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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46章 失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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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孜按铃叫门,那女保姆隔着门上巴掌大的小窗口向外张望一下便将门打开了。唐孜边招呼仇什进来边问家中是否有人,女保姆告诉说她妈刚回来——还有马院长,现在正在楼上客厅。唐孜轻轻骂声讨厌便在前面招呼仇什上楼,告诉他白叔叔的书房在楼上。仇什轻声讲既然马院长在要不就改日再来吧。唐孜表示没有关系讲那个老东西常来的。外楼梯里的灯没有开,两人摸黑往上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时唐孜突然被楼道旁的一个纸箱盒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她气愤地大骂女保姆懒惰。仇什问她跌伤了没有,她摇头表示没关系。唐孜一进门便喊妈,又向马首瞻问好,告诉蒲瑶自己带同学来看画了。仇什也进了门来,正厅里马首瞻一本正经地靠在沙发上,石雕一般不动。蒲瑶则笑容可掬地坐在对面,丰泽光润的脸在灯光渲染下泛着圈儿圈儿的红晕,竟显得比平日里更亲切了。旁边的房间帘子轻轻地摆动,精巧华美的水晶片在灯光下不时荡着粼粼的耀眼的金星。仇什向院长与主任问好,马首瞻鸡吃米般地点头,蒲瑶的举手招呼热情地带动全身跟着颤动。

    白胖子白远材的大书房别是一番风味——房间里见不到一本书,只临窗一长条书案与两侧挨墙的一对待客的棕皮大沙发,除此之外引人注目的便是四面墙壁上的镜匾与放大了的照相,展览般挂了满满几墙。有白胖子当中学校长时在台上讲话时的单身照,挥着一只胳膊仿佛在抗议;有与本市省领导会面握手时的集体照,照片中的白胖子极力抢镜头向前探头做笑脸,似乎在特意让人欣赏他那能生下巴的艺术品脖子;还有手握如椽大笔当众挥毫的集体式个人照,里面的白胖子脸冲着桌子像在聚神写字两眼却翻着白眼儿瞅前方。仇什想起通人性的家畜如狗牛每每犯了错误遭叱呵时便用这种眼光看主人。此外还有白胖子为某展览会开幕式剪彩的照相等等不可胜数。剩下的还有些文人墨客赠他的恭词敬语,皆装裱好镶在精美的镜框中,像什么“若然者,藏金于山,藏珠于渊。”落款为“金陵朱前囤敬书远材兄存念之。”什么“齐翁只为三家犬,白公已过万户门——观远材兄之书法容天地之造化,腕底已有鬼神。今斗胆班门一弄,尚乞斧正。京华侯大颓也。”仇什差些笑出声来,想白胖子怎么结交的朋友都像畜生!继续向下看,在墙角处是一黑褐色乌木镜框,做的精美绝伦,上面东倒西歪地写着两行书法:“停墨洗砚掩云月,已是灯阑钗斜时。”仇什惊诧竟有人写出这等淫词艳语,亏白胖子还如获至宝地高高悬挂起来,真真是可笑之极。凑近去读那下面的小字释文:“鹣鲽情深,琴瑟甚笃;自古伉俪,唯白君之沆瀣。”落款为:“逢廿年之旧友,始惊蒲君之潜容,欣然泚笔,燕赵博陵郡鹤九皋九擦而得之。”仇什惊的“哦”一声,眼珠子几乎飞出来,在这里居然逢到了鹤九皋!同时心中也恍然明白了许多。

    外面客厅里又传来蒲瑶与唐孜的讲话声,紧跟着是马首瞻与蒲瑶下楼的声音。唐孜掀帘进来,递给仇什一瓶水,告诉说他们去学校了。仇什指墙上的字问她可知道鹤九皋是谁?她不屑地道:“我爸爸以前的同学,巨讨厌!两年前通过马院长又联系上。去年春节到过我家一次,听我爸讲好象还负责每年给学校招一些学生来。”仇什心中仅剩下的那点疑惑也早已豁然明朗了,心中只愤愤地恨。

    唐孜领他到旁边的房间看白胖子的藏画,皆是一些今人的新作,并没有引起仇什太大的兴趣。看完画后唐孜请他到自己房中去坐。仇什也有几分好奇地随她进了里侧的一间不大的房间。一进房间的门他首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新剂的香味,知道是她那会儿回房时喷洒的。唐孜扭亮电灯,床上懒懒地摊着一床被,她眉一掀,眼一亮,做个可爱的鬼脸,冲仇什吐吐舌头笑道:“不好意思让你笑了,中午睡午觉过了时间,被子还没有来及叠好。”然后胡乱地将床上摊着的那床被子向里一掀请仇什坐,不料被子一抖竟滚出了一只深棕色的大鼻子布狗。唐孜咯咯地掩口笑弯了腰,将布狗抱起来在怀中亲昵地碰碰头道:“我每天都要抱着它睡觉的。”仇什坐下来环视房间,床头宠物筐里睡着一只长绒毛的宠物猫。一张咖啡色木桌作了书桌兼梳妆台,台上右侧处置一株水培的情人草,养在一个细口的直角玻璃杯里,细如丝线的叶子翠绿的分外耀人眼目,让人一看即心生喜爱。一旁放着几本外国小说,有《飘》《少年维特之烦恼》《茶花女》《麦田里的守望者》等。桌子的另一端摆满了各种化妆品,防晒的祛斑的增白的等等林林总总的瓶子挤满了桌子。紧挨着床头的墙壁上是用带色纸做成的天空,上面有用蓝色彩纸剪成的小星星,中间围绕着黄色的弯月亮,看上去却也别致。床对面的墙角处是一衣橱,柜子的拉链门开着,露出里面一套一套的衣服。那衣服更是挂的别有心计——外套里面要配上衬衫;红色T桖衫下面也要用裤钩配上黑色长裤;咖啡色棉裙上面配了黑色毛衬衫下面还要露出与其相适的两条裙裤的裤腿儿,费心的让人感叹。仇什心想难怪她对穿衣服有那样独特的见解,原来还有这样的费尽心思的程序。

