变更，是你签的字，有这回事吧？”杨颖答道：“对对对，有那么回事。我看他们算的挺细的，原设计也符合规范要求，改一下，更保险。”温盟儒问道：“这个变更没给那两家发吗？”杨颖答道：“招标阶段，哪家施工还没定，没有必要给他们发。再说，招投标本来就是考察选择队伍，没水平没技术实力的，也提不出这些问题。”温盟儒对李进说道：“休会一会儿，我要单独跟昆仑矿机的同志交谈一下，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与会人员都出去了，会议室就剩下了四个人。温盟儒诚恳道：“从投标文件看，昆仑矿山机械厂技术实力雄厚，工作也很扎实，你们中标当之无愧。我找你们二位单独谈，是想求你们能给我一个老面子。”刘真连忙道：“您德高望众，久仰大名，您尽管说。”温盟儒对李进道：“这个项目不让人家昆仑干，说不过去。”李进道：“那两家干，我也不放心。”温盟儒对刘真道：“我考虑，为了照顾上层关系，能不能把你们两家捏成一个联合体，共同中标，好不好？”温盟儒李进马娓娓的目光都盯向了刘真。半晌，刘真道：“温老这个面子我们肯定得给，但是，我担心，合船漏，合马瘦，两家联合，责任不清，免不了要扯皮。可不可以这样，我们制作，他们安装，各干各的，责任不就清楚了嘛。”李进道：“你真傻哎，你制作，主材全是你采购，几个亿全是你垫，安装一分钱不花，等着吃现成的。”刘真道：“怎么办？温老这么大年纪，总不能叫温老为难吧！”温盟儒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好！咱们国企人员的素质就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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