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在永定河大堤那边儿养狗的时候,碰见的邪门儿事儿远不止鬼打墙一类小事儿。像什么鬼压身,半夜有东西叫唤这些,稀松平常。最厉害的还是那个“丰西小白人”。
还是2007年。也是我和小乐儿碰见鬼打墙之后一段时间。
十冬腊月,但是那一年很奇怪。没怎么下雪。
那会儿藏獒园的条件远不如后来搬到大兴的条件好。
“二四”砖墙,石棉瓦的顶子。
估计好多九零后都没住过这种环境的房子。
外面零上,屋里零度。
外面零度,屋里零下。
赶上过年了,伙计都回家了。
也就苦了我们哥儿俩。倒着班儿地住在院儿里。
刚开始两天还行。
白天遛遛狗,晚上看着电影睡觉,这一天也算对付过去了。
后来有一天,轮到乐儿自己住那儿了。
结果到了夜里,电压不稳,开着电暖气,DVD和电视都带不起来。
用小乐儿自己的话说,这就是命啊,命!
当天夜里大概两点,乐儿突然打电话给在家睡觉的我。
“哥...哥!有鬼啊!”乐儿差不多是哭着说的这句话。
“我操,弟,别闹。大夜里不睡觉跟我说这个。做噩梦了吧?”我揉着朦胧的睡眼坐起身来,当时想的是:这孩子是不是待着睡不着蒙我玩儿呢?
“真...真的,哥。刚才我看DVD打不开,就开着暖气钻被窝里了。结果...结果听见一阵儿铃铛声儿,紧接着大铁门就咣当一声,我刚开始以为是进来贼了,就拿着刀看了一眼,这一看,我......”乐儿显然看见了什么比那次鬼打墙更可怕的东西。我觉得事情可能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
“你看见什么了?你别着急我这就过去。”此时,睡意全无的我一边儿接电话一边儿起身穿衣服,打算过去一探究竟。
“我看见院子里有个小白人儿!!!”小乐儿哭腔越发重了起来,却又不敢大声说话。生怕那“小白人儿”听见一般。
“什么小白人儿?”
“刚开始,我以为是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可是,哥,如果不是咱俩,不是伙计,咱家的藏獒是不是得玩儿了命地叫才对呢?”乐儿朝我反问道。
“嗯,没错儿。得疯了。”想到自家养的十几条成年藏獒的性格,自己都不敢说完全能摆弄,别提外人了。
“可是狗都没反应!屋里那条小崽子,趴在我脚面上打哆嗦!”
“你等着我吧。我这就过去。没事儿,你就在屋里,千万别出来。”不等乐儿说话,我挂了电话,拿起一把砍刀揣在怀里,拦了辆出租车(从鬼打墙之后,我几乎再没有打过黑车)。
这一路,我脑子几乎一片空白。
等我回过神儿,已经到了大门口。
结了车钱,我打开大门,飞似的跑到小乐儿睡的那间屋子。
“哥!你可来了。”看见蜷缩在床上披着被子的小乐儿此时精彩的表情,我强忍着没笑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儿?”
“就一个比普通人矮的小人儿,大概一米五,纯白,雪白雪白的。站在大门后边儿那一块儿空地。一直来回晃悠......”乐儿好像不是太愿意去回忆当时的画面。
“你怎么知道不是人?”我尽力去安慰小乐儿,其实也是安慰着自己。好端端的,自己做生意的地方出现了这东西,谁也不愿意相信。
“哥...人哪儿有不用走就能晃悠的......”小乐儿蜷缩在床的角落里,不住地颤栗着。
“然后呢?他干嘛了?”通过上次的事儿,这类事情我也比较从容了。
“然后...然后它好像想继续往里晃悠,这时候红义叫了,其他狗也叫了,再然后,它就‘飞’出去了!”
“飞出去?!”我明白这句飞出去的含义,却死活不愿意相信。
“飞出去的...没有起跳的动作,直接就那么飘起来,然后直直落在门外了,它飞起来之前还看了我一眼...”乐儿边说边哆嗦,嘴唇都已经发紫了。
“我操,咱家四米的铁门,它飞出去了?!”
“哥...怎么办啊!?”
