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五）
校内一片冷寂，风起尘扬。食堂，教学楼，宿舍都孤独地矗立着，毫无动静。一到校内，我浑身便涌上了一股劲，大抵是因为假期太闲了。我奔向七（1）班。人已来了不少，卢倩徐风早已坐到了原位，其它也心照不宣地守着这个规矩。所有人都眉飞色舞地分享着自己的假期趣事，满是一片欢愉气氛。卢倩剪去了长发，留了个左半边刘海，发丝闪着光泽。她上半身是一件平整的黄色棉被，领口露出了里面手工纺织的红毛衣。徐风臃肿的身材有了这段时期的静养看上去更加油腻，脸上的肉都快堆起来了。
“嘿。”我向他俩打招呼道。
“来了。”她扭头望向我，绽开了一朵花，脸上的色泽红润，“在家做了一个月的公子，都撑得下这么宽大的黑外套了。”
“哪有。里面都是中空的，衣服买大了而已，”我拍了拍自己的腹部，“看，都瘪了下去。”我看了一眼徐风，“倒是你隔壁的那位，都快成一个球了。”
“咋的，一来就不让我好过。”他嘴角一弯，脸上挤出了厚厚的褶子。
“岂敢。”我说道，并顺势坐下。
“干了什么，在家？”卢倩转过头，兴奋地问道。
“成了猪，吃完睡，睡完吃。”我挤了挤鼻子，说道。
“彼此，彼此。”徐风插嘴道，“不过，我还干了点别的，”他挑了挑眉毛，从抽屉中掏出一本厚厚的印有花哨封面的小说，在我们面前晃了两下，“读书！”他煞有介事地说道。
“哼，懒得说你！你一个人去慢慢欣赏吧。”卢倩对他翻了一个白眼。
“遵命！”他有些耍无事地说道。
“其实，我在家也看了点书。”她的目光中闪着光，接着对我说道。
“我也是，我也是。”徐风又趁机多嘴。卢倩推了他一下，他只是嘿嘿地笑着。
“谁和你一样，别多嘴，抱着你的书睡去吧。我看的可是正经书。”
“比如说。”我饶有兴味的问道。
“教科书。”她煞有介事地说。
“这，真是厉害！”我抿抿嘴，赞叹她可真是恪守本分。
随后我俩又闲扯了一会儿，不外乎拜年压岁钱及春晚。
不久之后，汪远也来了，依旧是左摇右摆的放荡走姿。鲜蓝的棉外套让他穿得笔挺。下面则是宽松的黑牛仔裤。这套衣服张扬出了他的硕壮身板。他一来，便在我的肩上不松不紧地拍了一掌。
“早来了呀。”
“刚到。”
他一屁股重重坐下，侍弄着自己的杂物。待一切收拾妥当，他便起身准备走。
“刚来就走？”我感到好奇。
“当然。不然坐在这里干吗，今天又没课，还不如回家歇着。”他神采飞扬地说道，我专注于他的嘴唇的分分合合。说完了这串话，不等人反应便溜走了。
“今天没课，那我就回宿舍吧。”我也决定道，“你们不回去吗？”
“反正是住校，呆在这里也没多区别。”卢倩解释道。
“我也呆在这儿，这儿暂时没人管，看得更舒畅。”他指了指自己那厚厚的书。
“那我也不多留了。”我起身道。
回到宿舍，倒头大睡一觉，醒来是昏昏沉沉，已是傍晚。待我外出吃罢午饭，散了一会步，重回宿舍。袁鹏也已回到宿舍，正投身学海。九年级早已开始补课，不过这时才算正式开学。我想，老师得准备一些开学事宜，他才得以提前回来。短短的假期，没有让他的身材厚实多少，依旧那么瘦。他着一袭白装，这使得他的面色看来更加白皙，下身是一件细腿深蓝牛仔裤，看起来十分干瘪。
“看这床的痕迹，你才刚睡过一觉吧。”他竟先于我发言道。
“嗯，是的。”看了眼杂糅的被子，还有床垫上曲折的爬痕。
“刚开学，有点累。”
“是的，在家太闲了，适应几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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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1）班的人数有了细微的变化，新转来了一名女生。她生得很黑，较胖，脑袋圆得像个球，嘴巴鼻子眼睛全陷在里面。头发染成了棕色，梳了个左刘海覆在宽大的额头上。她装扮随意，衣物宽大，外套上有五颜六色的奇形怪状的各式纹路。牛仔裤在膝盖处剪了个偌大的破洞。没有自我介绍，没有提前说明，陈莲只是领她进了教室，添了一副桌椅，让她坐在了最后面。陈莲态度冷冷，看似不大乐意却又不得已而为之，甚至都不向我们告知她姓甚名谁，只是草草处理了事。
新人的引入必能引起小小的骚动。不久，我便得知她名为童兰。她平日行事乖张，不受管教。陈莲时常旁敲侧击，口头训斥，她却只是嘴上糊弄，丝毫不改行事风格。正因如此，班上女生都不敢和她接近，生怕受其影响。不过，有些男生倒是经常拿她打趣，只图一乐。最后，陈莲索性对她放任不管了。
一次，她剪了一个班上女生想都不敢想的发型，看上去如宣传海报上的女星一般，整个头发都盘在头顶，一圈一圈堆起来，留下一点发梢向下反搭拉着。她顶着这款造型走进教室时，立刻吸引了众人注目，尽管她面色泛起了一点潮红，但眼中依旧闪烁着一丝惊喜。她昂首挺胸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哇，你晚上有工作是吧。在哪儿呀？我也去光顾一下。”有的男生开着邪恶的玩笑。
