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你是否后悔,曾遇见过我。
当时间偷走一切,你后悔过什么?
但无论你作何选择,你后悔的,都是已经失去的。
那首歌只被她放到一半,她说时间切割了她的人生,撕裂了她的爱情。
或者她只放到一半,是因她本身就不完整,听一首完整的悲歌,连悲伤都是奢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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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着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
生命肆意生长,暸望无尽忧伤。
花朵低头歌唱,歌唱不死主张。
拥有曼莎珠华的地方,回忆一定在绽放。
远去少年背影,嵌在含泪的眼眶。
没人祝福的爱情,不会因此灭亡。
有人选择懦弱,有人决定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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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喂戴回金边框镜的那一刻,我便了解她此刻的脆弱,在脆弱的路上,她正决定坚强。破碎的人生,才有如此焦灼的恨。
那美丽在等待中枯萎变成伤变成恨变成血腥的渴望。
喂和谭雷曾一同逃往西班牙,这首歌是喂在坐计程车的途中听到的,她拿着采买了一篮子的青菜,听司机放了整整一路。冥冥之中,上天仿佛安排这个城市在哀悼什么,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雾气缭绕。
她为他做了最后一餐后,西班牙便成了他们逃亡的最后一个地点。
在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城古镇的街道,谭雷站在同他几度出生入死的队友组成的包围圈内,用那把剿灭过数次匪徒的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喂却没能就此终结爱情,谭雷从后脑迸射而出的血液染红了喂的记忆,拉开了仇恨的序幕。
若爱是力量,恨就是爱的面具。
我们要表现出恨,才能掩饰还爱的事实。
若爱是面具,恨是爱的力量。
我们只要表现出还爱,就可以凸显出恨的事实。
彦娜临死的前一天,我们还一起用过午餐,她坐在我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搂着我的脖子,轻蹭我的肩颈。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恨过我,有没有后悔认识过我,甚至我不知道她有多爱我``````我唯一确定的,是我已经失去她了。
“德,吃饭了。”
随着‘嘎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我闻到熟悉的味道携卷着一股冷气流,汀娜手托着一盘饭菜,上面浮着顶尖儿的白菜叶。她猫一样地走进来,脸上有一层很厚的粉。
我抱臂站在窗前,透过一根根铁棍的缝隙看外面的世界。
“下雪了。”
我回过头,由上而下地打量她,她细酌了眼妆,修剪了指甲,还换了一双新袜子。在她离开的这一天里,已然疏离了我两年的记忆。乔娅薇聪明地用喂的故事作为她取胜的砝码,以局外人的姿态轻松剥开了别人的伤口,成功碾压了我对汀娜的信任。
“别看了,该吃饭了。”
汀娜的眼睛弯成温柔的一道桥,她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掌心微凉,摇着我的臂膀娇嗔道,“我才走了一天,怎么就感觉你瘦了一圈儿呢?”
她偎着我的手臂,一副温顺的乖巧模样,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我推开她。
“不如我们聊聊。”
汀娜掌心湿濡,双脚并拢,我示意她坐下来。
我们在等待中静止了片刻,除了呼吸声,我们只听到‘嘀嗒嘀嗒’,墙壁上挂钟模拟的时间流逝的声音。一切在静止中发生,又在静止中沦陷。
“德,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她稍显错愕,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我,这是她惯用的眼神。
当什么东西变成了惯用,就意味着它们再也不具备任何的杀伤力了。
“不急,先坐。”
我朝她点点头,不带表情地走到她面前,坐到床尾。
她拉出那把杜鸣坐过的黄木椅子,“要谈些什么?”
我看着她一脸的无辜,提不起一点儿怜悯,她和文杰被我抓包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这个表情。我突然很想问她,你坐在杜鸣曾经坐过的地方,是什么感觉?
“德?”
汀娜见我不语,两只手皱皱地向我伸过来,我冷着脸将掌心立起来横在中间,防止她拉扯我的衣角。
“昨天你去哪了。”
我单刀直入,了当地直击问题。
“在家休息。”汀娜皱着眉,齿贝轻轻咬着下唇,“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汀娜狠狠地点头。
乔娅薇告诉过我,汀娜应该是对我进行过催眠,所以导致我的记忆紊乱,只记得汀娜强行灌输给我的事情,包括她杜撰出的场景。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她不是我的妻子,我们没有共同生活过,彦娜才是。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与文杰也就不存在仇恨了——可他看见我,为什么要跑?
那撒了一楼道金黄色的菜汤,扣在脑袋上的白米饭,文杰狼狈的滑稽像。
我捋清头绪,“你确定么?”
“我确定!”
“你不会骗我么?”
“我不会的!”
汀娜无比笃定,但两只手却交合地握在一起,她紧张。这房间的氛围的确不怎么好,我眯起眼睛,集中地盯着她的眼睛,锁定她的瞳孔,洞悉她情绪的反应。
“好。那你怎么证明?”
“证明?”汀娜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我只是在家休息而已,这要怎么证明?”她站起来,两只手分开攥成拳头,“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能让你这样质疑我!”
我和她一同站起来,我不喜欢被人俯视,尤其是女人,尤其是汀娜。
“那我告诉你。”我甩开她伸出拽住我衣角的双手,手臂挣在身体两侧,“杜鸣的尸体凭空失踪了,1818号的病房也被人掏空!整间病房除了基本配备,什么他妈也不剩!”
