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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们俩紧跟在人家女生屁股后头这是干啥啊？！”
啸天回转身的时候白果也正笑嘻嘻地回头张望。不提不打紧，这一提啸天果真就觉得前边的女生越发高大，尤其是白果腿长，牛仔裤紧紧裹着的屁股就突兀在眼前。“跟在女生屁股后头？！这吴彤嘴真够损的！”啸天想。
啸天惯于独来独往，每天除了上课，就一声不响地窝在宿舍，或者跑到离学校不远的新华书店闲逛。跟同居一室的男生都少有私交，何况素无往来的女生呢？！“请我跳舞？！不去！”想到方腊言语间流露出的对自己毫不掩饰的鄙视与挑衅的态度，以及由此引发的几次语言冲突，啸天认定方腊是在拿自己开涮，于是毫不犹豫的回绝了。
几天以后体育课结束，穿过经贸大学回西院的时候，啸天看到白果正站在读报栏前阅读报纸。
“常啸天，见到我怎么不打招呼啊？！”就在啸天从她身后走过的时候，白果突然转过身质问道。
“哦？”啸天诧异地停下脚步，看来白果是从阅报栏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我们又没有面对面，怎么打招呼？！”啸天解释说。在啸天看来，与白果的交情还仅停留在迎面撞见的时候才需要打招呼的程度，如果没有重要事务而轻易打扰别人就显得有些冒昧。
“那，前天晚上我请你跳舞，你怎么不来？！”白果接着质问。
“啊？！”啸天有些意外，“我不会跳！”
相对于长长的双腿，白果的头就稍显有些小，眉毛也略显疏淡，但脸上总是洋溢着甜甜的笑，让人倍感亲切。自此以后，啸天也开始注意观察白果，这次乘车的特立独行，一方面是秉性使然，另一方面，啸天也是做给女生尤其是白果看的。“我不喜欢争抢拥挤，”后来啸天解释说，“每次我都站在拥挤的人群外，等其他乘客上车完毕，才从从容容最后一个上车。我宁肯选择站一路，也不愿意抢座位，免得还得起身让座。”
“你坐下吧！”参观结束回学校的时候不用赶时间，一同乘车回去的就少多了。公交车上乘客稀稀落落，好多座位空着，啸天仍旧执拗地站在公交车走廊上。“一会儿乘客多了，不还得起身让座么？！”啸天想。
博物馆前是开阔的省会文化广场，市民在这里放风筝散步休闲，成百上千的鸽子起起落落，在人们头顶盘旋着，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从从容容散步觅食——有专供游客购买抛洒的鸽粮。广场东侧沿东大街卖字画的卖风筝的和卖其他手工艺品的排了半条街。博物馆主体建筑为仿人民大会堂风格，圆圆的廊柱巍峨高耸，正门上方六个镀金大字：华北省博物馆。从博物馆前穿过的时候啸天故意落在后边，一路上白果频频欢快地回头，啸天就能迎面碰到白果关注的目光和亲切的笑脸。
穿过博物馆广场沿着小路走几站地就找到了师大南院北门，人体标本就在南院生命科学学院实验楼一个地下室里，啸天和同伴们到达的时候另一个专业的学生已经参观完毕正陆续离去。标本室四周陈列架上摆满了装在广口瓶里的人体组织，在标本室中间玻璃柜子里有一个切掉了四肢，肚皮被剥离裸露出五脏六腑的尸体。啸天匆匆看了几眼就不愿再看，这时候旁边的女生惊叫起来，她们看到标本室一侧的陈列架上摆满了大小不等的胎儿标本，在浸泡胎儿的广口瓶下边贴着的标签上注明了胎儿所处的月份，从一个月的简单胚胎组织，到九个月临产时已经完全成型的胎儿，全像水果罐头一样密封在广口瓶里。
在这略显阴森恐怖的地方没人愿意久留，很快啸天随着大家离开了。后来有人谈起这次不堪回首的经历说，参观回来都过去两周了还没胃口吃饭，尤其是看到饭菜里有肉的时候，直接就想到泡在防腐剂里的人体器官，胃里就一阵恶心难受。
“那个人体标本是个女的！”参观回来，有人发表意见说。
“你怎么知道的？”啸天有些惊讶。啸天曾记得老师提到过男女骨盆的下开口是有差别的，女人的骨盆下开口要大以便于胎儿的娩出，而男人的就要狭窄地多，所以考古人员通过测量尸骨骨盆下开口的角度，就可以推断出墓葬里尸骨的性别。可这次看到的是被处理过的尸体，而不仅仅是骨架。
