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七)
物理老师韦德是个狠角色。他身材魁梧,挺着一个大大的啤酒肚,长着一个八戒一样浑圆的脑袋,只是鼻子又扁又平,嘴唇上好像总有一层厚厚的油脂,眼睛也是圆溜溜的,头发总是梳得整整齐齐泛着油光。但万不可小瞧这样一个看来颇具喜感的人。
他有一个八字箴言,“当场办公,速战速决”!这话作何解释呢?他是一个性情火爆的人,极易发怒,不少人尝过惹恼他的苦果,而原因可能只是在课堂上的动作令他忍受不了。
“你怎么回事?”他会大声吼道,然后情绪突然便不受控制了,一把搬起课桌上摞好的书,整个向该学生的脑袋上砸去。要是恰逢他手中捏着小木条,他会毫不留情地向人抽去,抽在了哪里便看个人的运气了,但那皮开肉绽的响声便足以让人心惊肉跳了目瞪口呆了。但是没人敢反抗,只好默默接受他的这种处理方式。
“我不会忍让,也不在乎你们有何后台,记住,我的办事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当场办公,速战速决。”最后,他会一脸严肃对着所有人宣布道。
当然,受过他这种治理的只是班上的少数几人,也有“极端分子”被折磨过多次。班上有一个臭名昭著的“恶人”,他叫吴迪,剪了一个极短的看得见头皮的发型从而使得他的扁平头型特别扎眼。他的眼睛有点斜视,当你以为他望着你的时候实则他正瞧着别人,我便误会过几次。在进班之初他便是个大人物了,七年级时他已弄得不少老师头疼不已。有不少老师提醒过张程了,“小心呐,这个可是个刺头呀”!
但张程却分外乐观,无比坦诚地在班上宣称,“别人都说碰上吴迪是我倒霉,但照我说,这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说完这一番话,她便对高原委以重任,任命他为(7)班的卫生委员。但这项招安政策没有换来太平的结果,反倒给了他一个“弄权”的机会,他不仅使用特权让自己偷懒,还能让与自己关系亲近的人偷懒。起初还有一人不满,对他怒斥道:“你凭什么这样做!”这人有着健康的咖啡色皮肤,浓眉大眼,身材也很高大。吴迪的反应更为激烈,立马照他肚子上踹了一脚,痛得他弯腰直**,而吴迪并不打算就此罢手,趁机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翻起他的脑袋,冲他脸上连扇了几耳光,传出“啪啪”的声响,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几道鲜红的指印。班上的人被这一幕惊呆了,不敢出声,那人只能乖乖地捂着脸,不敢再作反抗。不知那儿传出的消息,吴迪的背后有一群社会青年撑腰,没人敢招惹他,这事也没有上报。
或许韦德有更为强硬的后台,以至他的作风强硬,连吴迪在他面前也像一只温驯的小绵羊一样。但他并不因此轻易放过吴迪,但凡吴迪有一点让他觉得不顺心的地方,比如说在课堂上发出了不该有的声音,他便冲过去,拳脚相加,操作完成之后,还要瞪大眼睛怒视着他,吼道:“你服不服!”吴迪不敢看他,只是点点头。然后,韦德会重新走上讲台,面对大家,说出他的至理名言,“我的处事方法向来简单,那就是当场办公,速战速决”!教室里一片死寂,没人敢出声。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吴迪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一到了克星的课时便是惊魂时段。我清楚地记得一件事。一日,物理课前的课间,韦德早早地来到了课间,立在讲台上整理试卷书本,其间不断有人进出。但轮到了吴迪时,他正从门口走入,见韦德在里面,便随手做了个敬礼姿势,说道:“报告!”
韦德没有予以理会,自顾自地做着手边的事。吴迪不敢妄自进来,只得在外面苦等着。临近上课时,外面玩闹的同学都进来了,只有他一人站在门外,头偏向一边,一脸无奈的样子。
“进来吧!进来吧!”韦德一脸不耐烦地说道,然后恶狠狠地盯着他,继续说道“你最好小心一点!”
