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伸来一只手,轻拍我肩头。
看我。
又来一只手,轻帮我转头,它抚摸我的颅骨,身体只剩手肘。
别看她,看我。
``````
“喂不是凶手,杜鸣是自杀。”
一路上,乔娅薇都把喂护在身后,我看到喂的手腕已经通红,但我不认为我用力过猛。
“安全么?”汀娜拉拉我的袖口,“去你那里,安全么?不然还是去我们的办公室吧?”
我们?
她跟文杰的办公室么,谁知道他们在哪里做过什么,我不愿在他们回忆往昔时突然想起霍德曾闯入过我们拥有肮脏回忆的肮脏之地。当然不。
她依旧拉着我,过于依赖我,我索性不去理她。
文杰倒也老实,一直跟在最后方,他距离我们所有人都很远,远到那只手电筒的光束照到我们脚下已经开始涣散了,而脚下的血迹也只是到十八层楼梯口便截止了,此刻我们接近三层,我回头看喂的时候,发现乔娅薇正盯着汀娜看。
发现我的注视,乔娅薇迟疑了一下,将目光转向我,她的眼睛告诉我,她有话说。
我止步。
“霍德,我们能单独谈谈么。”
她开口了。
汀娜指腹的力度极大,要把我的袖子抠坏了,拽的我整只手臂向下沉。从我拉乔娅薇上天台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妒忌了,但她没有爆发,她没有爆发的资格,她只能克制。
“可以么?”
乔娅薇放开喂红肿的手腕,径直绕到我面前,略过汀娜。
我拉开汀娜的手。
“可以。”
``````
当乔娅薇把灯拉开的那一瞬,刺眼的不是灯光,而是她从腰间掏出的一把64式手枪,黑亮的颜色闪着油光。
我拉开椅子,丝毫不紧张。
“这枪——汀哲铭的。”
我对这把枪有印象,枪口刻有一个大写字母E,但奇特的是E字中间的横要长于上下两横,枪柄有个细小却明显的缺口,大概是谁用这把枪执行任务时磕出来的,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汀哲铭的样子,他被我打出一颗血牙,肋骨踢断,浑身是血地,却死护着这把枪,告诉我这枪里有秘密。
他能有什么秘密?除了觊觎彦娜的身体这个公开的秘密以外,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秘密可以称得上是秘密。我并不想掩盖我的不屑,就像汀娜掩盖不住她的嫉妒一样,生理反应。
“可能你真的忘了,这曾经是你的编号枪,秘密在弹壳上。”
她把枪口对准自己,一手捏着枪柄,将枪支顺着光滑的桌面划到我面前,长横的字母刚好对准我的拇指。
是的,我们很有缘分,但有缘分并不代表这就是我的枪。
我没有急于拿起它,我看到乔娅薇的口袋里有一副白色的手套。
“没兴趣么?”
她对着枪支扬扬下巴,不明情绪地问我。
“当然不,但我更有兴趣的是你的解释。杜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脸色阴沉下来,试着把我刚刚长出的皱纹拉到鼻翼两侧,企图拾回曾经的威慑力,我是霍德,是霍教授!然而这似乎是没用的,因为即便曾经,她也未必真的怕过我,我只能夸她练得一身好演技。
“我是很想跟你解释清楚,但你相信我么?”
乔娅薇问,我眼前浮现她曾对着垃圾桶呕吐的惨状不由得笑道,“不相信,我单纯的就是想听你怎么说。”
被骗一次是傻,第二次就是蠢了。
“所以,你宁愿相信汀娜?”
她曲起眼睛,有意试探。
“不信。相信是需要理由的,你首先要给我个理由。”
“组织需要你。”
她信誓旦旦。
我拾起枪支,一手把玩,“可我现在不需要组织,组织是个什么东西?!组织把我他妈放到精神病院里?我需要解释,你的解释,至少在你口口声声喊着要我相信你前,先解释清楚杜鸣,1818室和这把枪的问题,这才是信任的基础!”
我不想过于急迫地表达,我放下枪,让自己静止下来。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我的自信便被摧毁的越彻底。
“杜鸣不是喂杀的,喂不可能害杜鸣。”
我不知道乔娅薇是不是太急切地想要解开我关于喂是否是凶手的猜忌,我对她的措辞生疑,喂为什么‘不可能’害杜鸣?
