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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投资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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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长假结束,我返回了国内。离别的时候,我没让月奴送我,更没用让谢雨送我,自己搭乘的士去了机场。离别凄凉伤感,无论在古代亦或是现代,它依旧那般的煽情,并不接受现代化的改造。数千年以来,离别构成中国人记忆的共同体验,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天地宽旷,我很寂寥。这次没有做作的煽情,没有感怀伤物,而是真的寂寥。我希望有古典式的殇情,长亭之外枫叶飘零,古道茫茫无涯,二女酌酒壮行,泪沾湿衣襟。此去经年,关上万里,唯相思成灰。情感被距离和时间持续发酵,最终变成厚实的文化底蕴,成为我们共同的记忆。然则,现代化让时间和空间无限缩短,当人成为无所不能的虚拟之物时,情感同样虚拟,灵魂直接丧失。人类,一种将自个武装到牙齿的蝼蚁,且极度热衷于暴力的蝼蚁。

    我在云海间穿行,头顶是无垠的云海,身下也是云海,下面却比头顶的云海更白更耀眼。北国的雪比任何地方都要圣洁,又比任何地方都要寒冷。人类还没诞生的时候它就存在,而今慢慢融化,不是气温升高的缘故,是它觉得地球脏了,于是便消融。放弃身体,并非无爱,而是无恨。穿过舷窗,无数的鸟儿在机翼不远的地方翱翔,随着气流越升越高,逐渐化作宣纸上墨黑色的点。鸟儿是其中的一只吗?我无法确定,但我想她是在的。她说过死后不再为人,甘愿成为鸟类与苍穹为伴,不在人间停留半秒。她展翅九天,我伫立大地,仰望一缕白色的轨迹哭泣。转机之后,苍茫夜色笼罩大地,便远离舷窗,闭眼与天空保持同样的节奏,死似的昏睡过去。

    醒来身在东方国度,阳光下的世界稍显晦暗。阔步走出机场,呼吸着略微污浊的空气,却感到无比的清甜。故乡永远都是故乡,再怎么肮脏恶心还是故乡。雪国待长了,很不适应热情的阳光,竟不停地打喷嚏。回到寂静的月亮山,打电话抱了平安,沐浴更衣而睡。天光大亮,开车去省委大院探望水军天。他见我甚是高兴,吩咐保姆烧几个好菜,要对饮几杯。少顷,月奴的奶奶张凤霞锻炼回来,询问月奴的近况。我早有准备,掏出U盘插入电视,播放孩子的视频给两老观看。视频是高清格式,画面清晰,两老面带微笑,目不斜视望着可爱的孩子,月奴在问候二老。

    屏幕雪花一片,张凤霞意犹未尽地道:“这就完啦!”

    我点头答应,无奈地笑了。

    “再放一遍。”她道。

    “对对对。”水军天催促道,“一遍不过瘾,再来一次。”

    我重新点开视频,二老人意兴不减,继续观看视屏。完了,水军天对我道:“孩子长得壮实,我老人家很高兴。”

    我道:“爷爷奶奶,月奴临行反复交代,让您们好好保重身子,活他个长命百岁,地老天荒。她在那边一切安好,勿要牵挂,孩子会走路便带回来认祖。”

    张凤霞抹泪哽咽道:“唉!她若在膝下,那该多好。”

    水军天啐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出去历练历练也好,总比一辈子窝在家里强。”

    张凤霞埋怨道:“你这老顽固,大脑生锈了么。闯天下那是男孩子的事,女孩子就该留在家里做贤妻良母。

    “屁话。“水军天斥道,“老子一声戎马,就是要革掉封建体制的小命,创建平等自由的新世界。女孩子怎么了?贤妻良母,那是牺牲自己的理想,封建社会的流毒。以我看女孩子不仅要有独立之意识,还要有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的能力与勇气。人嘛!做自己喜欢的事,活着才有意思。他们这代人,断不可再走我们这代人的老路,毫无思考的能力,轻易就上了阴谋家们的当,为了温饱糟蹋自个的人生。老婆子,你也是一个革命者,今日今时还不明白这浅显的道理吗?”

    张凤霞抹去眼泪,深有感触地道:“理是这个理,就是……。哎呦!你这个老疯子,一辈子的革命,现今却成了彻底彻尾的反革命分子。

    “哈哈哈。”水军天大笑,尔后豪迈地道,“历史上,老子向来是反革命分子,这点从未改变过。有句名言说得好,叛国者才是真正的爱国者。老婆子,你还记的我第一次被打成反革命分子的事吗?”

