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六)
太阳很毒。道路房屋商铺无力地叹着气,在酷暑的打击下无精打采地矗立着。这种温度使人慵懒乏力,只想静静地坐着。我则不然,穿上短袖马裤凉鞋,踏着我的老旧自行车,一路哼唱,悠哉游哉。一段六十天的休息,动物般的生活,使得我脸上的肉浮了起来,面色红润起来,加之没有琐事的纷扰,心里空空如也,格外轻松。一人独处,少了乐趣,多了自在,在家里走着躺着闲着,倒也十分适合我。想起回家之初,面容干瘪,色泽寡黄,母亲看过大为惊异,轻拍着我的脖子说,“怎么瘦成这样”!我站于镜前,看了看自己,不以为意,“不算太差,没多大变化”。
我放开手,任自行车在不太平整的水泥路上颠簸向前,好在来往的人流车流不多,我大可随意摇摆。不消多时,便到学校了。
一反平日,校门大开,任人进出,连狗都悠闲地迈步其间。进去后,一看满是人,在操场教学楼宿舍穿梭来去,打点着自己的事务。
我不再走向七(1)班,而是来到八年级所属的一幢教学楼,仰望,正视,左顾右盼,不知自己属于其中的那间房。四周与我相同的人不在少数,他们挤在各班门口,不断往里窜着去看门上帖着的一张纸条,上面应该是该班的名单。我眼看挤不进去,也不愿意去挤,便退到一旁,等人慢慢减少。几分钟后,忽然听到背后有人高声喊我的名字,一回头是汪远。
“你来了!”他走近,轻拍我的肩膀。他样子依旧大大咧咧,满脸带笑。他穿了一套橙色篮球服及一双黑色球鞋。衣物宽松,使其看起来十分魁梧。
“才来不久,正在找班。”
“别找了,你是八(7)班。”
“哦,那你呢?”
“八(8)班,在对面的教学楼。”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说,“以后咱们得分道扬镳了,不能常见面了。”
“8班的,那……”我略微犹豫了一下。
“是想问卢倩吧,”他心有灵犀般地说道,“她也在7班,和你一样。”
我点了点头。
“那你可要好好珍惜呀!”他眯着眼笑道。
“别瞎说了!”我说道,声音中透露着喜悦。其实,我与她的关系也渐渐陷入了一种不明不暗的境地,我没有意识到何时变成这种状况的,只是忽而发现,她与对视时的眼神及交谈时的语气发生了变化,多了许多陌生人的滋味。抑或是我发生了类似的变化,我分辨不清。如今,继续同班,我不知还会发生什么。
“想什么?这么入神。”汪远用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那么,不打扰你了,慢慢想吧,我得走了。”他咧开嘴,又是粲然一笑,快速转身,步伐很有韵律感。
我为何不能同他这般简单?想想,与他同桌的日子,两人间的摩擦总是我率先挑起,他则随意支吾一下,不用多久,他还能腆着脸帖过来,对人咧着嘴笑,弄得人连为何争吵都忘了。而且,他还我谢和是密友,两人时常约在一起跑步打球,他也喜欢偷看报纸,用的套路与谢和如出一辙。密集的人渐渐散去,我走进了自己的教室------八(7)班。
教室里坐了七八成人。我一瞟,便看到了卢倩。她坐在中间靠后的一处,正埋首做着事。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去。
“文斌,来了!”是我七(1)班的同学于朋,但我们并不相熟。
“是的。”我有点疑惑地望着他。
“找到位置了吗?”
