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依言相诵，散叶道人一听之下，大摇其头，瞪着牛眼道：“叶丫头还且罢了，臭小子记性太差，竟连三分也记不得。”
叶潇潇却道：“这第一篇，凡修习魁杓殿武功者，皆要背诵，小酒鬼虽然记得少，却没有错，老头你不要太严厉了。”
散叶道人一听之下，笑道：“这我却忘了，我本想夸一夸你，如今看来，也用不着啦。”
叶潇潇一皱鼻子，哼道：“谁稀罕么？”
散叶道人还待气骂，忽的忍不住咳嗽，身子弓成虾米一般，抽动片刻，极力忍住，涩声道：“时间无多，咱们再来一遍。”
便是这样，散叶道人又连着背诵一遍，初始叶潇潇还算轻松，等到之后的抵戏飞箝忤合揣篇摩篇权篇谋篇决篇符言转丸却乱几篇，已是昏天暗地，雾雾罩罩。索性一拍大腿，蹦将起来气道：“姊姊我不学啦。”
沈归雁也是听得云山雾绕，如梦似幻，偏偏他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强忍着心中烦躁，硬生生的背诵，见到叶潇潇不耐起身，刚要开口劝说。却见散叶道人置若罔闻，淡淡道：“两耳不闻窗外事，你尽力背诵便是，你若记得下来，还怕传不给叶丫头么？”
沈归雁听他话里颇多意味，不及揣摩，散叶道人又是一顿之乎者也袭来，连忙稳住心神，默然记背。
叶潇潇见散叶道人不去管她，自乐得清闲，寻了个草堆，合衣躺下。
时光倏忽，不觉天已发亮，沈归雁记了半夜，饶他聪明，也是一脑袋浆糊，他抬头看了一眼老道，却见他神疲态劳，眸子里也浑浊不少，竟像是老了十岁，不由关心道：“老头，你的伤不打紧吧？”
散叶道人摇了摇头，道：“只是乏了而已，你也去睡一觉吧。”说罢自顾自躺下，紧合双目，不再言语。
沈归雁想了一阵，也起身去向洞口，遥见四下碧叶葱郁，天风鼓荡，不由心下叹息。
叶潇潇不知何时醒来，站到沈归雁一旁，道：“小酒鬼，你一晚没睡么？”
沈归雁怅然若失，只点头道：“笨鸟勤飞，我不想老头生气。”
叶潇潇不再说话，陪着沈归雁看了一会儿，转头回到洞里。
就这样，与来洞时已过了两日，期间散叶道人睡上一觉，也不吃东西，便催促二人背诵经书，累了便再睡一觉，叶潇潇不再执拗，坐在那里听讲，也没怎么往心里记，沈归雁却是不同，端端正正，比私塾里最听话的学生还要努力三分。
三日过后，《鬼谷算经》也被沈归雁记住了八**九，散叶道人似乎心事落定，又睡起觉来。沈归雁闲来无事，坐在洞口看天。
叶潇潇忽走至身畔，道：“那老道又睡觉啦，这几天越睡越多，初时每天还睡三四个时辰，昨天已经睡七八个时辰了。”
沈归雁不以为意，道：“现下经书我已背的差不多了，老头要睡，随他好了。”
叶潇潇摇摇头，又道：“我昨夜远远看着，柳暗香竟然还没有走，每天都遣上数拨人搜岛，看来这本经书，她势在必得。”
沈归雁淡淡道：“她是你娘，就算抓住了你，也舍不得打你。”
叶潇潇冷哼一声，道：“我是在想，等咱们找个空子，去渡口将侯伯伯他们救出来。”
沈归雁抿嘴一笑，自嘲道：“就凭咱俩这点微末道行么？”
叶潇潇气道：“你不仅是个小酒鬼，还是个胆小鬼。”又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沈归雁也不去管她，心下暗忖道：“叶丫头说的也不差，好好想想，也未必没有法子。”
他正天人交一，忽听到洞中咳声迭起，这一咳似乎再停不下，叶潇潇带着哭声叫道：“小酒鬼，你快来，老道像是…..像是不行了！”
沈归雁大惊失色，手脚并用，滚爬到洞里，却见散叶道人仍是躺在那里，面如金纸，气息如丝，嘴角漾出一道黑血，涌流不止。也大哭道：“老头，老头，你千万不要死啊。”
散叶道人使劲挣开眼睛，声音微弱，但仍憋住咳道：“老子没跟你们说实话，柳暗香那一指，正点在老子腰眼上，指力顺着脊梁，透到了膻中穴上，要不是老子这几天用内力压着，早就撑不住啦。”
叶潇潇再也忍将不住，嚎啕大哭，散叶道人奋力抬起手来，摸着叶潇潇的发髻，安慰道：“乖娃莫哭，好在《鬼谷算计》你们会背了，老子当能瞑目。”
沈归雁眼中泪珠圆滚滚打转儿，也操着脏兮兮的袖口，狠狠在脸上抹了一把，正色道：“老头，你放心，我便是拼了命不要，也要给你报仇。”
散叶道人摇头，道：“柳暗香好歹是叶丫头生母，况且恩怨相报，永不了结，你只需将《鬼谷算经》交给殿主便是。便算作给我报仇了。”
叶潇潇低着头不言不语，散叶道人又道：“臭小子，我们相识的晚，却成忘年之交，《鬼谷算经》你虽背的不大流利，咳咳，但要忘了也不大可能，盼你善加利用，切不可做出鸡鸣狗盗的事情来，我那云秋小徒也会半章，让柳暗香擒了，受不了刑苦，说也就说了，老夫就这一个徒儿，日后见了千万不要与他为难。”
他见沈归雁点头，忽又咳嗽起来，口中血涌如柱，胸下衣襟被染红大片，他猛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悲切，通天彻地，待他笑了一阵，又苍声嚷道：“位卑未敢忘忧国，只恨闲来扫一屋，偶见声里斜阳穆，信手天涯竟相空。”一言作毕，再无动静。
沈归雁伸手去摸，竟然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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