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长桑让人找了个僻静房间,把门一关,叫任一鸣挨他坐下,然后说道:“小后生,这房中就你我二人,你不用怕人偷听。我且问你,李童要行刺岳庄主的消息是你告诉岳炜的吧?”
他见任一鸣面带紧张,宽慰似的笑了笑,“你不用多想,我没怀疑你。”
任一鸣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歉然道:“不瞒前辈,正是我说的。”接着便把他路上救下李夫人之事说了。
阮长桑摸摸额头,半晌道:“看来这母女二人早已计划好了。搭上自己的性命设套,谁又能不上她们的当呢!你不必过于自责。”
“她们也是为了报仇,很可怜。”任一鸣道。
“可岳松年未必是她的仇人。”阮长桑摇头道。
“前辈相信岳世伯的话?”
“不是,只因此事疑点太多,让人真假难辩。”阮长桑道,“玉璧毕竟在岳松年身上,灭门案最有可能是他所为。可是,灭门还不是怕走露消息,而在当时,已有不少人知道他去李家看玉璧的事,这时候为了得到玉璧,再把李家灭门,实在是下下之策。再者,李童的话也不可全信,她在窗外偷听多时,难道李世兴都没发现?她用的毒也十分可疑,一个小女娃儿,不可能会炼制出这等厉害的毒药。对她来说,复仇之事似乎太顺利了,包括洗儿用的盆,都那么适合事先下毒而不被发现。”
“这盆是在发现玉璧之前买的,她如何能做手脚?”
“可能是我多想了。”阮长桑笑笑,想打住这个话题,便道,“她明知有去无回还来报仇,明明是来送死,确实没必要故意冤枉岳松年。”
“前辈,其实你早已猜出李童是如何下毒了吧?”任一鸣笑道。
“这你也看出来了?”
“前辈是医术名家,如果你都瞧不出门道,我又怎能解开谜题?”
“小后生,你不用谦虚。”阮长桑道:“经严昂后生提醒,又发现了麒麟血竭,我已猜出了个大概。麒麟血竭是能加快毒性发作,但它与河豚异叶天南星比起来,药性过于温和,散到水中根本没有效果,所以,当即想到它只是为了染色之用。我虽然猜出了她下毒的方法,可当我问兰儿丫头时,她说她把盆洗的十分仔细,我毕竟身有嫌疑,不便深问,只好求助于众人,希望有人站出来使真相浮出水面,这样更能令人信服。”阮长桑笑道,“其实我也想看看,到底有没人能参透其中玄机,比我更厉害。”
“这么说,我的运气还真不差!”任一鸣笑道。
“哈哈,小后生挺会说话。”阮长桑道:“不谈这个了,别耽误了咱的正事。你是要去参加东州论武吧?”
“嗯,可我内功很差,师父说我是经脉不畅,所以想请前辈给瞧个究竟。”
“这好办。来让我瞧瞧。”阮长桑道。
阮长桑让任一鸣盘坐在地,自己坐到任一鸣背后,两指并拢,一一点向任一鸣后背多处要穴。任一鸣只觉得一股股柔细绵长而又明晰执着的真气,犹如许多条小蛇钻入自己体内,在体内四处游走。过了片刻,阮长桑换到与任一鸣对面的位置,分别往他云门气户俞府璇玑诸穴注入多道真气。事毕,又让任一鸣伸出手掌与他的两掌相对,暗送一股内力过去,任一鸣只觉得力道沉厚,身上说不出的受用。
“你起来吧。”阮长桑撤回真气,说道。
他神色凝重地在房中来回踱步,喃喃自语道:“奇怪,当真奇怪。”
看阮长桑的表情,任一鸣觉得希望又渺茫了,忙道:“前辈,哪儿不对劲?”
阮长桑原地站住,半晌道:“你的脉当属结脉,往来缓聚散不常,乃阴偏盛而弱阳所致。”
任一鸣道:“阴偏盛?我不够血气方刚么?”
阮长桑笑道:“阳气不畅阴气自然会盛,和男女没关系。”他又道:“其实你的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每一条都畅通无滞,可是,一旦你身体的各条经脉同时使用,就变得十分不畅;咱们习武之人催动内力时,一般都要同时使用到各条经脉,所以你的内力便显得很弱。此等现象却是前所未见……”
他摸摸额头,凝思良久,突然一拍手,兴奋的道:“原来如此!一定是奇经八脉中的带脉在作怪。”
任一鸣道:“带脉?”