“滚，滚，滚！我就想换个新形象。”她嗔道。
“的确让人耳目一新。不过，还是快说说，晚上在哪儿工作？”
“不要你管。反正也不为你服务！”
“哟！晚上还真在忙呀，几点上班？”
“再说，敢再说！”她挥起了手臂，作出一个打人的姿势。
“那好，那好。我们就正经点儿。”
“那……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有熟女滋味。但……”
“但什么？”
“不适合呗，你这个年纪顶着这一窝，感觉怪怪的。”
“也对，我也有同感，但当时就是没忍住，听信了店主的话，作了个尝试。”她手肘压着桌面，双手端住下巴，天真地说。
“那打算怎么办？”
“洗洗呗，权当没做。”
“那晚上不上班了？”
“滚，滚远点！”
我对这情景只是一笑了之，但不少人却是嗤之以鼻。
“你很着迷吗？看了这么久，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卢倩对我说道。
“我只是好奇。”我笑道。
“懒得理你！”她扭过头去。
虽说我与童兰从未正面交谈，但其一言一行，总有人在议论，不知不觉便传入我耳。作为一副调剂，我不时也为此轻勾嘴角。久而久之，她不再总是风风火火，竟也有了风平浪静的时候，这归功于一个男人的魅力。
喻采文上课的气氛异常活泼。她初来乍到，初次接受他的课，兴奋得不成样子，嘻嘻哈哈，前仰后翻，恨不得拍案而起，在地上笑着打滚才好。她的两片唇完全合不拢，眼睛也挤得不见了踪影。对比授课内容，她的这番表现更令人难忘。这是初次，她可以完全放开手脚，毫无顾忌，无视众人异样的目光及厌恶的神情。时日一长，她便日渐收敛起来，学着抿着嘴笑，不露牙齿，最后完全发展成了抿紧双唇，莞尔一笑了。较之以前，这倒更让人意外了。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的装束竟也悄然变化，花哨的服装已偷偷褪去，简易的便装慢慢地被她穿上了身。干净并勤换的上衣，牛仔裤也没了缺口，颜色清晰明亮。他看起来，像一个“正常”的女孩了。她不再与无聊的男生闲扯，别人前来叨扰她也冰冷地不予理睬。她也不学习，只是如绘画中的女子般静坐。唯独在喻采文的课上，她总是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听得入迷，心领神会处都报以一笑。虽然她从不举手要求发言，但喻采文每担一个问题，她总会在下面窃窃私语，自说自语，仔细探讨一番，并以期待的眼神尾随着他在教室里的四处移动，无比希望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上念出，但却从未如愿。
喻采文对我的关注度早已大幅下降，仔细想想这在学期伊始就已初现端倪，只是我自己不愿接受而已。他心中的第一人已被卢倩取代。我想了很久，最后的原因让人恍然大悟，前一学期的末考，我的语文是91分，不算太差。但班上的单科第一名是卢倩，于是一切便顺理成章了，她挤下了我的位置，成为了新的宠儿。喻采文总是率先询问及点评她的意见，而我毕竟曾经深受他的照顾，习惯性地针对他的提问快速整理出思路，然后翘首以待，但是大多时候换来的只是失落，他只在偶尔惊觉之中才会发现我。好在我渐渐地对这种事木然了。
“我觉得喻老师近来对我很是关注。”她的眼皮快活地眨巴着。
“那还不好。”我以祝贺般的语气说道。
“我怕自己没能好好表现，让他失望。”
“别担心，你还用得着担心这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没问题的。”
“真的？”她瞪着眼睛问道。
“当然，骗你干嘛！”
“那也对！”她笑道。
安抚得了卢倩，可有的人我无力安抚。童兰陷入到情感的漩涡被搅得晕头转向。她不明白，她的改变根本不会让他对自己有任何改观。
“童兰，你来背一下今早要求的文言文。”他终于点到了她。
她缓缓站起，面色开始泛红，也不望着他。
“背吧！”喻采文冷冷地说道。
她满脸通红，红至耳根，嘴唇似乎动了几下，但听不见声。
“我就料到你背不出来，各老师都说你是个反叛分子，没少捣乱。”喻采文眼中射出寒光，打量着她，“行了，背不出来就快坐下，别浪费大家时间！”
“我……我已经……已经背得很熟了，现在太……记不起来……”
“哼，那能叫背熟吗？”喻采文嘲弄道，“你觉得你的这些话值得相信吗？你不用强找借口了。”
“我没有，没有。”她发出低鸣的声音。
“算了，我懒得与你多废唇舌。坐下，快点！你已经浪费了足够多的时间。”
她低下头，一声不吭的坐下，伏在桌上，埋着脑袋，不再留意周遭的一切。