    张凤霞面色煞白,说道:“怎么会不记得,延安整风运动时期,你上台发言,结果被关了两个月。若不是首长出面早被枪决了,你呀!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水天军驳道:“不是管不住,而是坚持真理,那些跳梁小丑就会颠倒黑白,搅弄是非,哪有革命者该有的样子。****的时候,小崽子们跑来军队夺权,开会批斗老首长,我一怒之下带兵抓了他们。谁曾想顶头上司竟然扣上了一顶大帽子给我—军队内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先是监禁,继而罪加一等,直接打成现行反革命,若不陈志坚舍生取义,揽下所有的罪责,我早被枪决了。一想起这事,我就心有余悸,又觉得对不住陈志坚,没能保住陈强父子的小命,死后无颜相见。娘的,当年我怎么不被小鬼子给打死,比现在干净多了。”

    张凤霞劝道:“人呐,人各有各的缘法,各有各的宿命,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强求徒然无用,不如索性放下。”

    水军天摸摸头发稀疏的脑袋,合掌念道:“阿尼陀佛,老衲放下屠刀,皈依我佛。佛光普照,定能洗去一声杀戮违誓之罪孽。”

    我忍不住笑了,水天军狠狠瞪我。张凤霞见了苦笑不得,骂道:“越老越不像话,就跟神经病似的。你们爷俩自己找乐,我去厨房看看。”

    张凤霞起身而去,我们继续聊天。我对水天军的光荣历史兴趣大增,特别他的监狱史跌宕起伏,很有现实意义,便大着胆子询问具体过程。水天军给我一巴掌,骂道:“你小子用心何其歹毒,非要戳老子的伤疤,嫌我活得太长了。”

    我搔搔脑袋,说道:“我知道这很不人道,但还是想了解一下。一切当代史都是历史,这可是你老人家挂在嘴巴的话,不是么?”

    “没心肝的混账,你若生在我那个年代,直接给我去尖刀连跟敌人白刃战。”水天军骂骂咧咧,我嘿嘿傻笑,继续保持没肝没肺的造型。水天军骂够,面色凝固沉重,沉默回忆许久,黯然讲起****的经历。那是一九六六年,****中央**********纲领性文件——《****中央“五?一六通知”》。这《通知》明确提出“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各文化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是一撮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必须揪出来清洗。于是乎,天下大乱,人人自危。十月份,省军区受到红卫兵的冲击,军区首长惨遭批斗,然后游街示众。一怒之下,水军天就干了那件破事,旋即被抓。次年元月,事态急转直下,在幕后黑手的授意之下,红卫兵不择手段查阅他的档案,揪住水天军当年在会议上为彭总邓总鸣不平的话,立即扣上现行反革命的帽子,关入特别设立的监狱。日子黑暗,红卫兵威逼利诱他揭发首长,水天军自然不肯。他做过国民党的大牢,挨过日本人的鞭子,岂会害怕红卫兵的严刑逼供。对手无法动用最后的手段,那便直接清洗。于是,故事千转百回,他与陈志坚狱中相见,定下了生死约定。

    讲述完毕,水军头凝眸望着墙上的老照片,情绪起伏,泪花闪烁,硬是不然泪珠掉落。待其情绪平静,我问道:“革命胜利,有必要继续革命吗?”

    水军天嘿嘿而笑,神情古怪地盯着我。他抚着胡须,深沉地道:“权利二字犹如魔咒,令人发狂发疯。江山一统,千秋万载,牺牲千万人的性命有算得了什么?人心之毒,远胜过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正义真理只存在于书籍之中,真正掌控人类的还是无止境的贪欲。”

    我由衷赞道:“爷爷,你越来越像历史学家。”

    水军天大笑不止,稍后谦虚地道:“你太高举我了,我既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哲学家,充其量只能算半个历史反思者。毕竟,我是历史的见证者同时也是受害者。这片土地向来缺乏哲学家,以及好大喜功的阴谋家。历史反复上演,因此我才鼓励你们离开。”

    我对爷爷竖起大拇指赞道:“高瞻远瞩,您老实在是高。”

    水军天道:“小子过誉,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无论如何,你们这代人不能再走我们的老路。”