“还没有。”
“那好,就坐我旁边吧。我这个位置挺不错的,靠里,第四排。”
“这个?”我有点犹豫,但向后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好的,谢谢。”
坐定后,我心中再无思绪。
“怎么了,脸色这么严肃。”
“没什么事。”我不愿让人看透心事,“只是想着开学的事罢了。”我扭过头,第一次细致地看到了他。他面庞匀称,恰到好处,肤色白皙,毫无杂质。眼珠黑且有神,高鼻梁,薄嘴唇,倒生得像一个女生,好在有一头黑密短发。他穿了一件蓝色格子短袖衬衫以及一条深色休闲裤,形象整洁得体,让人赏心悦目。
“这么快就想得这么远!”他半开玩笑道,然后顿了一顿,继续说,“虽然你我不熟,但我已经听说过你的相关事迹了。你可能全没印象了吧,七年级时,你不是生过一次感冒,请过两天假吗?这两天里,陈莲老是念叨你,宣讲你的种种付出与汗水,让人听了很是佩服。”
“这事我倒是没有一点印象。”我如实说道。但他的话让人听过之后很舒畅。
“应该有不少人记得。”他十分肯定地说。
“可能吧。”
“那还请你以后多多监督着我。”他憋了许久,说出了这句话。
我看了看他,一时有点受宠若惊,呆滞了一会儿,最后轻轻地点点头,“嗯,嗯。”
室内人声嘈杂,听不清完整的一句话。大家情绪高亢,争论着品评着分享着,倒满是活力与激情。趁吵闹之际,我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正值卢倩抬起了头,与我的视线交叉。她抿了抿嘴,挤出了一个弧度,我也同样这么做,这算是两人之间彼此问候了。我不再多作停留,如此足矣,真要下面交谈我也不知如何开口。
渐渐地有人往教室里面搬书,用包装袋捆成了十几摞,排成直线置于黑板下面。等搬书的人离开后,一位中年女性走了进来。她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五官端正,却满脸雀斑,面色泛着油光,身着一件麻色花纹的连衣长裙,裙摆垂到脚踝。露出的臂膀肤色黝黑,肌肉松弛。她立于讲台前,面向我们。
“大家好,我是八(7)班主任,姓张,叫张程。”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先给大家说下我们班的情况,相信大家早有耳闻,(7)班和(8)班是八年级的两个快班。诸位大多来自七年级的(1)班和(2)班,也有少数人不是,想必是父母有功了吧!”
此语之意让人心头如堵了一面墙,不快之感顿生。
“来自慢班就有错吗?老师你不能对我们带有偏见!”一位男生高声喊道,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也好奇地望去。他面庞清秀,轮廓分明,眉毛又密又粗,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嘴巴很大,唇很厚。他说完后,顺势便站了起来,毫不心虚地盯着张程。
张程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曾杰”他马上答道。
“你来自(1)班还是(2)班?”
“(10)班。”底下是一片笑声。
张程狡黠一笑,“怪不得,那我再问几人,”她转移了视线,搜寻了一番,定睛一看,说道:“薜子正,你是(10)班的吗?”
“不是。”
“汪扬,你是(10)班的吗?”
“不是。”
“文斌,你是(10)班的吗?”
我有点惊讶,便迟疑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不是”。
“曾杰,你看看,他们都不是(10)班。”他又盯住曾杰说道。
“他们不是(10)班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10)班。”
张程张开了嘴准备说点什么,却又思虑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好,曾杰!你是一个有骨气的同学,姑且相信你的实力,我会持续关注你的表现的,坐下吧。”
平息了这一段小插曲后,她重又面对大家,继续她的讲话
“既然大家都进了这个班,想必已经准备好迎接新的开始。学校对我们班可是寄予了厚望呀。现在,先把书领下去吧。”
上午不再有事。
下午的头两节课毫无意外属于张程。既然她是重点班的班主任,自是少不了关于他的种种传言。我则从于朋那里听闻了一切。她本人貌似学历不高,知识水平亦极其有限,那何以让她来领导这个班?她家中的另一半在校中占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职位,传闻中的职位,无人确切地知晓,因了这层关系,他才得以顺利上位。我丝毫不在意这其中的暗流涌动,好在她所授的科目是语文,是我不消担心的一环。值得一说的是,她比较强调我们对字形的掌握,听写便是她的套路。
---------
----------------------------------------
----------
教室里走进来了一位女士,看着十分年轻。一件瘦小的白色短袖棉薄衫紧紧贴在了她的上身,使得胸部明显地凸起,圆领口露出的锁骨棱角分明。我不觉被她吸引住了视线,尖下巴,高鼻梁,大眼睛,一切都是造物的用心之作,其匀称的组合更是妙不可言。刘海利落地甩向一边,遮住小半部分光亮的额头,脑后则系了一个紧实的马尾。她有点尴尬地笑着走进来,我得以更细致地观察了,身材颀长,两条腿显得很细小,踩了一双跟不算太高的黑色高跟鞋。她轻轻地摸了下自己的刘海,说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来迟了,因为我刚刚才得知我来带(7)班的英语。现在,教材也没有发到我的手中。”
老师,她是我们的英语老师!看上去太年轻,我还以为她只是走错班的女学生。我瞪大眼睛,直视着她,耳边貌似也听到一些他人感叹声。我感到教室里吹来了股清新的风,顿时让人神清气爽。其它人似乎深有同感,无比惊喜地望着她。
“那我就先给大家领读一下单词吧。”语毕后,她随手借了前排同学的课本,眼睛闪着光,对其一笑,然后翻到单词表,领读起来,声音清脆而细腻。
她的声音气息如细流般淌过我的耳际,直入脑海,我毫无防备的被她牵引,模仿她的发音语调,全心全意地随着她朗读,不觉中深入其中,乐于其中。
第一次感到时间悄悄地溜走。课后,也少不了她的一些小道消息。她名叫王玉虹,三十多岁,已婚,与丈夫育有一个已经五六岁小女儿。
“真不敢相信,看来这么年轻,都已经生了小孩。”有人议论道。
“是呀。”于朋也附和道,“真是漂亮!”
