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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回 玲珑少年江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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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购置了马匹,从江西一路东下,不过数日,便已来到平江府苏州地界一处小镇。自古有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乃是南宋都城临安,百余年来宋室建都于此,繁华固不待言,而苏州排名尚在杭州之上,其富庶之处,可想而知。

    这小镇名曰黄埭,因战国时楚相春申君黄歇为阻洪水,筑土为埭,故而得名。千百年来俱为苏州府北方的门户。镇中一条小河穿流而过,两边房屋依河而建,倒有一半建筑于河面之上,河岸边停着几艘小船,河水清澈,几个顽童正在船中垂钓。玛飞叹道:“这里真是像极了威尼斯,可惜尼古拉再也见不到了。”

    长街之上行人如梭,镇中居民衣饰华丽,便是寻常百姓的衣服,也有不少乃是丝绸所制,人们神情恬淡,竟似感觉不到大战已经近在眼前。其时已近中午,镇中不少人家已经升起袅袅炊烟,更衬得小镇一片祥和。

    玛飞和茗这数年来从西域到中原,从未见过如此恬淡所在,这一个苏州小镇,真如尼古拉当日所描绘的人间天堂一般。两人信马由缰行走在小街之上,两旁行人如梭,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玛飞和茗这几日来连着赶路,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闻着两边小摊飘出来饭香酒香,只觉得肚子空空如也,不断悲鸣。

    两人相视一笑,玛飞道:“这里已到了苏州,想必离陆枫府上已然不远,我们填饱了肚子再去也不急。”正好前面街边有一家饭店,小店不大,不过门面上的招牌“醉河轩”三个大字却金光闪闪,与这寒酸的门面大不相称。门口一副对联写道:学四书习五经只为一生体面,结三教识九流莫若两盏淡酒。玛飞道:“这小小一家饭馆,居然有如此气魄,江南之地果然不同凡响。”

    二人走入面馆,早有跑堂的过来沏茶,招呼道:“两位要吃点什么?”玛飞从未和这般人打过交道,一时倒也不知说什么。茗笑道:“我们急着赶路,你们店里有什么拿手的,随便上吧。”

    那店小二道:“我们这的面食是远近一绝,两位要不要试试?”

    玛飞早已不耐烦,说道:“两碗面,越快越好。”

    小二道:“好嘞,面两碗。不知两位客官要些什么什么浇头?”

    玛飞和茗不知浇头是什么意思,怔怔的望着店小二说不出话来。那店小二忙解释道:“小店的焖肉鳝糊爆鱼都是用最新鲜的原料制成,便是城里的老爷们,也都时常会来光顾小店。客官要不要来点?”

    玛飞不欲再和他啰嗦,一挥手,道:“好,你看着办吧!”却见小二仍旧哈着腰站在他边上,奇道:“怎么?”

    小二赔笑道:“两位的面是要重油,还是清淡点,是重青还是免青?”原来苏州一带自古对饮食就颇为讲究,便是寻常饭馆,也会将简单的饭菜做到精致异常。这面馆的面食乃是苏州一绝,每次有客人光顾,都会将客人的要求问的明明白白,重油要多放点油,清淡点是少放点油,有的喜欢人要多放蒜叶,便是是重青,有的不要,则为免青。至于面的火候则有硬面烂面之分,汤汁则有宽汤紧汤之别,这店小二向来服务周到,免不了将这种种区别一一讲给玛飞和茗知晓。

    玛飞和茗听完店小二介绍,哑然失笑,玛飞道:“想不到江南之地,对这区区一碗面就有这么多讲究。”对小二道:“我们也分辨不出这许多差别,你只要尽快将面端上来就是。”

    店小二点了点头,拖长了声音叫道:“来哉,鳝糊爆鱼双浇两碗,宽汤免青,硬点!”他在这面馆中当了几年跑堂,也算机灵,知道这两人要急着赶路,知道不会和他计较,忙给他们点了两份店里最贵的面。

