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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一章 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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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红潮老脸舒展,墨眉如蚕,对着哭泣的孩子哄道:“乖孙儿,用哭声来欢迎爷爷,真乖啊!你的好意爷爷心领了,别淘气了,快些长大,爷爷带你去逛公园。”他向来不苟言笑,此刻却是喜笑颜开,慈祥得让人受不了。在他甜言蜜语的轰炸下,老大竟然不哭了,望着水红潮小嘴一翘居然笑了。水红潮伸手点点孩子小巧的鼻翼,得意地道:“你对爷爷笑啰!是不是很喜欢爷爷。”

    月奴赞道:“爸爸,你还真有两下子。”

    水红潮自鸣得意,摇头晃脑地道:“我哄孩子的功夫那可不是盖的,大院里头把交椅,不信去问你妈。”

    月奴还未开口,李秀不屑地反驳道:“吹!大吹特吹。我懒得揭穿你,今晚孩子归你管。”

    水红潮憋屈地道:“老婆子,咱们同时升级,大喜之日呀!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李秀娥噗嗤笑了,责道:“废话太多,你想我还舍不得呢!”

    水红潮大喜,讲笑话给无涯听。孩子自然听不懂,我们却被逗乐了。时间流逝,房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水红潮突然问我道:“名字取了吗?”

    我道:“老大随我姓,取名为任无涯;老二随月奴姓,取名为水无形。爸爸,你若觉得不妥当,那就重来!”

    水红潮颠晃孩子,轻轻念叨名字,说道:“我很满意,何必画蛇添足呢!”

    月奴巧笑嫣然,将怀里的无形递给我抱着,接过水红潮怀里的无涯。她道:“爸爸,你抱抱老二。”

    我把无形传递给水红潮,小家伙漆黑透亮的眸子瞅瞅这个陌生的面孔,很是无聊地打个哈欠,眼皮慢慢阖上。水红潮呼唤几声,小家伙睬也不睬,闭目沉睡过去。水红潮道:“闻风不动,好强的定力,干大事的材料。”

    我心想孩子果然是自家的好,无形就是困了,至于他的未来谁也不知道。水红潮小心翼翼地放下孩子,目光却久久不动。很快,老大也睡了,被月奴放回床上。我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笑笑,轻脚轻手下楼。

    坐下喝茶聊天,月奴把李秀娥旧病复发的事说了。水红潮神情严肃,对李秀娥道:“我最多能待三天,到时你与我一同回国,治好病随时都可以来。”李秀娥点头同意,神情萧索,她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信心。月奴将我们的想法告诉了水红潮,他内疚地望着老妈道:“亲家母,那就拜托你了。”

    老妈笑道:“您太客气了,一家人不分彼此。”

    “对对对,我非常认同您的观点。”水红潮说道,“家和万事兴嘛!此乃至理名言。”

    老妈道:“大家难得相聚,我去厨房弄几个家乡菜庆祝一下。”

    水红潮不无遗憾地道:“若亲家公在那就好了,我们好好喝上几口,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机会多得是。”李秀娥起身拉着老妈道,“我陪你去。”两人去了厨房,我们继续聊天。饭菜准备好了,一家人围坐在吃饭喝酒。窗外大雪飘飞,风停了,天地变成耀眼的白色。

    傍晚,水无境携家人前来拜访。寒暄之后,女人和孩子照旧上楼玩耍,男人们喝茶聊天,涉及的内容极其宽泛,主旨不离严峻的经济形式。水无境悲观地道:“次贷危机愈演愈烈,冰岛第一个倒下,却不是最后一个。加拿大也深受其害,联邦政府准备救世,议案已提交国会表决。”

    我好奇地问道:“各国纷纷向金融系统注资,难道也无法阻止危机的蔓延?”为了展示自己对金融市场的一无所知,我故意问了很是白痴的问题。其实,我对此次贷危机进行过深入的研究,且经常与资深人士沟通,以保持清醒的大脑,做出正确的抉择。观察分析,研究报告,最科学的学习方法。我始终坚信,企业家必须具备高屋建瓴的战略眼光,还要掌握经济发展的规律,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生存下去。坐享其成,得过且过只会坐以待毙。鸟儿留下庞大的遗产,让我如坐针毡,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

    水无境解释道:“注资乃是抱薪救火之举,短时内效果显著,长此以往则后患无穷。”