乔娅薇的鼻息淡淡地叹了口气,“杜鸣身上的致命伤是肺叶上的贯穿伤,这是他为了藏钥匙故意而为之,这一点,在你拿到钥匙的时候就应该判断出来了。”
“杜鸣肺叶上的贯穿伤是被拧成一股的铁丝造成的,很显然是被人所伤,这根铁丝贯穿之处才是致命伤!并不是杜鸣为了那把钥匙才做的手脚,他的钥匙藏在他肋骨上被自己抠出的一个血洞里,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当晚才拿到钥匙?”
我追问,一步不落,步步紧逼。
“不!事实上那把铁丝也是杜鸣自己穿进肺叶的!至于钥匙,是喂告诉我的,她说钥匙是从你手里拿出来的。”
“呵,然后她拖走了杜鸣。”
那个‘毁’尸灭迹的人当真是她。
“是,她把杜鸣放到了1818室,你拿到的杜鸣身体里的那把钥匙,就是1818室的钥匙,只是现在它被韦伯上了一层密码锁。”
“1818室里有什么?让韦伯如此戒备。”
“很有可能是我们都需要的东西!”乔娅薇双手向上,像托着什么,“这些都被杜鸣刻在铁丝上!所以那铁丝真的是杜鸣自己穿进肺叶的!”
我将信将疑,“即便铁丝是杜鸣自己穿进身体的,那他脸上的伤口呢?作何解释?”
我记得很清楚,那浓郁甜腻的血腥味儿溢满我所有的想象空间,他从嘴角被人撕开至腮部的皮肉,他从两腮淌下的,那滩淤积在脑后的血水。
“这个,我也不是很确定。”乔娅薇眉心起了褶皱,“但初步判断,很可能是杜鸣发现了些什么,时间紧迫,他为了防止被人为逼供,所以事先撕裂了自己的嘴巴!”
逼供,她的用词真古老。
“这个要逼供的人,是韦伯么?”
我问她,乔娅薇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我没想到你一觉醒来会把这一切都忘了,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明白。”
我看到她眼里的哀伤,她是演技实力派,我还记得彦泽的死,和她伪装的小心翼翼的样子。
“那现在杜鸣已经死了?”
我没有亲眼看到杜鸣的尸身,而她又无从解释脚下的血迹和喂门后的那双脚,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些什么。
“死了。在喂迷昏你之后,杜鸣就死了。”
“如果真的不关她的事,为什么她一定要迷晕我?还把整个现场弄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于我而言,使用乙.醚就是一件下作的事。
“她怕当晚解释不清!”乔娅薇尽量压低音量,“那天时间实在太紧张,她必须把人先藏起来,不然韦伯如若发现杜鸣的尸体,却没有发现被盗走的钥匙,一定会怀疑到她。”
“找不到尸体,韦伯一样会怀疑到该怀疑的人身上。”
虽然我不知道韦伯为什么要怀疑到喂。
“至少暂时没有牵连到喂,现在韦伯一心还在杜鸣身上,而在杜鸣的尸体腐臭之前,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尽快转移他!霍教授,这件事我们谁都没想瞒你,仅仅是时间不够充裕,不够解释!”
“可为什么韦伯——”
“霍教授!”
乔娅薇打断我的话,她看着手表,那块儿已经安装了定位系统的表,并向门的方向努着嘴“这两年,你的确忘了很多事,如果有时间,我一定会跟你讲清楚!”
我知道,隔墙有耳。
我点点头,伸出一只手,轻轻敲着桌子,“那这把枪呢,汀哲铭的身份还不够配枪吧!”
她来到我身边,一开口,说话便像吐着哈气一般轻声,“汀哲铭找韦伯,是组织上命令他来做交易的,具象地说,汀哲铭现在的身份是卧底,也就是说上面交给他的任务是背叛组织,而这交易的信息,就装在这把枪的弹壳上,韦伯不可能把重要信息写在纸上让他带走吧!”
“既然汀哲铭的身份不够配枪,那你所谓的组织把枪给他,岂不是明摆让韦伯生疑?”
乔娅薇与我近在咫尺,我盯着她口袋里的白手套,折痕明显,大概是新的。
“不是这样。”她挥挥手,“我现在跟您解释不清楚,给我时间,我一定会一一跟您解释清楚!韦伯现在和组织在表面上还是合作关系,这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我们的组织占不了便宜。请您相信我,我和组织上都会努力帮助您恢复记忆!”
我将目光放到她脸上,稍稍后仰,“也就是说在恢复记忆之前,我就要一直住在这里了?”
“是的!”她点点头,视线与我齐平,平视我深藏的愤怒,“但是请您稍安勿躁,我们一定会保障您的安全,另外——霍教授,不要相信汀娜!”;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