    唐孜打开床头的唱片机放音乐给他听,仇什问她是什么曲子。她粲然一笑告诉讲是柴可夫斯基的《睡美人》。仇什指房间西侧一台钢琴问那是她的琴?唐孜点头告诉他这是她们家第三架琴了,她七岁时学琴用的是她妈妈用的那架琴;十二岁时换得第二架琴是自己的;去年她们又换的这架琴,又成她和妈妈合用的琴了。仇什夸赞说早就听人讲她钢琴弹得好!她妩媚地瞟他一眼,笑讲要为他奏上一段,仇什拍掌欢迎。

    她起身关了那唱片机,坐到钢琴前笑着表示犒劳他一次,又招呼他坐到近前的那只小沙发上,之后便低头弹了起来。仇什不明白她所说的犒劳是随口而说还是有所指,只不安的猜测着。唐孜坐在仇什身旁,低头微弓着身子,灯光下那神情显得异常的娇小动人,仇什竟看得心动。她察觉到他在看自己,眼皮略垂一垂,只装作不知。不过让仇什吃惊的是唐孜的钢琴弹的很有些功底,他听出她弹的是贝多芬的那首〈〈欢乐颂〉〉,心下喜欢地愈加对她另眼相待。待其弹完后问她是不是贝多芬的那首〈〈欢乐颂〉〉。唐孜皱眉努嘴做生气状道:“——原来你懂啊?净骗人!你不准笑我的!”言语甜蜜得执呦,望着她弯弓似的嘴角仇什心微微一动。仇什声称自己真的不懂,只是能勉强听出曲名而已,说完看看表。唐孜表示时间还早得很,忽想起什么般问他能否教自己画兰花,讲上次校艺会上秃顶主任曾一再夸奖他的那幅兰花画得好。并警告他不许推辞,这是对他刚才的惩罚。仇什叹服她讲话的本领,一面随手从旁边桌上寻一支铅笔和一张白纸道:“我用两分钟便可教会你——我随我爷爷学画兰主要学的是元代郑所南与明雪窗的手法。”他将铅笔半斜着轻轻几扫,一株兰花便跃然纸上了。唐孜兴奋地接过笔也学他的样子快扫几下,不等仇什说话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仇什笑讲没关系的,并教她食指拇指擒笔,中指无名指托起,小拇指划纸,一面说一面纠正她执笔的姿势。手指碰到她的手时心中颤动,只感到那只手温热滑软,心头轻跳道:“就这样,起笔时稍重,中用轻,末用重,结笔再稍轻。”房间里静悄悄的,白炽灯将屋内照得雪亮。唐孜俯身于桌上,仇什立在一旁指点,居高临下他看到唐孜弓着身子,短发黑漆漆的闪着光泽,身子是那样的娇柔可爱,他竟看得呆了。在这亮亮的灯光下他就在这一刹那间醒悟自己的心中原来是这么容易地就能接纳一个人。

    唐孜送仇什出门时那月光才刚刚上来。楼梯处依然暗着,唐孜嘱咐他下楼阶时小心。两人下了楼来穿过黑黑的门廊,仇什刚要问她门洞内是否安了电灯,忽听角落里“嗖”的一声,紧接着是碰倒东西的声响。他被唬了一跳,“啊”的叫出声来。唐孜咯咯一笑道:“呵呵!吓坏了吧?没什么——是猫。我妈爱养猫,原来我们家一共养了三只猫,前几日里刚刚将一只老花猫送回了老家。现在这里只剩下大白与小黄了——两只猫最近好象正在恋爱。邻居家也有猫,白日里天气好的时候常常几只猫在一起开Party,热闹得很。”仇什松口气,出了门来,恋恋地回身打算说再见。却听唐孜忽然轻声叫了声他的名字,紧跟两步走近来,仇什正茫然无措时唐孜突然将身子挨了过来,仰面对着他的脸——此时“东船西舫悄无言”,空气中一时间蠕动着他该说的情话。仇什忽然慌得不知所措,他感到对方呼出的热气直喷到自己的面上,那胸口一下子也随之急跳了起来。这样呆了片刻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握了一下对方那柔弱无骨的双手,又不忍撒开地向上移移摸捏一下她的腕子,然后松开手道:“早点回去睡吧——晚安。”说完头也不敢回地惶惶地走了,那心又激动又不安。

    仇什走出老远那心才慢慢平静下来,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他知道自己有些喜欢唐孜,可又不知道为什么一旦这感情来临了自己非但没有那种惊喜欲狂的大兴奋,反而有些惶恐无措——也许是来的太突然吧,他这么自我安慰着。但毕竟近半年来难得像今天这样心情愉快的,看看表刚近九点钟,不肯这么早就回学校,仿佛不回去就仍表明自己还置身于这份儿快乐之中,至少还属于那份儿快乐的蔓延。他一个人沿着街道往前走,大概只有这样才能独自享受心底的那份儿由衷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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