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坝
海浪悠然卷,
沙滩平静拦。
青山低似坝,
不敢看云端。
男主人不在,不太方便进门。贾宝玉寒暄几句,便问:“蒋夫人,可曾见过紫鹃吗?”
“见过的。”袭人笑回说。宝玉面露喜色,袭人却又补充说:“不过已经是数月之前的事了。”
她是大户人家的女主人了,是不会说谎的。贾宝玉大失所望,又问:“你跟紫鹃那么亲密,可知道她在城西有什么朋友?”
袭人不确定的说:“听说雪雁嫁到那边去了。二爷找得这么急,紫鹃怎么了?”
贾宝玉汗颜,惭愧的说:“老夫人趁我不在,不知道为什么要撵她走。我一定要找她回来。她若是不愿回去,我也不待在那儿了。”
袭人叹说:“没想到二爷对紫鹃妹妹如此情深义重!”虽说吃醋,也能理解。毕竟她是林妹妹的贴身婢女。
贾宝玉道:“其实何止她,像晴雯,你……你的其她姐妹,能找回来的,我都会尽量的。”
袭人明白他心意的,怪自己嫁人了。有点想落泪,又忙赔笑说:“二爷进去喝杯茶,外面风冷。”
“不了。你告诉我,雪雁嫁到哪户人家?我好快点去找。”
“城西磨豆腐的,你一问便知。”
袭人还欲说,贾宝玉忙告辞和茗烟去了。她只得罢了,命关好门,自己扶着丫头进了一间客房。房中一股烟味,病床上躺着一女。
袭人埋怨说:“好妹妹,你这又是何苦?”
紫鹃挣扎撑起半个身子,咳嗽说:“姐姐,麻烦您了。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说着泪下了来。
袭人忙坐到床边安慰说:“年纪轻轻的,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不过是一时偶感风寒,思念成疾,加上腿有伤才会搞成这样。”
古人抵抗力差,医疗又差,感冒至死是常有的事。
紫鹃苦着脸说:“现在饮食无味,吃的药也多吐了。我看是不行了。”
袭人笑说:“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就有心情吃东西喝药了。”
“什么消息?”
“二爷回来了。”
紫鹃感谢说:“谢谢姐姐为我打听!”
袭人微笑说:哪用我打听!二爷自己找过来的,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你干嘛先跟我说不见?”
“一来,我怕这病好不了,免得拖累二爷。二来,老夫人和**奶都不待见我,要我走,我也不想二爷夹中间为难。他是看我家林姑娘的份上才对我如此好的。我知道他不曾负了林姑娘。我又怎能累了他,负了林姑娘?”
“你的病要是好了呢?”
“那也不见。”
“你这个执拗的傻丫头!”
“只求姐姐不要不管我,我好了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快这样说,你我是一样的人。你待二爷好,二爷对我不薄,我怎么不管你?我们从小又是好姐妹。”说到心酸处,袭人埋怨说:“偏偏这会儿我家的又不在。不然我一定要他给妹妹找最好的大夫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蒋玉菡风尘仆仆回来,便来找袭人,问下人知在客房。进来赔笑说:“夫人,你可让我好找。紫鹃妹妹好点没?”
袭人着急说:“你看这一日重似一日,如何是好?茶饭不思,都怪你请的庸医,乱用药!”
蒋玉菡好冤枉,摊手说:“这怎么又成我的不是了?”辛苦在外奔波,回家还受埋怨。
紫鹃忙解围说:“姐姐乱说的,蒋爷别放在心上。”
蒋玉菡靠近袭人,取笑说:“姐妹亲一世,丈夫不讨好。我懂的。”
袭人忙说:“你懂还不去快请京城最好的郎中来。”
“别慌!昨儿我刚遇见有名的张太医,邀请我到他家唱戏。我跟他说了紫鹃的情况。他说,这两日不好,愿意过来帮忙看看。只要我尽力把他家的戏演得有声有色。”
“还等两日?病能拖吗?快去请!”
蒋玉菡不敢有违夫人的命令,叫下人说:“你快去张太医家请张太医来!就说病很急,且要仔细商量唱戏的事儿。他把这儿治好了,我不收他钱。”
“啊?”那下人没听明白。
袭人扯蒋玉菡耳朵说:“我是叫你去!”
蒋玉菡叫苦说:“娘子,我刚进家门,水都没喝一口呢?”
袭人瞪眼问:“是你口渴重要,还是我姐妹病重要啊?”
“当然你姐妹病重要。”
“还不快去!”
“是是是!”蒋玉菡赶紧逃命似的去了,下人都有点跟不上了。
在荣国府,袭人温柔娴熟;出了嫁,活像个母老虎。紫娟是又好笑,又羡慕,说:“姐姐好威武,比咱府里以前的凤辣子还厉害!”
袭人见有下人在,叫他们出去做事,轻声对紫鹃说:“他呀,嫌自己是戏子,缺乏威严,怕镇不住下人。所以故意让我做坏人,对他照样可以不客气。”
“哈哈……”紫鹃笑得咳嗽不止。
“他好像越来越喜欢被我欺负,害得我性格真的快变样了。我可不是爱生气发脾气的人。”袭人似乎有点不乐意。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难得碰到这么带你好的男子!”