    茗见这店小二声音婉转,将这几句话说的犹如唱戏一般,余音绕梁,笑道:“这人在这里跑堂可真委屈了他,若是在我们那里,定会被人找去唱戏。”

    玛飞也笑道:“这地方人杰地灵,果然名不虚传,这么机灵的店小二,别处还真找不出来。”两人谈谈笑笑,未过多久,那店小二已经托着盘子走了出来,道:“两位客官,您的面。”苏州一地,做面最讲究火候,原料是上好的水磨面,厨下面汤一直烧滚着,片刻之间,便能将面煮熟,捞起之后配上百余年传下来的高汤,未放浇头,已让人觉得香气扑鼻。

    玛飞和茗这数年来东奔西走,见识过无数地方的美食,玛飞更是王子出身,宫中御厨个个厨艺惊人,可和眼前的这一碗面比起来,那些宫中美食俱都黯然失色。

    只见青瓷碗中面现金黄之色,汤色稠酽,虽看不到热气冒出,香味却早已钻到两人鼻子中。玛飞拿起筷子,搛起面条,热气从面晚中冲出,香气更郁,将面条送入口中,直觉面条滑软,却又能一一分辨,从碟中搛起一块鳝糊放入口中,竟不用自己咀嚼,轻轻一抿,便钻入了胃中。

    玛飞大快朵颐,吃的齿颊留香,不但面条和浇头吃的干净,便是一碗面汤,也都喝的一滴不剩。茗见他吃的如此高兴,微微一笑,也自己放下了筷子。她饭量本就不大,江南之地本就富庶,做起生意来从无短斤缺两之事,她一碗面还未吃完,便已经饱了,见尚且剩着半碟鳝糊,顺手将碟子推给了玛飞。

    玛飞也不客气,将半碟鳝糊吃的干干净净,一拍桌子,叫道:“小二!”

    那小二见他吃的如此开心,心里也暗暗欢喜,走向前来,道:“客官可有什么吩咐?”

    玛飞笑道:“你这里的面果然名不虚传。”

    小二赔笑道:“客官您夸奖了,不过咱们的面却是黄埭一绝,别处您是绝对吃不到的,便是苏州城里,也绝无哪家面馆能比。咱们的原料都是最新鲜的,青鱼黄鳝都是在本地现抓现杀,绝不会留着过夜……”

    玛飞知道若让他说下去,只怕一天一夜也说不完,笑道:“好了,你这里的面确实不错,只是我们急着赶路,唯有下次再来光顾了。你看你们店里可有什么干粮,给我们准备些?”说着从袋中掏出一锭元宝,扔给了他。

    那小二听到他说急着要走,本来颇为失望,不过银子入手,马上笑逐颜开,道:“二位客官明鉴,小店是一家面馆,这面虽然能做干粮,汤可不好携带,小店的鱼啊肉啊为了保证新鲜,每日做的都不多,再说这些您二位也吃不饱。不如这样,本镇街口有一家馒头店,那里的生煎馒头和小店的面点一样,俱是镇上一绝,保管客官喜欢。两位若是能稍等一会儿,小人这就去街头帮二位去买。”

    玛飞见他又啰嗦了半天,眉头一皱,茗见状,忙对小二道:“快去快回!”

    小二应声道:“好格!”给两人续上茶水,拿了银子,飞奔而出。

    玛飞笑道:“这人倒也热情,只是太过啰嗦。”

    茗笑了一笑,正要答话,只听一人道:“此等虽是市井小人,却不失赤子之心,佩服!佩服!两位,可让在下坐下么?”未等两人答话,已毫不客气的做了下来。

    玛飞和茗见此人出言不俗,更奇的是来到他们桌边之时,两人竟都未发现,都颇感诧异。玛飞见那人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提着酒杯,衣饰朴素,一身书生打扮,面目清秀,看年纪也不甚大,只是神情寂寥,便像是好久没有开心过一样,心道:怎么又遇到这幅扮相的?原来这人竟有三分和文天祥周耀翎相似。回头看了看茗,见她眨了眨眼,似乎和他想的一样。

    那书生给自己倒了杯酒,道:“听两位口音,想必不是本地人?”