    经济危机,资本主义的附属物,来源于人类贪婪本性。一旦监管缺失,灾难便暴风雨般地肆虐。只有控制住自己的贪欲,方能在时代的洪流下独善其身。房地产泡沫是造成本次危机的导火索,对于全球经济影响必将深远而持久,阵痛避无可避。以此为拐点,全球经济增长率肯定掉头而下,并维持十年左右的停滞,以投资和出口为导向的我国经济势必遭受拖累,经济放缓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股市暴跌就是最好佐证,短短半年的时间,上证指数从六千点的高位一路狂泻,轰然坠落在十年前的水平,上万亿的资产蒸发殆尽,无数人为此倾家荡产。让人无语的是末世景象并未出现在漩涡中心的美利坚,反而是形势大好的祖国,经济学家们集体失语,老百姓骂不绝口,政府态度晦暗不明。奇迹,是由无休止的欲念叠加而成。崩溃,那是理想堕落后必然的结局。

    人人怀揣美好的梦想,用真金白银付之于实现,然而泡沫终究就是泡沫,当它飞到高空的时候定会破碎。危机人人都害怕,机遇人人都喜欢,但机遇总是深藏与恐怖的危机里,进而让人散失判断的能力,失去在黑暗中前行的勇气。我喜欢恐惧,我信奉黑暗,光明仅只是人类的美好的想象,真正统治宇宙的则是永恒的黑暗。于是,在绝大多数人放下屠刀的时候,我高高举起了利剑,斩向黑色的苍穹。

    我就是一个赌徒,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一夜暴富,要么零落成泥碾作尘。精选十几只苦难深重的绩优股,砸入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非常的拉风也非常的致命。投注之前,我咨询过蒋涵。她坚决反对,其观点是抄低的时机尚未成熟,中央的意图并不明朗,冒然入市风险过于巨大,持币观望才是王道。我真诚感谢她的建议,闲聊几句挂断电话。那夜无眠,乌云遮盖苍穹,天地好似巨大的黑洞,张大虚无的巨口欲吞噬世界。我独立苍穹之下,有声音让我继续前行,哪怕是赌上命运,也得义无反顾地向前。

    火中取栗,虎口拔牙,这是英雄们的伟大光荣传统。建仓完毕,内心虚无得好似广袤的星空。我与蒋涵分享内心的虚无,渴望她的理解,因为被人理解是件艰难的事。蒋涵说我疯了,已经无可救药,让我好自为之。我放弃内心的执念,恳请她照看未完的赌局。我要去雪国探亲,实在是分身乏术。蒋涵答应,让我一路珍重。但随着陈子杰的灰飞湮灭,以及孩子的降生,化身为赌徒的我终究是后悔了。

    豪赌失败,资金链断裂,继而是清算破产,我就成了第二个陈子杰。结局很凄惨,妻子孩子同样凄惨。我不敢想,一想就崩溃。也睡不着,梦中反复出现那样的情景,破产审判死亡。恐惧是魔鬼的化身,依附在灵魂之上,让人无法安寝。我更不敢告诉月奴,她知道非跳楼自杀不可。注资之后,股市依旧死水一潭,波澜不惊,毫无雄起的征兆。绝望的世界只有绝望,希望只是心里遥远的梦想。唉!想到自己的愚蠢,再无兴致倾听他们的谈话,木讷而坐,彻底成了傻子。

    水红潮相问水亦寒近况,特别关注她的进出口贸易公司。水无境懒懒地道:“冲击很大,好在其业务主要针对金砖国家,还能保持盈利。她公公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收缩店面,裁员以规避风险。”

    “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水红潮感慨,眯眼望着窗框上的皑皑白雪,又问水无境公司的情况。水无境道:“利润持续摊薄,同样收缩业务规避风险,逐步转移投资重点,亚太地区为首选之地。”

    水红潮鼓励道:“越是艰难越要坚持,胜利的天枰倾向于那些永不放弃的守望者。”

    “但愿如此!”水无境自嘲地笑笑。

    夜色深了,起风了,房屋在颤栗,我感觉身体愈发的寒冷。张娜拉携孩子下来,水无境邀请我们明天去家里做客,告辞离开。

    翌日,水无境派车来接我们。月奴和谢雨要照顾孩子,自然无法前行。老妈本来不想去,禁不住众人的劝说终于答应。此时正值加拿大一年当中最为寒冷的季节,室外气温降至零下15度,凛冽的北风能把人吹晕。