她似乎改善了所有人的心情。
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夜晚无风,天气依旧很闷,我却走得异常轻快,心中不再是空荡荡的,而是一个女性若隐若现的轮廓,迷人的曲线。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心中悸动得疼,一种痒痒的却又很舒服的感觉。
回到宿舍,与我同寝的人已不是袁鹏,而是易斐。他也正读九年级,即将走上袁鹏的路。但他没有丝毫的紧张感,也没有丝毫的压迫感,看起来倒比我还轻松。我进门时,他正自娱自乐地小曲,手里揣着步步高,耳朵里塞着耳机,身子也随着节奏左右摇摆,同时摇头晃脑。他身材高大魁梧,双肩看起来很宽厚,有着一张国脸,五官分布得很开阔,看上去十分潇洒。我见他手舞足蹈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
“哇,心情这么好呀!又唱又跳的。”
“反正闲来无事,不如消遣下。”他大方地笑着说道。
“不对吧,九年级还这么闲。”
“不要说得那么严重,现在才刚刚正式开学,不然我能这么早就回来吗?”他的语气有些调侃。
“那倒也对!”我无可反驳地说。
“我说吧!”说罢他便将耳机抽出,激昂的舞曲奔涌而出,充满了狭小的室内。
易斐亦与我同村,但我大多幽闭于家中,正面交往不多。我却依旧听说过他的一些事迹。他形象高大,面部爽朗,加之总是嬉皮笑脸,言辞中透露着坦荡的幽默。而且,他的身影总是出现在篮球场,挥洒着汗水,展示着飒爽英姿,自然便有了较好的女人缘,总有女生巴巴地望着他,眼神中充满渴望与热情。貌似他已有过一两恋情了。
---------
----------------------------------------
----------
班上来了一个新面孔。他的身材虽不高大,脸却长得十分俊俏。两只大眼睛总闪着莹莹的光,如水中月般透着一股距离的美感。他有意或无意的笑容更是令人神往,如二月花般让人心情舒畅,特别是在两枚酒窝的映衬下进。他名叫童强,大概对自己的成绩不满意,刚从九年级调下来,打算多学一年。这种特又让我短暂地想起了袁鹏,时间好似重现般的让类似的故事不停上演。
张程对此十分高兴,隆重地把他推送到我们面前,脸上缀着笑,眼里闪着光,以一种略显轻飘的口吻说道,“同学们,这是刚从九年级转下来的童强同学,以后便要陪大家共同进退了。而且,我已经决定让他做我们(7)班的班长了,因为他的经验比较足。大家掌声欢迎。”
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过后,张程将其安置在中间的一个位置上。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笑,看起来很迷人。
说到班长,卢倩也已被任命为(7)班的语文课代表子,想必张程也查过我们往日的各科成绩
我喜欢这样的气氛。于朋从不在我耳边叨扰,我主动与其交谈时,他也总显得很热情,其它的时间我们只是相安无事。我分外享受这种沉默,表面上虽不露声色,但我的内心却十分振奋,不知道何股动力,我十分中意我笔下的事情。在一张张试卷上划拉着,几乎不作停歇,较之七年级,我更加势不可当。我好像爱上了我所有的一切,简单单调重复的节奏,想想当初自己竟还有种莫名其妙的厌烦。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尽管生活与之前大抵相同,但七年级的我位居中游,八年级时却可以笑傲校园了。而且,很重要的是,王玉虹取代了王萍,正应了那句眼不见为净。
她不喜欢在教室时走来走去,而是呆在讲台那片区域,口述着知识,不时转身在黑板上记下要点。我才发现,她的手指细长,像小树枝一般,动作看起来十分灵巧,一行一行,碾碎着粉笔的末端,走过的路径痕迹很轻很细,字体娟秀,工整,如印刷排版一般。我注视着她的每个动作,聆听着她的每一句话,脑海中默默回味着,分析着。对我而言,教材内容自是不在话下,习题也游刃有余。我越来越期待着英语测验,我急于向她展示自己的实力。
午休时,各年级会安排老师坐班,担此任务的都是各班各科的老师,有时便免不了一位老师同时兼顾几个班的情况。而有的老师苛刻到连这段时间都不放过,只顾自己在上面没头没尾的一通讲,也不管下面早已是呵欠连天,昏昏沉沉的一大片。王玉虹全然不是如此,每每轮到她坐班时,她只会静静地坐在上面,一声不吭,慢慢地轻翻着自带的书籍试卷,也不敦促大家得做点什么,只叫我们保持安静,尽量别弄出声响。到了约莫一点二十时,她会抬起头,看看我们,然后说,“大家该休息一下了”。随后便调低风扇的风级,又静静坐下,双手相叠,趴在上面,带头休息起来了。我细细留心完这一切之后,也和她一道休息。
一日午休,我分明听到他唤我的声音。
“文斌,过来一下。”
但我不大敢相信,只是抬起了头。
她也抬起了头,望向了我,“文斌?”