此后，她倒变得轻松了，比之前更加轻松了。她不再刻意要求自己，束缚自己，心中乐意便出去瞎闹一番，有时上课都不见人影。在教室时倒不闹事，只是趴着，也很少与人交流，总是一人独处。
之后，她自己便退了学，没再回来了。陈莲对此很是欣喜，对我们宣布这事时语气中还带着不可遏制的愉悦，
“很好，她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在没有造成恶劣影响之前便离开了。当初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将她收了进来，这也给我们造成了一定的苦恼。好在我们班学风严谨，作风严肃，不由得她见缝插针，从中作梗。她自己融不进来，知难而返，怯怯地逃走了。这对所有人都是好事一件，也没有值得多说的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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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虽然单调，但绝不令人生厌。我的身体虽然极少得到足够的休息，却始终感到精神头很足。我想，这是因为我始终有一个同行者－－－－－－袁鹏。每晚我俩伏在同一张床上，坐着同样的斑驳小凳，摆出几乎一致的姿势－－－－－－弓腰，低头，写字。整个小房间内除了晕黄的灯光的微晃，我俩平稳的心跳及呼吸外别无动静。时间如静止般的流淌，化为我们笔端游走的一笔一划，留下清晰的印记。
“你每天都这么刻苦，不觉得累吗”一次，我无意中问道。
“累，当然会累。”他抬头说道。
“那为什么不放松一下？”
“放松？”他眯起眼睛，苦笑一番，“我放松不起，我马上就得中考了。”
我第一次如此庄重的听到“中考”一词，深感它的分量，一时语塞。
“你知道吗？”他继续说道，“我这已经是复课的一年，应届的那年中考我没有参加，是因为明显地感到能力不足，上场也必然失败而归，就靠我爸四处奔走，给办了下来，重读一年。现在，自然不能辜负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那压力岂不是很大！”
“这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我必须经历这一系列逃不掉的过程。尽管我不知道这有何意义，又或者完全无意义。我没有必要多想，那只会徒增烦恼，令人不振，还不如只管做好手边的事。”
“想太多没用？”我说道。
“是的。我早已深受其害，现在再也不敢了。”
我点了点头，不是因为他的话有何道理，而是我无法反驳。因为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不想为现在的日子妄加一些所谓的意义。
想得不多，日子也就简单了。校内用功，回宿舍也暗暗努力，我最为轻松的一段时间便是这两者之间的行程。每晚走夜路的时候，我都会四下巡视，目睹一些恰好发生的事情。由于学生众多，这里搭起了许多的小商铺饭馆以及面馆。一到夜晚灯火通明，生意红火。学校大部分时间都是封闭的，学生无法外出，特别是住校生，终日都在里面锁着，只有下了晚自习，才有机会出来蹓跶，而且时间也不长，因为学校大门很快便会关闭。所以，在这个空档，他们就得抓住时机，购买一些即将用完的生活用品，但大部分人出来只是为了宵夜。几个围着一家摊子，在灯光的映照下有说有笑，光影流转中的脸显得格外灿烂，一天中的这个时刻仿佛才是最幸福的。当然也有人沉浸在别的幸福之中。一对男女，在暗影中缓缓走动，时而低语，时而轻笑，淡淡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流淌，波澜不惊，未谙世事的情感涌动着。他们只是走着，距离很近。当然也不乏感情炽烈者，偷偷地拥在一起打打摸摸，我只是偷偷走过，看也不敢看。
在夜更深的时候，街上就会出现“凶神恶煞”，他们有的是学生，有的是年纪尚轻的社会青年。在微风轻抚的街道上，他们如鬼魂般游荡，来来回回，伺机而动。袁鹏便吃过他们的亏。
“倒霉，真是倒霉！”一次，袁鹏气急败坏地向我抱怨。他不过是上街买了点东西，11点多钟的时候。
“怎么了？”我问。
“我被打劫了！”
“什么！怎么回事？”
“回来的时候，街上空空的，我遇到了一伙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我想走开，便加快了步子，但他们并不打算放过我，吞云吐雾地走上前来。我走得更快了，但他们拦住了我，搜光了我的口袋，最后嘲笑般地走远了。我不敢反抗，怕吃更大的亏。”
“还好他们没有对你对手。”我说道。
“可不是嘛！”他感叹道。
“那你还有零花钱吗？”
“自己倒没有了，不过我已经向婆婆借了一些。”
“那就还好。”