    我们向位于山区的古堡驶去,透过车窗向外远眺,大地银装素裹,天地苍茫一色,高大的雪松上满是巨大的冰柱,晶莹剔透,如梦如幻。积雪厚实沉重,山林间不断传来树木断落的响声。在雪地艰难地行驶了两个小时,终于到达亦如童话般梦幻的古堡。老妈仰望冰雕玉砌般的高大建筑,目光呆滞,惊讶不已。堡内温暖如春,壁炉里的火熊熊燃烧,为房间输送热气。客厅美轮美奂,我们先喝杯热酒暖暖身子,接着参观古堡。老妈欣赏堡内庞杂的历史陈列品,倾听着张娜拉细致的讲解,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参观完毕,略作休息,在餐厅用了简洁的午餐。冰天雪地,无法去外面游玩,其他人在娱乐室打牌,我陪着老妈到处漫游。四下无人,老妈小声询问水无境的情况。我简要介绍,老妈愈发吃惊,感慨道:“有钱人无论走到何处都是有钱人。儿子,他们家底厚实,你与之相处压力山大。”

    我嘿嘿笑了,不屑地道:“我也是亿万富豪,有何压力可言。”

    老妈早忘记我的话,啐道:“你就吹吧!你生得像亿万富豪,还是长得像亿万富豪。”

    我提醒道:“您老的记性大不如从前,鸟儿留下的股份,市值不下三十亿。”

    “天哪!这么多。”老妈震惊不已,掐指算算,茫然地摇头。思索片刻,她望着我委婉地道,“儿子,我知道鸟儿是你心里的死结,但你必须解开。人哪!总得往前看,生活才有盼头,生命才有意义。”

    我搂着老妈道:“我已经解开了,只是儿子不孝,把你拉入这趟浑水,让你与老爸天涯相隔,好生羞惭。”

    老妈一怔,旋即笑了,说道:“我早受不了你爸,分开一段时间也好。知错要改,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道。

    她继续教训道:“收敛好自个的心,别再与其他女人纠缠。债欠多了,终归是要偿还的,你不还一辈子都无法安枕。这里虽然寒冷,但环境空气都好,我还真喜欢上了。只是担心你爸,没有我他可怎么办?”

    “要不,我把老爸接过来。”

    老妈认真想想,说道:“他愿意来最好,若不愿意也别强求。”

    “好,我见机行事。”

    “真冷。”老妈摸摸脸,又笑了。

    我望着瘦弱的她,心好似被针扎,别脸抹泪。老妈让我打电话给月奴,询问孩子的情况。我打了,被月奴训了一顿。她命令我多陪老妈,毋须担心她们,好好尽孝。

    随后几天,水无境携水红潮夫妇老妈游山玩水,我则待在家里照顾孩子。第四天,水红潮夫妇登机回国,月奴在我怀里热泪盈眶。

    春节悄然而至,心情格外得好。身处异国他乡,却也不能随便,毕竟是传统佳节。我们去超市采购年货,把屋子装扮得喜气洋洋。蒋涵的来电扫除了我心里的乌云,她说中央决定救市,股市正在疯涨,我终究是赌对了。放下电话,我欣喜若狂,手舞足蹈,抱起月奴转圈放下,又抱起谢雨转圈再放下,就连前来看热闹的老妈也不放过。老妈大叫不止,吓得孩子哇哇大哭。月奴骂道:“疯子,快放妈妈下来,闪了她老人家的腰,我饶不你不得。”

    谢雨拽着我衣襟,歪头问道:“遇到什么好事,高兴成这个样子。“

    老妈对月奴喊道:“媳妇,快看孩子,莫要管我。”

    我得意洋洋,就是不肯放老妈下地。老妈使出杀手锏,揪住我的耳朵,骂道:“神经病,当着媳妇的面抱着老娘瞎转,也不知道害臊。”

    我放下老妈,抱怨道:“妈,您下手太重了,我的耳朵烧红了。”

    月奴谢雨抿嘴而笑,我向她们伸伸舌头。老妈斥责道:“哪个烂货的电话,看把你高兴的,赶紧老实交代,不然我可要动用家法了。”

    月奴和谢雨怀抱孩子,听闻如此雷人的话,大笑不止。我的下巴掉落在地,怔怔望着老妈。她道:“你小子别给我装糊涂,今日当着媳妇的面,给我彻底交代清楚自己的问题。”

    老娘陡然感染了我的病毒,疯得不成样子。我申辩道:“妈,你乱诬陷人。我,我真没有勾引过谁?”