我这才确信,起身,微低着头,向她走去,凑近。她正处理自己整理的一些数据,笔记记得很整洁,没有一点多余的污垢。我把目光聚集在她的侧脸,她的皮肤细腻,没有多余的杂质,鼻尖上还泛着一点光。但我不敢贪望太久,便将头低得更厉害了。找我什么事呢?
他仰面看我。眼角,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然后说道:“我特地关注了你一下。”
关注我,真的?
“也查过过去你的一些资料,发现你取得了极大的进步。这该是不容易的。”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
“初中前,没学过英语吧?”
“嗯,是的。”我的声音有点小,但她应该听得清,“进初中时是零基础。”
我微微抬起了一点头,与之对视。
“是这样呀,所以我才觉得你很下一番工夫,这个是值得一说的。”她定睛看了我一眼,令我有些遮掩地低下头。
“其实没什么事,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她微微一笑,面若秋叶之静美。
外面烈日当头,炙烤大地,我却怀里生风,分外清凉。
---------
----------------------------------------
----------
童强在一个惊艳的亮相之后不久便波澜不惊了。但由于他个人职务的特殊性,班中时时会传出关于他的各种试论,很快便传入我耳。我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传言,源头何在?
据说,他不是自愿下撤,重返八年级的,而是迫于父母的压力,应了他们的要求。不过,从他白皙健康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任何受压迫的感觉。他总是露出爽朗的笑,心里头貌似坦然授受了命运的各样安排。他也不太在意自己的学习状况,一有机会便洒脱地与人闲聊,手里转着一支银色钢笔,直着腰板,眉飞色舞地讲着话。在与他相关的种种消息中,格外引人注意的是,他有一个女朋友,样貌如何没人确切的知道,也无人恰好撞见他俩在一块儿的情景。
好在童强终于如了人的愿。某日,我午饭后进教室,走回座位的时候,看到他的桌上放着一张四寸的照片,是一名女生,扎了头马尾,脸有点胖,眼睛很亮,鼻子不是太挺,正对着镜头微笑,阳光洒在了她的脸上。这就是他的女朋友了吧。我站在原处看了一会儿,他察觉后便用手掌遮住了相片,顺手塞到了桌上一本书的两页之间,最后抬头看着我,只是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我不便久立,便退开了。
不料这一幕恰好被张程目睹。她偷偷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然后悄悄潜进。我回到座位后观察着这一切。童强没顾相片的事,而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上衣的小口袋,目光警觉且躲闪地留心着张程一步步的走近。
“什么东西?”张程的语气并不严厉,倒有点嗔怪的意味。
“没什么。”童强没有闪躲,直视着她,嘴角轻勾了一下。
“没什么,真的吗?”张程显得耐心十足,也带点狡黠地对他笑着。
“嗯,是真的。”童强用力地点点头
谁会料到张程突然动手强夺呢?她趁他说话放松之际,快速地伸手往他的口袋里逼去,整个身子都向他倾倒。童强的反应也不慢,几乎与她同时动作,一只手紧紧捂住口袋,任她的五个指头再怎么努力也没能得逞。而且,他还一手抓住她“行凶”的手臂,用力地往外拽。张程毫不示弱,也用上了另一只手,使劲去掰开那搭在自己臂上的手指。两人似乎都不打算放弃,力都越使越足,四手交叉处在不住颤抖。张程站立着,压上了身体的重量,一步步紧逼,压迫住童强。终于,椅子摇摇晃晃的翻倒了,童强倒在了地上。张程依旧不枪手,弓着腿,上半身依旧压下去,然后猛然站起身,大力一抽,一张折叠了几次的信纸被她握在了手中。
童强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扶起了椅子,有些尴尬地坐下了。
张程获胜般地将信纸在空中摇晃了几下,然后走上讲台,面对着全班同学。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他死命护着是什么东西。”她面色泛红,异常兴奋,太阳穴旁淌着细小的汗滴。