    玛飞和茗不知道他到底是和用意,但心知自己两人风尘仆仆,又俱都是外地口音,无法相瞒,都点了点头。玛飞道:“确是如此,我兄妹是第一次来此,在下姓马名飞,这是我师妹茗儿,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那书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在下姓吴,乃张口吞天之吴,而非塞外胡人之胡,亦非何方神圣之何,草字异之。”原来苏州人说官话,吴胡何不分,他怕玛飞和茗听不明白,故此有此解释。玛飞和茗都已熟知汉字,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不过觉得这人谈吐举止大异于常人,异之之名果然颇为适合。

    玛飞道:“原来是吴先生,失敬失敬。”

    那吴异之笑道:“在下籍籍无名,何敬之有?在下观两位远道而来,可知自古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既已来到苏州,何不好好赏玩一番,而要急着赶路?若是不识路径,在下世居此地,倒可以做两位的向导。”

    茗料不到这酸秀才装模作样,摇头晃脑,竟是说出来这一番话,忍住笑意,道:“多谢先生一番好意,只是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便耽搁。先生若是手头有所不便,我们自当相助。”说着掏出两锭银子,放在吴异之身前。

    玛飞见茗来的鲁莽,恐得罪了他,哪知吴异之并未怪罪,也未收下银子,只微笑道:“无功不受禄,在下怎能随便拿两位的银子?恕在下多嘴,两位初来乍到,必有需要相助之处,若是用得到在下,尽管吩咐。”

    他话还没说完,一人道:“是啊,吴公子是我们镇上最有学问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本地的事没有他不晓得的,两位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找不到的地方,问他准没有错。”说着将一个大包裹和一把碎银子放在玛飞面前,说道:“里面除了二位要的生煎馒头之外,小人还自作主张给二位买了本镇特产的元宝菱,鲜美爽口,您二位一定喜欢,这是剩下的银两。”原来这小镇不大,片刻之间,店小二已经将干粮买了回来。

    茗将一块碎银子递给店小二,那店小二欢天喜地的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玛飞心道:这酸秀才怎么看也看不出他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过这样的人我遇到过的无不是深藏不露。心念一动,说道:“我兄妹二人素来仰慕陆二公子为人,听说陆家世居苏州,不知先生能否带我兄妹前去觐见?”

    那吴异之还未说话,店中掌柜已大笑起来,道:“两位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里虽是苏州地界,可离着陆家所在的苏州城还远着呢。况且陆家世代贵胄,陆二公子又声名远播,又怎会轻易去见外人?两位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见到陆家的下人,但要见陆二公子,却非要有机缘不可。”

    一番话说的玛飞和茗面面相觑,此地连苏州城尚远他们固然已经知道,可就连本地人尚且不能轻易见到陆二公子,难道又要让他们硬闯不成?

    吴异之见二人面色沉重,笑道:“两位如此急着相见陆二公子,必有急事,在下虽然不才,但陆家看在同乡的份上,说不定能见在下一面。”

    玛飞知道此人必定非比寻常,见他盛情相邀,心道:不管这人是敌是友,跟着他总比我们现在毫无头绪的好。笑道:“如此有劳吴公子了。”

    吴异之摇头道:“两位不必谢我。”将两锭银子收入怀中,道:“在下既然收了你们钱,自当替两位办事。”又从刚才店小二放在桌上的碎银中取出一块,扔给面铺掌柜,道:“掌柜的,麻烦你帮我们去租一条好船,送我们去平江府。”又将剩下的碎银一把抓起,反手掷给掌柜道:“这些存在柜上,算做我的酒钱。”

    茗见他只随手一掷,碎银子便稳稳落在掌柜面前的柜台之上,竟然无一颗掉落在地,奇道:这书生的暗器手法竟有些像我们东瀛的忍镖之术。玛飞也心道:这书生武功不弱。

    掌柜的见碎银子扔到自己面前,望这玛飞,不知如何是好,玛飞笑道:“吴公子说存在账上,那你就收下吧。”

    掌柜忙点头称是,将碎银收拢,道:“镇东头的钱四正好在家,他的船最是稳当不过,几位客官请稍座,小人这就命人去找他过来。”吆喝道:“小二,小二,这几位客官要租船,你快去把钱四给我叫来!”