“对,正是带脉。十二正经以及奇经八脉中其他七脉均为上下纵行,唯有带脉环腰一周,有总束纵行诸脉的作用。”阮长桑又不解道:“可你的带脉又是通畅的,对诸脉并未加以约束,何故整体不畅呢?”
连赫赫有名的“医剑双精”都无法,任一鸣头一垂,黯然的道:“看来是天生如此了,不过还是要多谢前辈。”向阮长桑施了一礼。
阮长桑忽问道:“你小时候可受过什么伤?”
任一鸣一怔,说道:“伤倒是受过,小时候在山上摔过一次,至今头上还有道疤呢!”
阮长桑挥挥手,“我是说内伤,有没有受过内伤?”
任一鸣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没有。”
阮长桑直叹奇怪,喃喃的道:“不可能天生如此啊!我号过的脉不下千数,你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见。”说着又来回踱步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道:“小后生,你来使几招剑法让我瞧瞧。”
任一鸣当即便把一整套“鹤影剑法”演将出来。
阮长桑点头道:“这剑法算不上太高明,可若有强大内力支撑的话,威力还是可以的。”
他顿了片刻,像解开了一个天大的谜题一样,兴高采烈的道:“有了!小后生,我干脆教你一套内功心法吧!”
任一鸣笑道:“这算是两件事了吧?”
“嗨,还不想学啊!”
“我只是不想让前辈为难。即便没找到原因,前辈还是帮过我了,天意如此,前辈也不用放在心上。”
阮长桑微微一笑,道:“此事不相干,是我心甘情愿传授于你。我看你这后生很不错,还盼着你能在武林大会上一展身手哩。以你现在的武功,怕是在东州论武中很快就会被淘汰。”
“我自当尽力而为,至于能走到哪儿,只好看运气了。”
“说得简单,看运气?年少轻狂!小后生,江湖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单凭一已之力就想闯出名堂?既然有好的机会,就要把握住。”
任一鸣脸一红,赧然道:“谢谢前辈提醒。”
阮长桑道:“你可知道我最拿手的是什么?”
任一鸣摇头,阮长桑笑道:“这小后头对江湖事知道的确实不多啊!”
他接着道:“我这一派最令人称道的武功名为‘紫虚脉诀’。它是我的师祖所创,在江湖上不敢称第一,据我所知却是最为奇特的一种内功心法。‘紫虚脉诀’不是以追求内力的雄浑刚猛为目的,而是重在对经脉的掌控。它可使内力在体内诸脉中随心所欲的游走,大大提高身体的灵活性,也能把各脉上流动的内力汇聚到指定一脉,使内力集中发出,增加威力。你掌握了它,不但能使你的内力大为提升,还能控制内力在体内的巡行脉路,只用部分经脉输送内力,避开带脉一路。如此一来,内力便不再受带脉约束,刚好能解决你的整体经脉不畅的问题。并且,学会了它,对你日后再习练其他更厉害的内功也大有帮助。”阮长桑笑道,“咱们算是有缘人,这套内功最适合你不过了。好像师祖这套内功,是专门为你这个小后生所创似的。”
任一鸣两眼放光,喜不自禁道:“还有这等内功,如此大的诱惑,我再推辞,岂不显得十分虚伪!”
阮长桑开怀道:“这就对了。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教你这套内功,我是心甘情愿——自己武功找到适合习练的人,自然要倾囊相授嘛。”
“多谢前辈。”
“不必客套了。”阮长桑一摸肚子,哑然失笑道:“饿死了,你去找人弄些吃的来。”
任一鸣出来,此时还未走的一些人已经被安排到另一个院中用膳。找了一会儿却没见着师父师兄,一问才知他们去了前厅,在那儿等他。他在一个空座坐下,火速的吞了几口菜,恰巧一名侍女端来两盘羊肉,他一把抢过,笑道:“多谢姐姐,我拿去吃了。”便兴冲冲地端着托盘去了。那侍女也不阻拦,掩口而笑。
他把食物放到阮长桑面前,说道:“阮前辈,你先吃饭,我已吃了,去跟师父说两句话。”
魏子墨和魏易武得知阮长桑要教他内功,俱是欣喜,魏子墨笑吟吟道:“你这小子,时运真不差!快去吧,我和武儿等着就是了。”
任一鸣返回来时,阮长桑已把肉吃完,正在桌子上画着图。
“如今我把‘紫虚脉诀’心法给你写下,还剩几幅经络图没有画完,”阮长桑指着桌上放的几张纸,说道:“你先看看这些口诀。”
过了小半个时辰,他终于画完,稍一整理,又把数张经络图交到任一鸣手中。他说道:“我要去太华山寻几味药,然后直接去赴武林大会,东州城我就不去了,所以指点你的时间有限,这些‘紫虚脉诀’心法你好生收着,以便日后慢慢领悟。口诀能看明白么?”