“亲爱的,你现在转到了八年级,而我只剩最后一年,转眼就要分开。我们应当珍惜为数不多的光阴,善待彼此。即使现在隔着一个楼层,但我相信你不会冷落了我,忘了我,可要常来找我。想你!”她念完了信,又看了一眼童强,目光中没有透露出任何的责备,只是一些强装的严厉,“这些话,可真是写得情深意切呀!怎么,这是你女朋友的亲笔信,怪不得如此珍惜,舍不得让别人看到。”
童强有点脸红地望着她,有些遮掩地笑了。
“你这可是重读的一年,我也懒得多说你了。”张程不打算多言,说完这一句便将信甩到童强的桌上,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我想,这种情况陈莲会如何处置,恐怕早已发疯似的着急开一个批斗会吧。而张程竟然只是如此轻描淡写地说教一番。我明显地感觉到,他对这个班的男生有点偏爱,当中不少人的关系都与她打闹得不错,她也喜欢跑到教室来与他们闲聊,聊的都是些生活上的问题。观赏完那场显得有些亲昵的打斗,我的心头莫名的乐了,脑海里恍惚间出现了一种错觉,那处于扭打状态的人突然变成了我和王玉虹。我俩动作极其缓慢,四手相接。我没有使劲,她也没有用力,手心与手心,手掌与手臂只是轻柔地连接在了一起。我们四目相视,她笑靥如花,我嘴角轻飘,然后向彼此靠近,越来越近……哎,我拍了拍了脑门,怎么会想到这些?
我回望了一下“事故现场”,童强交头接耳地和身旁的人说着点什么,神态得意,像是干成了一项伟大的事业一样。
我突然觉得有些庆幸,好在班主任是张程,不然恐怕看不到师生之间如此有趣的一幕。师生之间的关系竟然能如此亲密?我禁再次想到了王玉虹,眼前闪过了她的身影,尖挺的鼻子,细薄的嘴唇,顾盼流转……
当晚,我的心情极其愉悦。夜空中有很多星,闪闪发光,散发着久久的静谧与安详。
忽然,我听到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衣服上某种饰品摇晃发出的声响。终于,一个人影超过了我,挡住了前方的路。她对我开口说道:“你是易斐的室友吧?”
“是。”我下意识地答到。
她递给一张纸条,说道:“请你务必帮我把这纸条交给他,也请他务必要回信或是直接来找我,多谢!多谢!”
她的语气太过诚恳,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只得说道:“好的,我一定这样做。”
“多谢了!”,她再次道完谢,便匆匆地跑开了,或许是因为羞怯吧。不过黑暗中,我倒没看清她的脸,更无从知道他是如何得知我的信息的。她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呢?
我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当晚便将信转交给了易斐。他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说道:“我就知道,又是她!”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他的反应让我有些好奇。
“哎,就是我的小学同学,那时就一直缠着我,对着我哭哭啼啼,没想到事到如今还是这个样子!”他面带不屑地说道。
“那你会回信或是去见他吧?”我试探性地问。
“当然不!”他一口否决道,“我不会见他,我早已和她交代得一清二楚,但她这么固执,我只得敬而远之一个办法了。”
“你真打算这样做?”我最后问道。
“当然。时间一久,也许就能不了了之了。”他说完,随手将信扔进了垃圾桶。
我也不想过他干预别人的情感问题,便不再多言了。
---------
----------------------------------------
----------
班上还有另一名插班生,也是一名男生,同样从九年级调转下来。他身材高大,足有一米八的个头,顶着一头蓬松的乱发,高鼻梁,眼眶略微下陷,倒有几分欧洲人的模样。他性情豪爽,说话时大大咧咧,我便见过几次他唾沫横飞,破口大骂的狰狞面目,那副丑样我就不说了。教室里时不时便会听到他的奇怪腔调,当然这种腔调我也不便模仿了。但是,他却是十分受欢迎的,总有人与他打成一片,嬉戏在一起。张程也很喜欢他,对他的事也总是宽大处理,几乎都有要收他做儿子的心了。一次,张前找她借点零钱。
“张前,你就做我干儿子吧!反正你跟我一个姓。”
没想到张前倒不好意思起来,绯红染上了脸颊,“我才不给你做干儿子,我是跟我亲爸姓的!”
张程张开嘴大笑着,被他的话逗得前仰后翻。
钱,自然是借到了。;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