    小二应声道:“好嘞,客官请稍等,小人马上就回来。这钱四一辈子在水上讨生活,客官租他的船肯定一路上顺顺当当。”说完飞奔而出。

    玛飞端起茶杯,道:“我兄妹出门在外,想不到竟能遇到吴公子,在下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

    吴异之笑道:“兄台客气了,在下早已说过,我是明码标价,绝非滥做好事。”

    茗道:“如此甚好。小女子有一事不明,想像公子请教。”

    吴异之道:“姑娘尽管说,只要在下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茗道:“那小女子不再拐弯抹角了,敢问刚才公子掷碎银子给掌柜的那一下,是从哪儿学来的?”

    吴异之一怔,笑道:“这还用的着学么?在下少年之时,家境贫寒,平时最喜欢拿着石子掷鸟雀,掷的准了便能捡来烧烤一番,倒也能果腹。现在年纪大了,可还没忘记小时候的绝技。”

    茗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但显然并非实话,却又不便当面揭穿,说道:“公子的这一绝技倒也少见,不知能否教小女子一二?”

    吴异之笑道:“姑娘出手阔绰,若想吃野味,尽管拿银子去买就是,何必学这些雕虫小技?”

    茗见他再三隐瞒,心中疑心更甚,只是这吴异之说话滴水不漏,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玛飞见茗一直念念不忘吴异之的暗器手法,不知是何用意,他不愿二人言语间说得太僵,笑道:“便是雕虫小技,能练到公子这般,也绝非易事了。”

    吴异之摇头晃脑道:“那是自然。吾处身也,若厥株拘;吾执臂也,若槁木之枝;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蝉翼之知。吾不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何为而不得!”

    玛飞和茗不知道他是在引用《庄子·达生》中佝偻承蜩的典故,听他摇头晃脑说了半天,自己却仍是似懂非懂,只觉得自己接触到的文中人中,文天祥慷慨轩昂,周耀翎虽然出手狠辣,但仍颇具书卷之气,而这吴异之不但酸腐之气远胜,更似落拓无赖,若非现在有求与他,便不愿再与他多说一句。

    玛飞道:“吴公子学识渊博,在下佩服。在下刚才听掌柜的说道这里离苏州府尚远,不知道还要几日才能到?”

    吴异之笑道:“不远矣,不远矣。不过一日水程。”话未说完,门外一人叫道:“若是坐我的船,只需半日便能到达。”声音洪亮,未见其人便知定是一条粗鲁大汉。

    果然,店门外一人一身白布短衫,手里拿着一根木浆,赤着双脚,走到玛飞桌前,说道:“小人便是钱四,客官可是要租小人的船?”

    玛飞见这人长手大脚,一双眼睛通红,与寻常江南男子大不相同,点头道:“正是。”

    钱四道:“小人的船已在河边备下,客官若是在店中没什么事的话,便请上船说话。”

    玛飞道:“如此甚好。”站起身来,对吴异之道:“公子请。”

    自古有云:“北人骑马,南人乘船。”江南之地水网纵横,河水交汇之地,土地肥沃,又便于灌溉,往往便会成为聚居之地。这黄埭镇也不例外。沿河人家为了出行方便,家中大多会备有船只,更有甚者宁可一辈子无房,却不愿一日无船。钱四便是出生在渔船上之人,他家中数辈都以打渔摆渡为生,而钱四未曾学会走路,便已能在河中游泳。成年之后家中长辈给他买了条船,他便自立门户,几十年来,虽然一直是孤家寡人,倒也逍遥自在。