    “爷爷良苦用心我当然清楚。”我笑道。

    “你小子当然不傻。否则,我怎会把丫头交给你。”

    我咧嘴傻笑,水军天也笑,枯树般的手掌在我肩上连拍两下。继续胡吹神侃,老爷子兴致高昂,跟我大吹革命战争时期的经历,我听了浑身冰冷,唏嘘不已。吃饭之时,水军天翻出瓶陈年茅台,盖子一开酒香四溢。我赞道:“好酒。”

    水军天道:“算你识货,这可是五十年的陈酿茅台,市面上已经绝迹。你小子为我老水家添了两个新丁,功劳不小,我老人家自然得放血。”

    我笑道:“这么珍贵,喝了怪可惜的。”

    水军天啐道:“不喝才可惜。”

    他为我斟满,然后斟满自己的。我端起尝一口,醇正甘冽,绵长幽香,酒中之极品。家常小菜,精致可口,正合我意。我们边吃边聊,直至皎洁的月光洒满小院方才尽兴。水军天面泛红光,宛若天真烂漫的孩子。我静静倾听他的故事,不时锦上添花以烘托气氛。酒足饭饱起身告辞,水军天硬不许我离去。我不好拒绝,答应留宿一宿。拜访叶大明只得往后托,反正耽搁了这么多天,也不在乎多一天。

    翌日中午,我告辞离去,直奔泛海控股的总部大楼。大楼位于东风路,一幢三十层的现代化办公大楼,与周围动辄四五十层的大厦相比明显不如,外观却足够气派和豪华。地下车库停车,坐电梯直达顶楼,被青春靓丽的前台主管拦下。我报上大名,主管躬身道歉,顿时暗香扑鼻,心微微荡漾。在她的引导之下,我得以来到叶大伟的办公室。女主管深深鞠躬,扬起天鹅似的雪白脖子,骄傲而去。我轻轻敲门,叶大伟低沉沙哑的语调传来。

    “请进。”

    我推门而入,但见叶大伟头缠纱布,好似受伤的战士,斜靠在沙发抽着雪茄。我愣住了,心想他怎会受伤了,这事很诡异。叶大伟微微而笑,说道:“我一直在等你。”

    我一惊,关心地道:“爸爸,你怎么了?”

    叶大伟指指茶几精致的盒子,我取出支雪茄闻闻,香气醇正。他示意我坐下,淡定地道:“前天喝高了,一不留神摔了,结果就是成了这造型。”

    我坐下点燃雪茄,关切地道:“去医院了吗?”

    “缝了两针,没事。”叶大伟散淡而笑,眯眼相望。办公室奢华辽阔,绿色植被点缀期间,器皿用具精致古典,彰显主人的高雅。我轻轻叹息,劝道:“爸爸,以后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我答应鸟儿照顾您,这样我如何交代。”

    叶大伟冷冷地道:“鸟儿死了,请问你如何交代?”

    我立即傻眼,气息不顺。叶大伟却笑了,说道:“我唯有这点嗜好,你小子少来罗唣。”

    我闭嘴叹息,心想嗜好乃是个人习惯,养成难于改变。酒能解忧,亦能解愁。也许过上几年,他便能从丧女之痛中恢复过来,那时再劝也不迟。

    “我闭嘴,您别生气。”我从包里取出礼盒,恭敬地道,“爸,我给带了块手表。”

    他也不客气,拆开包装取出Rolex限量版腕表,把玩一下放好,起身锁入保险柜。重新坐下,他道:“孩子,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以后别再给我卖手表。鸟儿不在,这爱好被我给阉了。”

    “您的收藏就由我继续丰富吧!当您心情不悦之时,把玩儿一下藏品,也许会平静。”我望着他认真地道

    叶大伟欣慰而笑,灭了雪茄道:“很不错的建议,我接受了。”

    “好嘞!”我干脆地道。

    叶大伟问道:“孩子可好?”

    “很健康。”我道。

    “那就好。”叶大伟愁绪满面,淡漠地道:”可惜远在天边,看不到啰!”