这件事让他找了个机会发泄了一番，完整的叙述一件事可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举动。之后他便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股脑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这周遭的环境真是极其让人不满，可能在人睡得最酣的时候，外面就有人聚众打架，叫喊成一片，扰人清梦，看看表时，只有两点，惹得人忍不住在心中不停的咒骂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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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期过半，不知不觉中期中考试已过。我达成所愿，稳定地步入了那十五分之一，心中再没有当初的狂喜，倒有了几分理所当然的骄傲感了。英语不再是我的短处，而我也不再在乎王萍了。她入不了我的眼！
但是，有的人就没我这么好运了。卢彬便是退步明显，无力回天了，我时常耳闻一些他的负面消息，像是与众老师起冲突之类的。而且，我俩之间出现了缝隙，他不大与我来住了，原因我不知道。可惜的是，卢倩也没有这种运气。日复一日的伏案用功，已让她的背显得有些驼，这却没有换来实际的成果。她的嘴巴眉毛都下弯着，眼神黯淡无光，愁眉苦脸地向我诉苦，
“哎，怎么办呀？一点成果都没有！”
“别担心，不要太担心，你就是太过着急了。”
“不担心，说得轻松，怎么可能不担心，我可不敢像你那么乐观！”
“我……”我想了一下，继续说道，“想想你上次不是考得挺成功的吗，这次肯定是心意太强，反而耽误了自己的思路，以至发挥不正常，导致成绩的不理想。我想你自己事后肯定会发现一些莫名其妙的错误，甚至是离谱的错误，而当时竟然一点也没察觉，事后只能捶足顿胸。”
“貌似有些道理。”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是貌似，是肯定是。”我继续诱导着，“看看，现在的你不太冷静，只知道肩上的责怪自己，而忽略了去考虑事实本身。这样除了弄得自己的心情很差，没有别的用处。”
“是这样么？我得冷静一下。”
“对，别再给自己添堵了。”
“嗯，那我试试。”她终于轻松地的说我这句话。
我的这一套被汪远尽收眼底。他凑近来，悄悄地说：“又在这里骗人家小姑娘。”
“根本没有，我说得可都是事实。”我争辩道。
“对，对，她不是被你骗住了吗？”他挑着眉毛，伸出食指，指了指卢倩。
无奈之下，我只得挑他的刺了，而且也到时机了，“还有心思管别人，看看自己呗。”
“我怎么了？”他眼睛睁得圆圆的，问道。
我一改玩笑语调，正儿八经地说道“我觉得你玩得有些过头了，收不住了，难道你自己没有发现吗？”
“到底这么了，这副样子？”他苦笑一下，更加惊异地望着我。
“你像跌入无底洞一般，一直在下降。”
“干嘛这副样子？”
“你现在完全不做正事，一有机会就跑去打球，要不就是发呆。”我不顾他的所插科打诨，继续说道。
他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我满是不解，一脸狐疑地盯着他，“有这么好笑吗？”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知道吗？你这副说教的样子，像极了陈莲，看看，这姿势，这腔调，你已经成了她的入室弟子了吧？”
“你没听出我想说的是什么吗？”
“知道，知道。”他继续笑道，“不过你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笑。”
“你没留意到别的东西吗？”
“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意思。”他突然一本正经起来，“不过，现在时机还早，这类东西不用太过敏感太过着急。一切还只是开始，问题还没有显现出来，目前的状态说明不了任何情况。”他说这番话时，认真地看着我。
我对这话半信半疑，“你说的这是真的吗？”
“当然，你不相信我。”
“那倒没有。”
值得庆幸的是，汪远还乐意与我探讨，而卢彬却有意躲着我，但他的眼神中却没有传达出断交之意，我不大明白。
交友的不顺没能给我造成多大的困扰，因为我从不多想。我书读得迟，快要步入17岁了，同班都比我年幼。我的天地很狭窄，友人屈指可数，仅有的一两位关系也有越弄越僵的嫌疑，恰如不断膨胀的气球，正濒临一声闷响的破碎之际。而我只是选择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对着一本本空白的书，把它填满，然后再买一本，继续填满。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我便趁洗澡的时候，一个人关在洗手间，闭上双眼，用毛巾往身上扑打着水，不时扭动自己的身体，嘴里哼着一些曲调，最后声音越唱越响，也不管外面的人嫌不嫌难听。有时还会过分投入，忘了时间，有人等得不耐烦了，便找婆婆投诉。她就亲自来敲门，