过了早饭时间,蒋玉菡请来了医术高明的张太医。也就曾经给秦可卿看病的那位,可惜她看的太晚了,已病入膏肓!张太医为紫鹃仔细诊两手的脉,又端详了气色,也不说话,起身便向蒋玉菡贺喜说:“恭喜蒋爷,夫人有了。虽然不过月余生,但凭老夫的多年经验,十有**了。”“她不是我夫人。”蒋玉菡忙解释说。
“她不是你夫人?你干嘛火急火燎的叫我来?”张太医见旁边还有一人,且衣服打扮不俗,想她才是大夫人,又赔笑说:“都一样。有了身孕,大家都该高兴才是。”f做小的不容易了,怀孕了还要受气,气到生病。
袭人忙问:“太医,您快说病怎么样啊?”
张太医笑说:“无妨,不过是小风寒,加之郁闷有气,故而浑身无力,嘴里没味。只要没人给她气受,随便吃点安胎滋补的药,保证母子平安!”
紫鹃原本有点重,听宝玉来找,病变好了几分。张太医治疗小症绝对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袭人忙恭喜紫鹃说:“太好了!妹妹今后有福了!”
张太医听了,倒也意外,对蒋玉菡夸说:“尊夫人真是贤良淑德,万一挑一。”
“必须的。”
“没事我就先回去开个药房。你叫个下人跟我去,顺便把药抓来。”
“好的。”蒋玉菡忙送张太医出去。
袭人正为紫鹃高兴,她却哭了,忙问:“怎么了?这么好的事该高兴才对。母凭子贵,有了孩子,你在贾府,谁敢瞧不起你?万一争气是个男孩,你就和宝姑娘并肩齐平了?那时,她不待见你没用。老夫人更不会说你什么冲了胎神。”
紫鹃含泪说:“我是怕这些天没照顾好自己,影响胎儿。我真是个傻瓜,居然都没感觉到他来了。”
袭人忙安慰说:“快别哭。知道对胎儿不好,更该注意了。这才刚开始,你身子又不似林姑娘般柔弱,绝对无碍的。”
紫鹃答应一个是,慢慢平复心绪。
有了身孕,不是小事,又是旧主的,出了一点差池,下人可承受不起。袭人寻思自家条件有限,怕是照顾不周,说:“好妹妹,你有了贾家的骨肉是大事。你看,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们一声?至少应该和二爷说下。他是孩子的父亲,有机知道的。”
事尚说不准,万一有个万一,岂不空让人笑话埋怨?紫鹃摇头说:“不,现在还不行。等我病好了,再麻烦姐姐通知二爷好了。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想打扰二爷。”
袭人理解紫鹃的顾虑,也不说了,忙让她好好休息。待蒋玉菡送太医回来,袭人自出去与他商量紫鹃的事,一面又下人煎药好生服侍紫鹃。
再说那宝玉和茗烟找到城西豆腐坊,雪雁是看到了。可她一点没有一点紫鹃的消息。古事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雪雁过得艰辛,一身粗衣麻布,已是农妇模样。见宝二爷来了,忙请他与茗烟尝尝自家磨的豆腐。
贾宝玉不好推辞,只得和茗烟入坐,权当歇歇脚。雪雁上来两碗豆腐,一碟咸菜。茗烟也觉得寒酸,不过豆腐是蛮好吃的。宝玉尝了尝豆腐,笑赞说:“雪雁妹妹,你的豆腐真心不错!生意一定还不错吧?”
雪雁笑回说:“二爷不要取笑我了。只不过勉强与夫家过活罢了。”
她毕竟是林妹妹带来的人。贾宝玉陪笑说:“今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尽可来找我。我会尽量帮忙的。”
“谢了,二爷!”
“你和紫鹃共同服侍林妹妹。可知道紫鹃还没有别的什么相厚的人,又或者在京城有什么亲戚吗?”
雪雁因旧主疼紫鹃胜过自己,对她了解其实并不多,只道:“左右不过是在分散的姐妹那里。二爷放心,一定可以找到紫鹃姐姐的。”
吃完豆腐,贾宝玉拿出了身上所有的银子,想曾经她跟着黛玉,虽是下人,却也一身鲜亮。雪雁哪里好意思收,这卖的是豆腐,可不是青岛大虾。笑说:“我在贾府多年,受恩惠颇多。原应请二爷吃的,怎能收您的银子?就是收,两个铜板也就够了。哪能要这么多?”
她夫家见钱眼开,虽想要,却不敢说。见到富贵人,他是不敢乱插嘴的,怕得罪。
贾宝玉将银子放在桌上,不跟雪雁嘴上推辞。茗烟也叫她收下。二人告辞了,继续去别处打听紫鹃。
不多时,已是晌午时分。茗烟肚子打鼓,嘻笑说:“二爷,快走不动了,咱先找个馆子吃饭吧!”
“不是刚吃了吗?”宝玉身上无分文了。
“豆腐哪里管饱?一泡尿就没了。”
“吃饭可以,不过我没钱了。你有的话,先给我垫着,行吧?”
“二爷都没有,我哪来的银子?”茗烟有是有的,但节省每文,只为帮卍儿父母还赎礼金。
贾宝玉走得乏,倒也饿了。刚才一时大方慷慨解囊,此刻却要苦了肚皮,方知兜里空空寸步难行。茗烟提议说:“不如先回府里。反正没头绪,不如我吃饱好四处问问,也免得二爷受累。”
“为寻紫鹃,这点累算什么。”贾宝玉不说还行,一说真觉得脚酸了。只是不太想回荣国府。
“二爷,像无头苍蝇乱找也不是事儿。我知道您放心不下,您腿脚没我快。我送您回去,然后我多带些干粮再去打听。您不想看到其他人,难道也不想您的千金小姐吗?”
乐儿是他唯一牵挂的。贾宝玉想自己走得慢,反不如茗烟独自寻找,眼下也只有回家再从长计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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