但是,吴迪并不值得可怜。在远离韦德的视线的时候,他依旧是霸道凌人,不可一世。久而久之,张程便发现事情和她预想的不一样,也对吴迪越发地厌恶起来。
“吴迪,你要这样继续下去,我迟早得把你赶出我们班!”
屡教不改,唯有惩处。吴迪真的被赶出了八(7)班,被赶出了学校,成为了一名社会青年。之后,他也曾来学校闲逛过。我便巧遇了他一次。他穿着看上去很脏的松垮牛仔裤,保持着原来的发型,见到我,便咧开了嘴,说道:“我记得你!”
我闻到满嘴浓重的烟味,有些受不了,便只是生硬的笑了笑,远远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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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稳居全校前十五名,而这也成了习以为常的一件事了,没有惊喜,没有意外,也不值得多说。这样的数据让我有了选择位置的优先权利,到了换座的那一刻,张程便问我想要与谁同桌。
当时,我唯一想到的是,谁能加强我的数学能力。
“王源!”略微思考之后,我坚定地答到。
“很好!”她对我的选择很是满意,不住地点头说道。
而于朋,我当时的同桌,脸上出现了一丝哀伤,他对我说道:“怎么了,和我同桌不好吗?我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吗?”
没有,他没有什么地方令我不满意。只是,在这个班上,他没能引起我的注意,即使他一直坐我的身旁。我心里很清楚,他不是一个值得我留意的人。
“没有,你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解释道,“是我脑子一热,便做了这个选择!”
“那你不是百分百地想离开?”他的眼里重燃了希望。
“应该是。”我有点于心不忍地说道。
“老师!老师!文斌不想换位置了,能不能改一下?”于朋站起来突然举手说道。
这样的举动当然引起张程的注意,她对他说我句“坐下吧”,便转移视线望向我,问道:“你是真的不想换了吗?”
我点了点头
“那就不用换了吧!”于朋趁机说道。
“不行!”张程立刻严厉地说道,“怎么能说话不算数,这才刚过几分钟,还是按照之前说好的换!”
于朋无话可说了,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无言以对,只能说道:“对不起!”
“没事。”他摇了摇头,便不再作声。
尽管抱着丝丝的歉意,但我很快便适应了新环境。我之所以选择王源,是因为我打心眼里佩服他。最引人瞩目的是,他的数学成绩逢考必在校前三名,这早早地便吸引了我的眼球。无奈七年级的我位居中游,没有机会坐到前排。而他,也只让我看到他的后脑勺。
王源,“五短身材”这个词真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他的身高只在一米六左右,人却长得十分壮实,生着一副马脸,五官也标致,一切都可惜在了他的身高上了。这也成了众人的调侃方向,每每此时,他都会一本正经,以一口字字重音的普通话说道,“浓缩就是精华”。事实也如他所言,他的每一寸大脑都泛着聪敏的光芒,他可以一天到晚快乐地玩,放心地学,似乎毫无压力。我乐于与他讨论数学,因为这样会感到分外轻松。我无比坚定地认为这次换座的选择实在是明智之举,不过,这一切都只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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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入了某种状态,这种状态让我具备了相当了优势。同学们那友善及艳羡的目光,老师的脸始终像个笑面佛般永远不会责备的神色。初入这种状态时,我还带着疑惑慢慢适应着,后来却越来越沉迷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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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贤是(7)班的数学老师。他个头很高,几乎到了一米九了,皮肤黝黑,身形适宜,顶着一个三七分发型。他的眼睛很大,却被活生生地挡在了镜片之下,脸庞十分圆润,使整个人看上去温文尔雅。但他的嗓音与形象差距太大,太过尖细,说得难听一点,便是女性意味过重,有点娘娘腔。我对他无甚好感,因为他有一个令人生厌的坏习惯,倒不是暴力之类的,而是他喜欢打小报告。这听起来有点可笑,一个中年人竟然打一帮快成年的学生的小报告,但事实便是如此可笑。他经常偷偷向张程反映班上某某学生的表现,当然多为负面消息。张程得到他的大力支持后,便会在班上说类似的一番话,“经数学老师的反映,……”。