“我他妈哪儿知道。行了,别说了。你睡吧。我看会儿。明天白天你盯着。晚上我盯着!我倒看看是什么。”说完,我抱起屋里那条瑟瑟发抖的小藏獒,坐在沙发上。
有我在,小乐儿也就放下心来,惊吓带来的疲惫,让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就这么过了一夜,天亮之后,小乐儿去喂狗,我去睡觉。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小乐儿开始不安了。
说实话这时候我也十分紧张。毕竟,那未知的东西,谁也不知道会干嘛。
天,黑了下来,吃了晚饭,打开电视,电暖气,DVD,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屋里那条小狗趴在我脚上,安详地睡着。
看着电影,喝着酒,时间就那么过去了。
转眼,一点半,据小乐儿说,听到那从远到近的铃铛声大概是一点半前后。
“操!这不是一切都正常么?”我指着那台放着《头文字D》的电视对小乐儿笑骂道。
“都说了你那是梦了......”
“吱......”就在我话音还没落的瞬间,电视自己关了。屋里的小藏獒从梦中惊醒,一声哀嚎,钻到我脚下开始发抖。
屋子里的灯来回闪烁了几次,也灭了,与此同时,那传说中的铃铛声响了起来!
“丁当丁当丁当......”由远至近。那声音对于铁路边上长大的我们来说,是那么熟悉!那声音分明是火车道口提醒行人的铃铛声!
“砰!”一声巨响从大门传来。那声响并不像翻越铁门或者是什么撞击铁门的声音,而是像......棺材盖儿盖上的声音!
“哥...”小乐儿低声叫我。我摆手示意他别出声,左手拿起一把刀,右手扒着窗户,向门口看去。
只见一到白影,从大门外升起,落在了院子里。
真的是飞进院子里了!
我拉起小乐儿示意他别出声。
那白影平移着往院子里飘来。
“昨天...昨天没来这么深!比昨天走得更近了!”小乐儿小声地说道。那语气中满满的恐惧。
“等会儿丫到门口咱俩就抄家伙过去,管它是什么,砍趴下了再说。”我攥了攥左手的砍刀。
“哥...要不咱还是...”
就在乐儿说话的时候,那白人儿已经晃到了圈狗的房子门前。再往前三十米就是我们的屋子!
我能感觉到刀柄和门把手已经沾满了我的汗。紧张的气氛让我有些窒息。
就在这时,院子突然炸开了藏獒的咆哮声。
那圈在第一间狗窝的红藏獒红义疯了一样,一遍咆哮着一遍撞门,似乎要出来撕了那白人一般。
其他藏獒也是发出了充满敌意的吼叫。
白人显然也是对这些藏獒很忌惮,好像犹豫了一下,就按原路返回了。
到了院门口的时候,尽管我根本分不清哪面是它的脸,可我明显感觉到了,它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幽幽地“飞”出了大门。
这时,灯和电视同时亮了起来。
“当啷”。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那藏獒的咆哮声,我真的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切都那么的匪夷所思。
整个人也因为过度紧张虚脱地坐在了地上。
“哥...咱怎么办...”小乐儿带着哭腔说道。
“你说,昨天它就在门口晃悠来着?”我喘了会儿气,慢慢挪动身体坐在了沙发上。
“是啊...今天怎么就走到这儿了。会不会明天......”我示意小乐儿不要再说了。
“明天白天你看家。我出去一趟。今天它走了应该也没事儿了。我去把红义放出来。咱好好睡一觉。”说完出门把狗放出来,那狗没有像平时一样和我嬉闹,而是箭矢一般冲向了大门,上蹿下跳地吼叫着。
一夜无话。
第二天小乐儿照常在狗场看家。
我来到了我第一任大哥,东哥家。
之所以来找他,首先是,这件事儿不能跟父母说,说出来也肯定不相信。之前,在医院停尸房有个白衣少女冲我招手,我转头就跑,回来以后发烧一周,这件事和老爷子说了,身为唯物主义者的老爷子直接就说了句:幻觉。
其次,东哥小的时候学过对付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办法。而且对这方面的事也算是博学多才。
按响了门铃。
“五子今天怎么来了?我还说哪天去找你看看狗去呢。屋里坐着去。”东哥打开门就一阵寒暄。
“没事儿,哥。我这不是先看你来了么。”我笑着走进客厅。
“坐,怎么了今天,这么闲哉跑我这儿来了?”东哥扔给我一根儿烟,自己也坐在了沙发上。
“哥,你看着我长大的,我有什么说什么了,这回你得帮帮我。”我委屈地说道。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东哥先是疑惑,接着变得有些恼怒。
“不是不是,没人欺负我,欺负我的不是人......”