任一鸣道:“能,已看了个大概。”
阮长桑道:“好,这会儿功夫,我大概给你讲解一下,其他的就得由你自己去领悟了。”
他接着道:“经络主要有正经奇经经别别络浮络孙络经筋皮部经穴等结构,各种结构之间有经气双向运行。
“你先看第一张,这是十二正经图。正经是经络系统的核心,共十二对,左右相对,其上分布有一定数量的经穴,是经气运行的主通道。
“再找出那张奇经八脉图来。奇经八脉中只有任脉督脉有本经的经穴,其他六脉没有本经经穴。八脉之中,督脉总督诸阳经,任脉总任诸阴经,冲脉为十二经之海,带脉约束诸经,阴维维系诸阴经,阳维维系诸阳经,阴跷阳跷分主一身左右阴阳。
“……”
阮长桑把经络理论简单的向任一鸣做了番介绍,然后,他又道:
“你在运功时一定要注意,尽量使内力避开十二正经中的足少阴经与足少阳经,以及奇经八脉中的带脉。因为足少阴经经别在第十椎穿出,属于带脉;足少阳经上带脉五枢维道三对穴位属带脉,这两条正经与带脉有直接关系。”
任一鸣虔敬的道:“晚辈记住了。”
阮长桑道:“各条经脉上的穴位我已给你标出,你找出手少阴经那张图,仔细看看,并记下各处穴位。”
任一鸣拿着手少阴经图看了一会儿。
“都记下了?”阮长桑问。
“嗯。”
“你盘坐下来,从丹田运一股内力,试着让内力只沿着手少阴经流动,经极泉少海诸穴,最后从小指上的少冲穴发出。”
任一鸣依言而行,气运丹田,可内力刚刚发出,他顿时觉得那股内力迷离恍惚,难以把握,试着向上催动,它又如没头的苍蝇一般,东奔西撞,根本无法管束,最后,他从少冲穴发出的内力只是很弱的一点。
他颓丧道:“前辈,它不听使唤。”
阮长桑笑道:“这就对了。‘紫虚脉诀’只是告诉你内力如何流动才能增强威力,并不能教你开始时怎样才能控制住它。武功一道,很多东西是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这也是很多人虽然有了剑谱或心法,仍不能练成的原因。怎样能自如控制内力运行,只能靠你自己去慢慢体会了。”
任一鸣道:“多久能掌握?”
“不一定,要看你的悟性,少则几天,多则一辈子。其实没有内功的人练起‘紫虚脉诀’反而见效更快。”
“这又是为何?”
“你的内力虽然不强,可也练了许多年,运功时已形成了固定的路数,成了定势,再想控制各条脉络的内力反而会受原先套路的影响,自然不如没有内力的人从头练起要快。”
任一鸣认真地点着头,“试得多了,自然掌握的快些吧?”
“不错,正这个理儿。一旦学会,你就彻底明白这套心法的厉害了。”
阮长桑又跟任一鸣交待一番,最后看时候不早了,便道:“小后生,我该走了。好好练,希望在武林大会上能看到你。”
任一鸣长揖道:“多谢前辈指点。日后,我一定多多修炼,争取东州论武时能用上。”
阮长桑临走说道:“不管怎么说,东岳山庄已成了是非之地,最好赶紧离开。日后在江湖走动,尽量不要锋芒太露,随着坤元玉璧的出现,江湖乃至天下,一场醒风血雨恐怕就要来了……”
任一鸣打了个冷战,重重的道:“晚辈知道了。”
当下二人告别,任一鸣与师父师兄会和,魏子墨兴高采烈道:“阮神医真是好人啊!嘿嘿,这下好了。鸣儿,一定要抓紧修炼,早点掌握。”他又重复道:“抓紧修炼……”
魏易武也打心底里替任一鸣高兴,笑道:“对,少喝酒,多练功。”
接着魏子墨就向岳松年告辞,任一鸣想跟秋晓晓打个招呼再走,却没见着她,虽觉得有些失落,也只好随着师父离开东岳山庄。
殊不知,严昂和秋晓晓正偷偷的跟在他们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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