    老妈得势不饶人,乘胜追击地道:“那你说,打电话可是女人。”

    “是是是。”我知道抵赖不过,老实回答,说道,“打电话之人乃是我是投资顾问的蒋涵,她转告我一条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为保持经济的稳定增长,中央决定出资救市。”

    “就这些,没其他故事了。”老妈俏皮地问,月奴和谢雨笑得打跌。

    “你还希望我和她春花雪月吗?真是的。我好歹当爹了,保证绝不会放错,若犯了直接去死。”我很是愤然的发誓,又引来一片笑声。

    “知道就好,我就是怕你忘了,提醒一下。”老妈说完,月奴和谢雨很是得意地看我,目光充满了不屑。我耸耸肩,被窦娥还冤。月奴不解地道:“老公,政府救世,与你何干。”

    “关系比天还大,比地还宽,比海海深。我盼啊等啊!内心的煎熬难于言说。”我摇头晃脑,一拍手掌道,“终于,老天看眼了,中央出手救市,我赌赢了,打发横财。”

    老妈啐道:“你怕是想钱想疯了。”

    我抱怨老妈,她凶悍熊我。谢雨慌忙解围,说道:“妈,他就这点德行,一得瑟尾巴就翘上天,按都按不下来。先让他把话说完,您再收拾也不迟。姐姐,你认为呢?”

    月奴赞道:“还是妹妹的心细,姑且听听看吧!”

    我感恩戴德地望着谢雨,心想还是她对我好。于是,我把豪赌的事对她们说了,她们惊闻面色僵硬,浑身杀气腾腾。月奴把怀里的孩儿递给老妈,跳起来揪住我的耳朵骂道:“混蛋,为了钱你连命都不要了。你不好命也就算了,还把我们全搭进去。亏了,一家子人如何生活。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老婆,我,我后悔了,真正后悔,特别是孩子出生之后。仅只一次,下不为例。”我不停求饶,感觉耳朵真扭断了。老妈察觉月奴真的生气,顿觉事态严重,站在儿媳妇的一边讨伐我。谢雨不停求情,让我赶紧承认错误。瞬间,我四面楚歌,走投无路,高举双手投降。月奴松手,对我口诛笔伐,一副往死里整的架势。我罪大恶极,唾面自干,卑躬屈膝挨骂。月奴讨伐累了,审判就此结束。她眼珠子骨碌而转,命令道:“打开电脑,我要看看账户的余额。”

    在她们的监督之下,我悻悻然打开笔记本,输入账户名和密码,进入交易平台。瞬间,六道迫切的目光汇集在显示屏上,令我心生被她们处决的错觉。等待漫长而又痛苦,连续两次掉线之后,登录不同的交易平台。入眼是燃烧的红色,令人流口水的红色,第一个账户余额十亿,第二个账户余额四亿,第三个账户余额为五亿……紧绷的心弦蹦的一声松弛,瘫软在椅子上不动。她们的眼珠子立即掉落于地,月奴颤抖着掏出手机计算,总计金额为二十八亿六千万。也就是说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投入资金增值百分之四十。月奴瞪大眼睛相望于我,就像看到了恐怖的巫师,不停吞咽口水。她仍旧不信,反复计算核对数字,手机啪嗒掉了,傻傻地问道:“老公,真的还是假的,我怎么觉的是在做梦。”

    我指着屏幕结巴道:“怎,怎么会是梦,那都是红通通的钞票。”

    月奴双手勒住我的脖颈尖声惊叫,然后嚷道:“发财了,真发大财了。”她推开我又蹦又跳,兴奋得像个小女孩,哪有做娘的风度。我空前满足,大大咧咧掏烟而点,刚吸了一口,便被谢雨夺走扔了。

    “死丫头,一点都不善解人意。”我腹诽道。

    老妈盯着屏幕,望着红色的数字张口结舌。月奴与谢雨相拥庆祝,孩子哇哇大哭好不热闹。月奴放开谢雨,拉着老妈的手道:“妈妈,谢谢你。”

    老妈愣了愣,大惑不解地问:“谢我作甚?”