“都挨欺负了,就别逗咳嗽了,到底是谁?!”东哥是急脾气,听不得这种扭扭捏捏的话。但是我确实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确实不是人...哥,是鬼...”我这才把事情原委向东哥道来。
“我操!得亏你今天来了。今天再不来,晚上就该进屋了!”东哥听罢,皱着眉头说道。
“啊!?进屋?!不会吧,我养着那么多藏獒呢!”我惊异地问。
“你听说过黔驴技穷么?老虎怕驴么?!”说着,东哥不管一旁满脸恐惧的我,进了里屋拿了一块红布,把条案上的关公像包了起来。
“今天把二哥包起来,请回你那儿去。对着门放桌子上。红布别掀开。等夜里那东西到门口了,你把红布掀开。以后就没事儿了。”说完,拿了听啤酒给我。
“哥,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我接过啤酒,喝了一大口。
“你别问了。回头完事儿了我再告诉你。”东哥不肯说,但是既然有了对付它的办法,我也就不再害怕了。
喝了几个啤酒,东扯西扯了几句,抱起关公像就回了狗场。
到了狗场,我交代了小乐儿几句,把桌子正对屋门,红布包着的关公像放在中间,自己就去睡了。打算如果不管用,养足精神晚上和那东西折腾。
醒来的时候,十点多了。
小乐儿开着电视,坐在关公像旁边,左手一直拽着红布的一角。打算随时出现随时掀开。
“一会儿别紧张。掀布的事儿我来。”我生怕小乐儿一紧张,把关公像摔碎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秒都是那么煎熬。
我们严阵以待。就好像等待敌人的士兵一般。
“丁当丁当丁当...”
“来了!”灯和电视,同时自动关闭,大门也发出“砰”的一声。
我注视着窗外,紧紧攥着红布的一角,
那白人儿,飞到了院里,一直飘到了昨天的位置,红义却似乎睡着了一般,丝毫没有察觉。
离屋门还有十米,九米,八米,七米......
“砰砰砰”
那东西竟然把一张大白脸贴在了玻璃上敲门。
这时候我看清了那张脸!
那是怎样惨白的一张脸啊!
满是伤痕的脸上,全是针线的痕迹,似乎是切碎了再缝起来的一般!
一双眼睛竟然也是白色!
它竟然冲着我笑了,那笑容,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你妈的!我让你笑!”我大骂着掀开红布,关公像的一部分出现在了桌子上。
而那白人儿脸上似乎满是惊恐,转头想跑。
却随着那块红布完全揭开,定在了原地。
“砰”!
那白人消失在了那里。
就那么平白地消失在了那里。
而此时,院子里的狗,炸开了锅,全都疯狂地叫了起来。
借着月光,我看了看那片白人消失的地方,空无一物......
那天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从那以后,我再没听到过那铃铛声,也没见过那白人儿。
但是丰西小白人儿的故事,却在我们周围传开了。
后记
二零零八年,我搬离了丰西。那一年的生日,东哥也来了。这件事是我挥之不去的阴影,以至于就算灌醉了东哥,我也要问清楚缘由。“哥,那到底是什么?那玩意儿的脸,我可看清楚了,跟特么鞋底子似的,全是针线孔。”我喝了一大口啤酒,问醉醺醺的东哥。“那个啊,本来都不想跟你说,你知道么?那会儿你住的房子后边儿就是火车道。以前听老人说过。挺早以前了,动荡时期,有个女孩儿。因为跑通勤回家晚了,让丰西几个流氓给糟蹋了。后来想不开卧轨自杀了。刚开始那几个流氓还以为没事儿了呢。后来一个个都说晚上听见铃铛声儿,看见白影,结果都是第二天就死在家里了。死的那叫个惨呐!再后来,附近居民也都陆续碰见过这东西。也是两天,人就没了。可能是为了投胎找替身吧!谁知道呢!你说你看见脸上全是针线孔?不对。那是全身都是。她是卧轨死的。后来家里人找人给缝上的。你听见那铃铛声儿,那就是火车道口的警铃儿。就跟出场音乐似的。我给你请的那个二哥,那是正经开过光的。杀气重。能制得住。反正以后......以后...”东哥说完就趴下睡着了。后来,碰见什么事儿,我都没慌过,也是因为那次亲眼看见了那东西。
那个关公像,现在在欧仁壁纸经理梁建军家。
至于以前狗场那块地,现在是个物流公司,不过后来我听说,那边儿偶尔在凌晨一点多,能听见“叮当叮当”的铃铛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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