    我道:“待他们周岁,我便带回来相认。你也是孩子的爷爷,程序不能废。”

    叶大伟浅浅而笑,说道:“希望那天早日到来。”他长叹,怔怔出神,不用猜,我也知道他在想鸟儿。鸟儿活着,他早就当爷爷。然而,现实残酷无情,鸟儿失去做母亲的机会,连命都没有了。静静坐着,许久之后我问道:“爸,妈妈和小伟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还在北京。”叶大伟喝口茶,说道:“公司有急事,我提前回来。这事因你而起,我得回来决断。”

    我大奇,相问道:“因我而起?”

    “不错,就是因你而起。”叶大伟啐道,“你小子搅黄了我的假期。”

    瞅着一脸正经的叶大伟,我陷入空前的迷茫,暗道自己除了照顾孩子,好像没做过什么呀!仅在除夕之夜打电话问候过他们,根本不可能影响到他的假期。难道,难道我和廖云的事被他知道了,一想到这事我就害怕,手不停地抖,就想落荒而逃。但是,这很不符合常理,他若知道我与廖云的事,还会这般跟我聊天吗?早就挥刀相向,将我大卸八块喂狗。思虑很久仍是不明就里,巴望谜底早点揭晓,省的忍受担心受怕之苦。

    叶大伟见我的窘样,淡然地道:“你眼界很好,怪不得鸟儿把你当宝贝,比我年轻的时候可强多了。想不起来就甭想,等会见到那人就真想大白了。”

    他的话很高深,我的思维比较迟钝。那人是谁?我非常期待,感觉叶大伟的目光饱含赞赏,拍了下脑壳,惭愧地道:“最近我的记性越来越差,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真是惭愧。”

    叶大伟笑道:“惭愧,此词用在你身上极不合适。大智若愚还差不多,你的境界非普通人能企及,泰然处之吧!”

    我没脸没皮地笑笑,递烟给叶大伟。火光处,烟雾缭绕。不刻,高跟鞋的响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倏然而至,门被轻轻敲响。叶大伟神秘地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请进。”

    嘎吱一声,熟悉而又绝美的面孔跃然眼前,来人见我微微而怔,继而嫣然而笑,无处不美。蒋涵先跟叶大伟问好,清澈的眸子迎着我道:“任鬼,你何时回来的。”

    “昨天刚到。你又是何时回来的。”我问道,骤然发现叶大伟眉头皱了皱,后悔加上最后那句话。

    蒋涵道:“我早就回来了。”

    “你们经常联系。”叶大伟古井无波地道。

    蒋涵听闻微微失神,我笑道:“我炒股不得其法,经常询问蒋涵。”

    叶大伟颌首,墨眉一挑,说道:“现在,你该知道原因了吧!”

    蒋涵出现,我自然知道原因,摸摸鼻子道:“真是我毁了您的假期,无心之举,您别怨我。”

    “怨你。绝对不会。”叶大伟暗灭烟头道:“你小子鼻子灵,胆子大,手段狠,动作快,赚钱得本事天下无双,我是羡慕嫉妒恨。蒋涵,别站着,坐下说话。”

    蒋涵在我的身旁款款而坐,修长的双腿紧紧并拢,白皙的双手置于大腿上,气定神闲望着我们。一股极淡极淡的香味袭来,我大为受用,心想蒋涵肯定是将我冒险抄底的事报告给了叶大伟。他就提前结束休假,返回省城决断。

    猜到此处,我问叶大伟道:“爸,你准备出手了。”

    叶大伟目光炯炯,说道:“你都出手了,我焉能作壁上观?不过,我还得咨询下你的意思。”

    “投资的事最好咨询蒋涵,她可是资深人士。我就是个打酱油的主,捞上一笔立马就逃。”我抬高蒋涵,顺便贬低自己。树大招风嘛!何况对于投资我真的一窍不通。敢赌,是因为我不怕死。

    蒋涵柔声而道:“你就别谦虚了,你的胆色非我所能及,政策尚未明朗,市场悲观气氛浓郁,你反其道而行之,大举入市,赚得盆满钵满。我粗略估计,你投入的资金溢价已达百分之四十五以上,真乃高人也。“

    我盯着蒋涵道:“最近又涨了?”

    蒋涵没好气地道:“你,你不看盘。”

    “那边网络不好,经常断线。一怒之下干脆不看。”

    蒋涵听闻直接无语,眸子扑闪扑闪,目光久久不曾移动。叶大伟若有所思,然后笑了。我问道:“这,这很奇怪吗?”

    蒋涵不解地道:“你就不怕亏损吗?”