“你不会看么？”那男生不屑于再说。
哦，男女在某些器官上是不同的，啸天想，我怎么没注意到呢？！
12
“据说这些制成标本的都是死刑犯。”
“死刑犯？！”啸天瞪大了眼睛。“恩，有可能，不然哪个家属会乐意看到亲人的尸体被肢解得支离破碎呢？！”
“‘屎’刑犯！支离破‘睡’！哈哈哈哈……，老大，你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行吗？”吴越加重语气夸张地模仿着啸天笨拙的发音，一脸嘲笑地质问：“你会说普通话吗？！”
啸天大窘。这几个音节一经吴越夸张地学舌果然十分地难听，自卑感重重地压在心头，啸天积极参与讨论的热情随之荡然无存。
“老大，‘山’十六路，十‘势’路车，是这样么？！哈哈哈哈……”吴越继续恣意地嘲笑着。
“对了，老大，今天在车上让你坐下你丫怎么不坐啊？你知道你站在前边晃晃悠悠多碍眼多招人烦么？！就显你玉树临风就显你长得高对么？！”方腊不满地道。
“就是啊，让你丫坐你丫怎么不坐啊？就显你丫高风亮节？！”管仲也有些不满。
“我是不想让座！”啸天回答。
“不想让就不让呗，跟那有什么关系啊？！”
“可如果有人上车不让座感觉不好意思，同样买票自己坐着别人站着感觉不公平，可我又不想让座，不想让人家说‘你又学雷锋呢’！”
“世界上哪儿有绝对的公平啊？！再说了，说你学雷锋怎么了？侮辱你了？！”
“不是说侮辱。本来尊老爱幼人人都懂，人之初性本善么！可你非要说我在学雷锋，好像我不学他就连基本的礼让都不懂了么？！”
“这是什么理论啊这是，真是不可理喻！”
“老大说话总是这么经典！你是从火星来的吧？！”
“火星人！哈哈……”吴越对着啸天兴奋地叫道。
啸天向来认为，每年轰轰烈烈大张旗鼓的学雷锋活动，如果是在小学生中间举行还能够理解，可要在高中生甚至大学生中间进行，实在是有失浅薄。大学生心身日渐成熟，自我意识早已觉醒，在啸天看来，每做一件善事都归功于学习了雷锋，无异于对学生自我意识的否定。“又在学雷锋啊？”这句话貌似赞誉，其中的潜台词无疑在说，幸亏有雷锋这个伟大的人物指引，否则就你的素质，就你的觉悟，你干得出这样的人事么？！！
那时候自发兴起的志愿者活动已经如火如荼，在全国形成燎原之势，而每年政*府主导的学雷锋活动都如诈尸一般在那个固定的日子回光返照，不久便偃旗息鼓在一片喧嚣中遗忘在九泉之下了。“志愿者的提法尊重了参与者积极向上的自我意识，是符合心理学规律的。”在后来的毕业论文中，啸天这样写道。“道德规范的形成无非外塑和内省，仅仅强调外界规范和引导，漠视对自我意识的尊重，无疑是难以完成的。《论语》上说，‘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也说明外界政令的强制作用是有限的，激发民众的自省才是弘扬道德的根本。”
或许是论文的题目过于偏激，也或许是论文行文风格更趋向于嬉笑怒骂的杂文而不是严谨的社科论文，没有给出一句指导意见，啸天的论文直接就给他所尊重的那位慈祥的老太太枪毙了，“你写得那是什么呀？”老太太有些不耐烦地说。这位老太太面容慈爱和善，在啸天的记忆里一直笑吟吟地慈祥地微笑着，绝没有不快的时候。她最让啸天敬佩的地方除了她的学识和为人，还有就是她是学院使用多媒体授课的极少数人中的一个。“我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都在学习新生事物，你们也应该积极掌握，以后每次上课前，我要让咱们班同学轮流到前边来学习打开多媒体设备，不然你们毕业去应聘面对多媒体教室不就抓瞎了么？”老教授公布了她的邮箱，还传授经验说，如果你要查阅下载资料，在早晨的时候网速比较快，因为这时候好多人还没起床呢！
作为一位学识渊博的老教授，她不可能不会洞察其中的奥秘。啸天想，老一辈人都极端爱国，对政*府的过失，她不过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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