    月奴对谢雨耳语,谢雨喜上眉梢。悄悄话说完,谢雨郑重鞠躬,说道:“妈,我也谢谢你。”

    老妈愈发迷茫,说道:“你俩中邪了么?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被你们给搞糊涂了。”

    “要谢。”月奴和谢雨同声而道,两个人眼波流转,娇笑不止。

    老妈瞅瞅她俩,疑虑更深,又找不到答案,接近崩溃的边缘。月奴收敛笑容,正色而道:“妈妈,谢谢你养育了个这么能干的儿子。我们有幸成为你的媳妇,那是天大的福分。”

    老妈指着我道:“他有你说的那么能干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亲娘啊!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无能么。不错,我以前是不听话,是让您老费尽了心血。可最近几年我真改了,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你就高抬贵手,别打击我了。”我就想跳楼而亡,无比愤怨地道。

    “人贵有自知之明。”老妈严肃地道。

    我郁闷地道:“知道,知道。我痛改全非,重新做人。”

    嘴上认错,心却忿忿。月奴发现我面有愠色,立刻转移了话题。她道:“妈,他这钱,赚得实在剽悍。”

    老妈不依不饶,意味深长地道:“媳妇,他不是在赚钱,而是在赌命。我熬了一辈子今日方才圆满,若突然失去眼前的美好,钱再多亦是浮云。我啊!只想看着孙儿们长大,也不枉操劳一世。”老娘的内心独白若黄钟大吕,震耳欲聋,我深以为然地认错。

    下一刻,她指着屏幕突然问月奴:“媳妇,这小混蛋真赚了这么多的钱。”

    我立即喷血,月奴移动鼠标,重新展示账户里的数字。谢雨趁机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并竖起大拇指。我望着三个啰嗦不休的女人,突然有种想逃的冲动。在月奴的反复解释下,老妈终于相信钱是真的。继而,她又迷糊,问道:“这么多,怎么花?”

    月奴道:“妈,我们的钱真不多,与巴菲特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的一提。”

    老妈略一沉吟,道:“你说的巴菲特在电视里看过,他可是曾经的世界首富。你们说他是不是有毛病,辛辛苦苦赚了无数钱财,老了突然发神经全捐了出去。既要如此,当初何必辛苦赚呢?换做我绝不捐,全留给儿孙。”

    谢雨插嘴道:“我也不捐,留着自己花。姐姐,你呢?”

    “不捐,一个子都不捐。”月奴咬牙切齿地道,“我们的钱可是从别人的嘴中生生抠出来的,其中的艰辛无法言说,岂能拱手相让他人。”

    此话一出,三个女人笑成一团,我忍俊不禁笑了。老妈又夸张而叫,吓得我们一跳。她恢复清醒,说道:“儿子,俗话说的好,珍爱生命,远离股市。这次你运气好赌赢了一把,那就见好就收,撤了吧!以后,别这样了。”

    月奴和谢雨也跟着起哄,叫我卖掉手中的股票。顷刻间,六只充满期待的眼睛齐刷刷地注视着我。我坚决摇头,否则了她们的希望,说道:“不行,现在还不能撤。”

    “什么?”她们异口同声地道,张牙舞爪,欲要生吞了我。

    我解释道:“中央的注资已经启动,市场流动性泛滥,反弹刚刚拉开序幕,撤资就亏大了。”

    月奴如有所思地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动用全部的家底,风险也忒大了。若股市陡然翻脸,我们都得去要饭。小雨,你愿不愿意去?”

    谢雨想想道:“你去,我跟着你去。”

    月奴笑着叱道:“狡猾的丫头。”

    老妈嚷道:“我老成这个样子,要饭那么有技术含量的事,还是你俩比较合适!但记住一条,留口给我吃。”

    月奴谢雨一怔,旋即大笑。少顷,月奴道:“妈,你越来越幽默了。我们可说不过你,姜毕竟还是老的辣。”

    “你们两个伶牙俐齿,我自然要与时俱进,对不?这样也不妥,我觉得自己变得跟妖怪似的。”

    谢雨戏谑道:“多么时尚的老妖怪,好可爱啊!”

    老妈怪叫,拧了谢雨一下,埋怨道:“你也耍笑于我,我白疼你了。”

    谢雨搂着月奴嘻嘻傻笑,老妈看着她俩满脸幸福,对我语重心长地道:“儿子,我的意见还是撤了。家里和谐圆满,别逞一时之能,失去眼前的幸福。人在,钱哪里赚的完。”

    我为难地道:“一生很难遇到这样的机会,若是放弃,实在可惜。您是了解我的,我绝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不行,这次你必须听我的。”老妈面如寒霜,目光好似冰冷的利剑。我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求助于月奴和谢雨。月奴自然明白,挽着老妈的手劝道:“妈,现在撤了确实可惜,过了春节看看行情再撤也不迟。放心,我盯着呐!他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关键是我有信心,他不会傻到让我们去要饭的地步。就算时运不济,真亏光所有的钱,您老也不用去要饭。我们还有此地的公司,谋生不成问题。”