    我摸摸下巴沉思片刻,说道:“应该没那么快吧!至少等市场把政策的利好消耗殆尽,那时候我早就逃命大吉了。”

    蒋涵又问道:“你为何那般确定呢?”

    “政策。”我道。

    蒋涵听后旋即陷入冥想的状态之中,叶大伟笑盈盈地望着她。我却觉得那笑容有些暧昧,不过还在忍受的范围之内,毕竟除了些许的暧昧,欣赏的比重相对而言。蒋涵恍然大悟地道:“我明白了。政策,在特定的环境之下,比技术分析更为重要。任鬼,谢谢你。”

    “你太抬举我了。”我谦虚地道,“我这不叫投资,而是赌博。实不相瞒,建仓后我真后悔了,惶惶不可终日。幸好苍天佑我,不然早跳楼了。这样疯狂的事,以后绝不会干。”

    听了我肺腑之言,叶大伟与蒋涵面面相觑,然后大笑。我有些害羞地搓手,这种情绪真的很不好,但要感谢上天给我机会,故而也不想压制感情。蒋涵羡慕地道:“眼界如此之毒,这样的事不妨多干,不过别压上全部的资金,那样风险太大了。”

    在叶大伟面前我不敢肆意打量蒋涵,点头接受她的建议。蒋涵乃是冰山美人,人前向来寡淡,令许多男人敬而远之。然而,我知道她的个性,冰凉之下是一座火山。叶大伟淡漠地道:“你俩别在互相恭维,赶快给我建议,现在入市还合适吗?”

    我不吭声,蒋涵是这领域的专家,投资的事她说更为合适。她瞅瞅我们,说道:“叶总,我还是那句话,现在是抄底的最佳时机,若错过节点,便要蛰伏。对比任鬼的建仓时间,我们还不算太晚,图谋的是中期反弹的机会。我打算把资金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投入中国股市,另一部分投入黄金期货市场。未来几年,全球流动性势必泛滥成灾,主权货币将会大幅贬值。为规避贬值风险,私募基金将会撤资股票市场,转战黄金期货和大宗商品市场,未来大有可图。我的团队已经完善了投资报告,并以电子邮件的形势发送给大股东。您是泛海头号股东,意见至关重要。只需您点头,其他的股东即使有意见,也无法左右公司的投资策略。”

    蒋涵一双妙目紧盯叶大伟,期待他的最终答案。叶大伟面色凝重,拿过茶几上的的雪茄衔着点燃陷入沉思。我和蒋涵拭目以待,他走到窗前,眺望的城市吞云吐雾。我趁此机会斜睨蒋涵,但见她略施薄粉,黛若弯月,漆黑的眸子怔怔失神。发现我火热的目光,她淡然而笑,我更是痴了,慌忙垂头收摄心神。

    很久之后,叶大伟转身望着我们,坚决地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同意你的投资方案,决定抄底资本市场。但是,投资额度最多二十亿,这是底线,无法逾越。”

    蒋涵笑道:“叶总,我的目标是十五亿,没想到您居然给二十亿,真是大手笔。”

    “我对你充满信心。”叶大伟靠着办公桌喷烟,说道,“你就按自己的想法投资,其他的事情我会出面摆平。记住,好好表现,别辜自己的才华。”

    蒋涵感激涕零地道:”叶总,我会竭尽所能。为您,也为公司。”

    叶大伟用目光鼓励蒋涵,对我说道:“明天召开股东大会,你也参加吧!别挂着大股东的头衔,什么也不管。”

    我内疚地笑笑,暗道并非我不参加,实在是无法参加。您老人家发话了,我岂敢不参加。大事已了,放松聊天,话题焦点集中在中央的四万亿救市计划上。四点,蒋涵离开。叶大伟让我跟他去个地方转转,下楼坐车出城。方向向西,路边的景色异常熟悉,弯曲逶迤的盘山公路,高大苍翠的树木映带左右。霎时间,我猜到此行的目的地——西山陵园。叶大伟深邃的目光穿透黑色的车窗,凝视沿途的风景,神情凝滞庄重,有种寂寥的忧伤。我亦如他,凄凄冷冷,冰冰凉凉,鸟儿的音容笑貌不停闪现,眼眶迷蒙空洞。

    两座花岗石墓碑干净光鲜,阳光下熠熠生辉。墓室四周整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一根杂草。碑前摆放着两束金黄的菊花,以及其他的祭祀物品。我心想守陵人还算认真尽职尽责,逢年过节替我献花,下次来把他的酬劳提高一倍。