“怎么还没洗完，已经有人等不及了，快点呀！”
“好，好，我就出来。”我从里面叫道。然后迅速擦干了身体，匆匆地冲出来。好在这种事发生的频率不高，一个月也就一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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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鹏终于迎来了重要的一场考验。头天晚上，他出奇般的静静躺在床上，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躺着，一动也不动。我也不敢作声，生怕打断他心中正在酝酿的相关事宜。终于，他开了口，
“明天，我就要奔向中考的考场了。”他开始说道，语气平静，“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说是不喜不忧，心中却伴随着一点喜和忧。我不知道如何应对，也毫无心思做事。”
“也许，这就是面临大事之前的一点焦虑吧。”其实，我也不明白个中缘由，只能揣测道。
“可能吧，我不敢有过多思虑，免得造成更大的苦恼。这两天，我只想休息好。”
“你觉得自己准备得怎么样？”我试探性地问道。
“不知道。这个问题我也不敢想。”他摇了摇头道。
“那就不要想，反正不管怎么想，都是要面对的。”我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突兀，尽力安抚道。
“你说得对，这就是我目前的任务，什么都不要想，调整好自己的身体状态，然后面对这逃不掉的一切。”
“对。就该这样。”我说道。
次日，九年级出发了。整个学校为他们送考，我们站在道路的两侧，目送着他们的车辆离开，沿途燃放着烟花，在声声炸响中，车上的人或凝视着外面的一切，或闭目养神，或无动于衷地靠在车窗上。
两天后，一切都结束了。当晚，袁鹏在宿舍里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他父亲第二天便会来接他。他将生活用品都整装入袋，最后独剩下一堆书了。他扶了扶眼镜，静立着注视了一会儿，突然以一种放松的语气道：“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再也用不到这堆东西了。”他向我浅浅一笑，继续说，“来看看有没有需要的，要就拿去，剩下的我会全都卖掉。”
“卖掉？”我有些惊讶地说，“那也值不了多少钱，不会太可惜吗？”
“是不值钱，现在只是一堆废纸。但不卖掉，也只是一堆废纸，以后再也用不到了。”
“非要卖吗？上面可都铺满了你的足迹。”我尽力挽回到。
“是的，但都是些我不愿再看到的足迹。我的整个初中都是失败的，我不会再怀念它。”
“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的意思是，我考得很不如意，答案我也已经对过了，估计家里又得为我花一大笔钱了。”他不无失落地说道。
“或许没有你想得那么糟。”
“或许更糟。”
“好在已经到此为止了，”他的语气突然轻松道，“我将迈入一个新的行程，高中。我得把这些旧的东西都收拾掉，不负重，开始一段全新的尝试。至于这堆东西，还是卖了吧！”
我不再多言，弯下腰，在里面挑了几本中意的书，余下的全让他装进黑色塑料袋给拖去卖了。而他，再也不用回到这间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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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过后，我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种种，如幼鹰适应了天空，可以不再恐惧地翱翔。尽管身旁的人有着各种遭遇上的差异，我依然得走下去，因为我没有看到终点，也不知道它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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