“什么?!”
她的背脊挺得僵直,口型停留在最后一个字。
——她对事物的反应永远这么夸张,起初我想她只是渴望引得关注,得到的信任,但时间长了,浮夸便成为了她待人接物的习惯。
“杜鸣不是死了么?他怎么会失踪?”
汀娜紧接着喃喃地,自顾自地说起来。
“巧的是,这件事就发生在昨天。”
我收回目光,隐去对她的厌恶。
“怎么会这样?可是杜鸣的尸身失踪,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颌首,不应她。
“是不是乔娅薇来了!她趁我不在带你去开锁了,对么?”汀娜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昨天?德,你在怀疑我?”
我还她一记冷笑,“我怀疑任何人。”
“不是我,我们是夫妻,你要相信我!”汀娜大力地摇头,护士帽上别住卡子甚至被她摇飞了一只,“只是因为昨天是我的休息日,我才暂时离开一天!”
她字字有力,双手悬在半空成掌状,上下小幅度高频率地摆动着,“好,即便我有做这件事的时间,那晚但我们一起去过十八楼,你看到了,你——”
“你不说我还忘记了,地上的血迹也是你做的吧?”
那晚地上浮现出滴落的血迹,在我到达后,只有汀娜一直在走来走去。
“我发誓不是我!”汀娜靠过来攥紧我的手,“你是亲眼所见的,我不仅打不开密码锁,密码锁上方还有一个锁孔,杜鸣留下来的那把唯一的钥匙,就在乔娅薇手里!那扇门我根本打不开——咝,德,你们又是怎么进去的?”
“跟你一样,打开密码锁进去的。”
我笑她。
“我——”汀娜的手在颤抖,几度欲言又止,她的鼻孔扩张,逐渐喘起了粗气,“一定是乔娅薇跟你说了什么,是她!德,我不怪你,真的,这都是小人在作祟!你不能因为别人的谬论就冤枉我,我一个女人怎么能做到这些呢?”
“噢?”我捏住她的手腕,高举到胸口的位置,“你一个女人,的确很难做到,整个计划,文杰也参与了吧?或许,你还找了其他人帮忙。”
汀娜跺起了脚,“我和文杰是同一楼的,所以换班和休息的时间相同,这不是什么巧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就不能是乔娅薇监守自盗呢?”
“相信你?”我闭上眼睛,“在所有人用证据说话的时候,只有你用一张嘴,和所谓的夫妻情分向我博信任。我托你查的化验报告,你作假了吧?”
“我没有!我——”
我将食指竖在她的唇上,“嘘。有人告诉我,我已经在这里昏睡了两年,对我这么说的,不止一个人,韦伯手上的档案袋也能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唯独你没有证据!我凭什么相信你?凭你一张嘴?”
“只有骗子才会想方设法地找证据,因为骗子只有‘证据’啊!”
“活人会骗我,死人也他妈的会骗我么!”
我深呼出一口淤浊的气,胸中若有丘壑,这些淤浊便附着在座丘壑中驱散了我的理智。原本我不想将气氛搞得这么笃定,只是她的反应太过激了,我需要更有张力的气势让她变得臣服于我。
爱人不容质疑,男人不容被压制,这是男女间关系的游戏规则。当汀娜把我推到制高点上,做擂台上裁判,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只剩下‘仅此而已’这四个字了。
“死人?”
汀娜两道横眉聚拢在一起,我看到她眉心间的沟壑,汀娜安静下来。
我点点床尾的栏杆,听铁与指甲碰撞,发出‘叮叮’的声音。
“认识谭雷么?”
我问她。
汀娜蓦地怔住,头也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我低下头,以俯视的姿态迁就她的目光的高度,她犹豫了一会儿,“简宁来找过你了?”
她变得冷静。
我摊开双手,晾出掌心,“嗯哼,就在八个小时前,乔娅薇和她刚刚离开我的房间。”
“她跟你说了谭雷的事?”
汀娜追问,虽然语气的节奏十分紧张,但再无浮夸之感。
“你说呢?”这一切不置可否,“喂有必要用撕开伤口的方式,用她深爱的,已经死去的爱人来欺骗我,以此获取我的信任么?”
我选择相信喂,因为她是真的,她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混合着血与泪,呼吸带刀,她的悲伤从未埋葬,这是一段正常人所不能理解,所不及的爱情,它超越性别,超越爱情本身,以极致的方式作为其延续。
喂选择相信乔娅薇,自有她的道理,立场说明一切问题。
汀娜久久不语,她抱住我,要我等一等,我不知道她要我等什么。
送汀娜离开的时候,我打开门,听到喂的房间传出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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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找到他,无论他是否变了模样。
我会记得他的眼神,曾经那样清透。
我会记得他的誓言,曾经那样响亮。
他已经离去,用我温柔又冰凉的掌。
我重新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因为爱,我放弃了自己,又一次独自在阴暗徜徉。
可怜的女王,和她的花儿一样。
最终选择独自喝下那一份血一样的汤。
亲爱的人啊,不论你去向何方。
请无意中想起,你曾经美丽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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