    老妈长叹一声,啐道:“傻丫头,你就好好惯着他,我不管理。臭小子,好自为之。”

    一场危机化于无形,我大大轻松。回味过去,甜蜜无比。展望未来,意气风发。股市停牌,我陷入短暂的纠结,脑海回荡着不同的声音,一个让我见好就收,一个让我继续坚持。纠结并没持续多久的时间,我听从心的声音,坚守固有的信念,持股待涨,达到心理价位再分批减持。

    日子温馨惬意,眼瞅孩子迅速成长,成就感溢满全身。但到了深夜,心里的牵挂日愈深重,偷偷与孟轲小黄聊天,倾诉离别的思念,饱含深情的话语让人颤栗不安。我实在太坏了,然而思念就像毒药,难于戒除。最割舍不下的人还是罗雪,上次通话之后,她突然人间蒸发。手机关机,QQ不在线。我尝试无数方法,依然联系不上。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走投无路之际,拨通了罗大明手机,虚情假意的拜年,然后询问公司的近况。绕了半响方才转入正题,轻描淡写地询问他家人的近况。罗大明并未察觉我的意图,笑道:“罗辰在家休假,罗雪和朋友前去香港渡假,年后方才返回……。”

    我暗自感叹,心想这丫头前去渡假,消息都不给我留条,真是没心没肺。转念一想她向来这样,急也无用。得知罗雪的下落,躁动的心回归宁静,与罗大明瞎聊半天,结束通话。

    除夕,水无境邀请我们参加华人商会举办新春晚宴。商会位于市中心的商业街,一幢古老的穹顶建筑内。正门两边悬挂红色的灯笼,门面悬挂金色福字,节日气氛异常浓烈。穿过幽深的回廊,百转千回之后进入辽阔的宴会厅。厅内装饰低调奢华,各种与春节相关的物件点缀其间,令冰冷的建筑生气盎然,意味绵长。厅里坐满了人,华人为主,白人次之。水无境安排我们坐到前排,躬身与我耳语,说要介绍几个朋友给我认识。

    我跟月奴打声招呼,尾随他去了二楼。一间别致的会客厅内,五六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坐着交谈。看见我们起身而立,主动握手问好。水无境向我介绍,这些人皆为青年中的翘楚,涉及的行业极其广泛。寒暄完毕,围坐而聊,情况渐渐清晰。他们的背景与水无境相似,父母都是国内的成功人士,很小的时候便出国谋学,进而旅居国外。我不禁感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特殊的人群催生特殊的圈子。然后感慨天道之不公,人与人无法相比较。转念又想此乃自然规律,若天道公平,生命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滞留于异国他乡,放眼皆为金发碧眼的老外,语言不通,生活无法自理,我都快憋疯了。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乐事。话匣子打开便收不住,兴致勃勃地交流,直到宴会开始方才结束。

    下楼参加晚宴,在水无境的介绍之下,我分别认识了华人商会的会长赵志远,唐人街联谊会的会长洪家明,以及应邀参加宴会的渥太华副市长杰克?爱德华先生,渥太华警察局副局长琼斯?库鲁斯,法官克里斯?迪娜。

    用餐前,赵志远作简短的新春祝词,接着是杰克?爱德华代表市政府发言,主持人正式宣布晚宴正式开始。我们围坐在宽大的楠木餐桌上,吃着走味儿的中餐,互相敬酒,说着祝福的话语,浓烈的节日气氛化为心中永恒的记忆。用毕晚餐,服务员撤去残羹冷炙,端上点心咖啡红茶。文艺表演开幕,节目都是当地华人社区编排的,说不上精致,却充满生活情趣。欣赏不久,月奴怕孩子着凉,便与老妈谢雨提前回家。我则留下作陪水无境夫妇,期间收到无数的问候短信,就是缺失罗雪,心里无比的失落。演出结束,水无境送我回家。

    漫天雪花从黑色的天空飘落,沾染了黑暗的颜色,黑得晶莹通透,落在我的眉梢慢慢化去。我想起曾经的梦境,内心愈发的郁结,掏出手机拨打罗雪的手机,已然是关机。叹息无恨,踩雪而回。客厅空空荡荡,寂寥冷清,坐在沙发抽烟,尔后上楼。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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