于是便有人被点名批评,愧不敢言。张程对魏贤的这种举动大加赞赏,并提醒我们对此不该有所怨言,毕竟这是对我们有所裨益的。我们只能点头称是,心里头却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最终,事情发展到了最后,他还收了两个小“特务”,以便随时发现状况并及时向自己反映。这两人一个是数学课代表,一个是课代表的好友,两人同坐第一排。说到底,他们是被隔离到第一排的,这样可以尽量避免遭遇别人的异样的目光。我想,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毕竟,学样的干部制度无异于是培养叛徒,而他们则成了首当其冲的两人。
魏贤的另一个习惯也令人不满。平时大家做的练习卷,他从不全部批阅,而是从中抽出排名前二十的同学的那部分进行批阅,剩下的部分要不原样发回,要不找学生代为批阅。对此行为,他自己作出的解释是“自己带了另外一个毕业班,工作量较大,无力全批全阅,只得抽选一部分”。巧合的是,他每次抽选的都是前二十名的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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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也不尽是恼人的事,自从和王源同桌之后我的日子被注入了不少活力。王源是一个非常爱吃的人,就像三四岁的小孩一样。他不仅在课间吃,有时就算正在上课,他也忍不住,便趁着老师转身写字的空档,匆匆拿出零食,塞入嘴里,快速咀嚼,吞咽下肚,然后装出一本正经的听课模样,时不时会因为吃得太快而噎住,便急急忙忙“咕碌碌”地喝水。当然,喝水是允许的。他是一个走读生,家住在学校附近,中午回家吃完饭后,回教室时总会拎点小食品,更有一样东西必不可少------珍珠奶茶,而且口味经常变换,今儿是草莓味的,明儿是杨梅味的,再明儿是苹果味的……每次听到他的吸管吸入的声响,看到他律动的喉节以及闭眼后的回味,我都会忍不住默默地吞咽口水,幅度极小,不会让他察觉,因为我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屡次宣称不愿在教室里面吃零食。但是下了晚自习,我便顾不了那么多了,先偷偷地让自己的嘴巴过一把瘾再说。
最终,在足够的时间累积之下,王源总算完成了一项“造福于人”的创举。
学校是走读制,而走读证的办理尤为苛刻,只在有家长陪读或家在附近的人才可办理。大部分的人都不能满足这个条件,但的人却又想在饭点的时候出去吃一顿较为丰盛的饭菜。撒一两次谎,门卫或许心软,便开门让人了,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王源本不需要操这份心,但他还是帮所有人想出了对策。他找来了那种写收据时常用的复写纸,笔迹可以沾染到下层纸上。再找来老师已经同意并签过字的通行条,将该通行条置于最上层,复写纸置于最中层,另一张白纸置于最下层,然后在通行条原有的笔迹上再书写一遍,相同的笔迹自然便映到了最下层的白纸上,剩下的内容个人自行补充便可以滥竽充数了。
经过一番试验,这种方法十分有效,不久便大行其道,使用的人越来越多,不少老师的笔迹都被盗用了,已经不是可控的局面了。如此一来,终于东窗事发了,那些虚假的通行条被一一翻找了出来,经过众人的一一指认,作为始作俑者的王源终于逃脱不了干系。张程对此异常恼火,抓着一大把伪造的通行条,愤怒地拍着桌子,眼里直冒火星,她吼道:“王源!”
王源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看她。
“太厉害了!校长找到我,对我说只有我们班的同学想能并做到这种事,我当时便觉得这事与你脱不了干系,一调查,你还真不给我一次意外的机会,还真是你!”
“这事不是我一个人做的。”王源争辩道。
“我没说这事是你一个做的呀,但你偏偏就是那个带头人,就是那祸根!”
王源满脸通红,无言以对,只能低着头。张程眼睛瞪得大大的,越说为火气越大,“王源,我告诉你,你不要太这得意忘形,恣意妄为!”
“我没有。”王源小声说道。
“没有,你还好意思说。你可真是能干,什么事都能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张程歇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就靠这点小聪明吧!我懒得再和你多说,免得耽误上课的时间。坐下,坐下,别碍眼!”
这种造假的事之后便没人敢做了。这是那一年最有意思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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