    叶大伟突然望着我道:“孩子,谢了。”

    我道:“我时常孤独,便过来陪鸟儿说话。”

    叶大伟道:“年前我来祭奠,恰巧看见守陵人的作为。我很是诧异,询问许久他才如实相告。本以为这世界里除我之外,再无人惦记她们,没想到你铭记于心,不曾相望。鸟儿没看错人,重情重义这方面,我不如你。鸟儿在的时候,我从来没祭拜过她娘。”

    “不不不。”我惊慌异常,说道,“爸爸,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她们,并默默记挂。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爱她们了,外人或许看不明白,但我看得清楚。人生,其实挺难的,特别是你无法选择的时候,也许远离才是最好的解脱。”

    叶大伟灿然而笑,说道:“说话老气横秋的,比我还悲观几分。记住,为了你所爱之人,必须充怀信心地活着。你很不错,我早将你当作亲生儿子看待。”

    我吸吸鼻涕,有种流泪的冲动,说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父亲。”

    叶大伟望着鸟儿的墓碑,颤声说道:“丫头,你听见了没有?我们情同父子,过得有滋有味,你就安心……。”他停顿,哽咽不已,我流泪满面。他道:“爸爸想你却见不到你,心里难受。你小得时候,最讨厌的季节便是冬天,说枯死的树叶无依无靠,整夜在风中哭泣,非要让我陪你才肯睡觉。丫头,你在那边儿冷不冷,要是冷就托梦回来,爸爸给你烧衣服。今天立春,天气渐渐暖和,百花盛开,你要开心,不要忧伤。”

    叶大伟摇头叹息,怔怔看着相片。我抹去泪水,牵强地道:“鸟儿,我常常想你,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本计划大年初一过来,可惜没有成行,因为我去了加拿大。月奴要生孩子,我不能丢下她们不管,望你原谅。我在此发誓,以后每年都来陪你,不见不散。”

    抹抹鼻涕眼泪,悲由心生。叶大伟伫立在慕容秋的墓前,紧闭双眼双手合什抱于前胸低声叨念。我想定他在说很私密的话,远远站着。山风啸啸,卷起枯叶四下飞散。叶大伟说完,弯腰垂头在慕容秋的相片上浅浅亲吻,身子抖得离开。我上前搀扶,说道:“爸,山风很大,我们回去吧!”

    叶大伟从大衣口袋掏出酒壶,递给了我道:“喝口,暖暖身子。”

    我拧开盖子大喝一口,还给叶大伟。酒汁燃烧,顺着食道进入胃部,浑身温暖。叶大伟也喝口,拧上盖子塞入风衣。他指着慕容秋墓碑旁的空墓室,平静而道:“我死后你就把我埋在这里。”

    我直截了当地道:“您身体很好,不会死的。”

    叶大伟嘴角瞅瞅,说道:“长命百岁之后,还是个死字。古往今来,多少帝王为了长命百岁,做出无数荒唐之事。他们渴望长生不老,以保留权利地位,江山千秋万代,结果却事与愿违,有的尸骨无存,有的挫骨扬灰,有的游街鞭尸。人生不过是场演出,锣鼓喧天的时候好好扮演自己的角色,演他个淋漓尽致,回肠荡气。曲终人散之时,风光烟云消散无形,那便安然沉睡,彻底了却红尘世俗。一个人倘若堪破生死,心静如水,万物皆空,那才是真正的逍遥。”

    我咀嚼着明灯似的话语,内心深处的黑暗逐渐消退,未来的坦途慢慢展开。一个人真为钱而活着,即便坐拥天下,人依旧空无一处,毫无意义。若他能力所能及的改变当下的世界,内心会丰富起来,生命的光辉点亮自己的世界,影响他人的世界。长久以来,绝望的情绪始终郁结于心,让人郁郁寡欢不能尽开颜,苦难如影相随,人不浑浑噩噩而活。死,是每个人必须面对的事。每当夜幕降临,枯坐对月,我总扪心自问,活着究竟为什么?千百次追问,千百次没有答案。此刻,叶大伟的话醍醐灌顶般,彻底解开我的疑惑。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且要演得风生水起,酣畅淋漓。面对死亡无怨无悔,安然沉睡。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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