    三人在街边走了不过一盏茶时分,便到了钱四停船的河浜,这地方杨柳垂地,荷叶田田,虽是初夏,这里却仍是一片清凉世界。吴异之笑道:“俗话说,做惯了叫花,给个皇帝也不换。在你这地方住上几年,皇帝和叫花那都算不上什么了。”

    钱四跳上船,解开缆绳,招呼三人上船,说道:“公子在数九隆冬的时候再来,只怕就没有这样的雅兴了。”

    吴异之一时语塞,站在船头,假装在欣赏河中莲花。茗见钱四只一句话就让吴异之无言以对,忍不住暗暗好笑。

    钱四道:“现在日头正晒,客官请进船舱歇息,今日黄昏时分,我们便能到齐门外了。”说罢拿起竹篙,在水中轻点几下,船只慢慢驶出河浜。

    玛飞见小船在莲叶之间穿行,犹如破浪一般,倒也觉得新鲜,可想到黄昏之时便会到陆家,到时形势难料,心中一紧,挽着茗的手走进了船舱。这船比之当日鄱阳帮送玛飞和茗下江南那条可小的多了,舱中陈设更是大大不如,好在里面打扫的纤尘不染,倒也雅致。船舱狭小,钱四居然还能将其格成两间,外间放着一只木桌,两把竹椅,桌上放着一只竹盘,一面放着一把茶壶,倒扣着几只竹节茶杯,墙角还放着一个小小火炉,上面放着一把水壶,只是现在正是初夏,天气渐热,火炉之中并无炭火。两边墙壁之上,各开着一扇小小的窗户,外面天气虽热,船舱中却凉风习习。內间舱门关着,想必是钱四休憩之所。

    玛飞坐在竹椅上,望着窗外垂柳一株株的往后退却,说道:“这钱四快船果然名不虚传,船虽然小,倒也五脏俱全。”

    茗笑道:“让你一辈子住在这里,你住得下去么?”

    玛飞也笑道:“你若住的下,我便住得下。”话一出口,便觉失言。果然见茗不再说话,面现红晕,不过三分恚怒中倒带有七分羞涩。他不欲两人如此尴尬,提声叫道:“吴公子,你也进来吧。”吴异之头也不抬,道:“不必了,在下自幼便生活在这里,早已惯了,况且我在外面,说不定还能帮钱老板做些事。”

    玛飞知道他脾气古怪,也不去理他。钱四却道:“坐我钱四的船,你们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小人就算不用这双手,也能把船驾得稳稳当当。”

    吴异之先前被钱四抢白一顿,早就心中不满,这是听到他口出狂言,岂有不反唇相讥之理?当下叫道:“钱四船快之名黄埭无人不晓,不过你说不用手也能驾船,未免贻笑大方了。”

    钱四道:“莫非公子不相信?”

    吴异之摇头道:“你若是不用手将船停在河中,我倒相信,若是说不用手也能将船开的这么快,在下却是不信。”

    钱四笑道:“公子既然不信,可敢和小人赌上一赌么?”

    吴异之见小船已经驶出荷荡,水路一片,已无阻挡,站起身来,笑道:“你这人身无长物,拿什么跟我赌?”

    钱四笑道:“公子难道忘了小人还有这条船么?”

    吴异之笑道:“不错,你这条船倒也值得几两银子。”说着从衣袋内掏出一锭元宝,道:“这锭银子买你这条船绰绰有余,我就用它来赌。你敢不敢?”

    钱四见着银子足足有十两,足够买下自己这条船,咽了一口唾沫,道:“麻烦舱中的两位客官做个见证。”

    玛飞和茗在舱中听到他们两人打赌,也觉得有趣,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不用双手就能驾船的,已觉得吴异之必能取胜,听到钱四要他们做见证,忙走出船舱,微笑答应。

    吴异之久居水乡,却也从未听说过有人能不用手驾船,心中早已料定这条船今日是赢定了,只是见钱四这般有恃无恐,心里也暗自嘀咕道:莫非他真有什么绝技不成?今日输掉银子还是小事,这面子可不能丢。

    钱四见玛飞和茗已经走上船头,朝他们点了点头,提起竹篙,猛地往船舷便河底一插,双腿一纵,全身腾空,竹篙一弯,他已借着弹力跃到了船尾。这一跃之势颇出三人意料,不过从这一跃之中,他们也都看出钱四并未学过武功,只不过仗着竹篙的坚韧,用巧劲将自己弹过去而已。茗有心要气气吴异之,见到钱四安然落地,大声喝彩起来。

    钱四朝她行了一礼,却不说话,搬过一张竹椅,放在船尾,将船橹架好,坐在椅子之上,竟然用双脚便摇起橹来。

    江南之地划船俱都用橹,摇橹之人一手扶着橹,一手抓着绳子,不但控制船只方向甚易,驾船更是轻便迅捷,想不到钱四竟然能坐在椅子上用双脚控制摇橹的力道和方向。

    钱四摇动船橹,船只在水面之上穿行,不但方向不错,速度也丝毫不慢,茗看到他稳操胜券,喝彩之声更加响亮,玛飞也忍不住笑着看着吴异之。

    吴异之显然料不到他竟然还有这么一招,站在船舷边,一张脸涨的通红。茗笑道:“吴公子不必脸红,还是认输了吧。”把手一伸,道:“银子给我,我去交给钱老板。”

    吴异之不理茗的取笑,仍是站在船舷边不动,茗正要嘲笑他赖账,却发现小船竟然开始转弯。

    茗正大惑不解,玛飞却已经看出来吴异之站在船舷一侧,定是用千斤坠一类的武功,将船只微微倾斜,钱四在船尾用脚摇橹,毕竟难以控制,不知不觉中,船只已经开始打转。

    玛飞见这吴异之处处出人意表,有心想要知道他武功到底如何,走到另一边,想要依样画葫芦,将船只重新放平。

    玛飞脚下慢慢施力,船只也慢慢开始不在倾斜,玛飞暗道:“看来你武功也不过如此。”想将船只方向调往自己这边,猛一运劲,忽然觉得自己这边船舷一沉,自己身体竟要冲入河中,原来自己运劲之时,吴异之已经收力,小船一侧受力太猛,竟差一点翻船。他忙一运气,往船中急跃,才没掉入河中。

    茗见他躲得颇为狼狈,忙跃到他身边低声道:“怎么样?”。玛飞摇了摇头不说话,神情懊恼。茗知道玛飞在这数年中勤学苦练,武功早已不在自己之下,可想不到在这小船之上,却似吃了大亏。她站在玛飞身边,望着吴异之,凝神戒备,而吴异之却神色自若,对他们两人竟似视而不见。

    小船没有外力侵扰,钱四已经重新调整方向,平稳前行。吴异之笑道:“钱老板绝技,在下佩服,这银子归你了。”将银子信手一扔,那银子在钱四胸前轻轻一碰,跌落在钱四怀里。

    钱四满脸堆欢,道:“多谢公子赏赐。”

    吴异之正色道:“这是你凭手段赢来的,可不是我赏你的。这可要分清楚。”

    钱四得了银子,哪去管这许多,连道:“是,是。”心里却想:这样的赌注,倒不妨多来几次。

    玛飞和茗见他输的爽快,倒也大出意料,又见他并无恶意,也放下心来,只是心里还不断猜测,到底这吴异之是何来历。

    钱四打赌取胜,兴致更高,站起身来,唱着小调,将小船摇的如飞一般,更难得的是四平八稳,让人感觉不到是在水面航行。未过多久,水势开阔,小船已经驶入一片大湖之中。钱四介绍道:“这里是黄埭荡,沿着河荡一直向南,在绕过几条河,便能到齐门了。”

    茗见这里水势广阔,向南望去,竟看不到边际,正要回头问问钱四到底还要多久,却见吴异之站立在船头,望着河荡北岸,竟似呆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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