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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七章 旧剑的主人-青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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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山苍苍入紫冥,下看南极老人星。回飚吹散五峰雪,往往飞花落洞庭。湖南南边有座名山,唤作衡山,俗称南岳山。世人都道是佛道教的圣地,山上有千观万宇。江湖中的人却只知道,上面有座高龙山庄。山庄的的主人叫高龙。他凭借手中的剑,花费了大半辈子,创建了高龙山庄。山庄是武林中铸剑的圣地,高龙便是使剑人心中的剑圣。高龙身高八尺,剑眉星目,两鬓微霜,别具有一番仙风道骨。高龙并不心怀天下,他仅是一位十足的剑痴。但凡听闻哪处有用剑的高手,必定前往讨教,且未尝败绩。他从不刻意追名图利,却名满天下,江湖中人心甘情愿将剑圣的名号送给了他,他当之无愧。高龙已经数年未听闻江湖中有用剑的高手了,在他心中云礼算一个。其实,云礼在他剑下没有走过一百招,但高龙觉得云礼心怀抱负,爱剑如痴,现在尚年少,再过几年剑术必定更加精进。人之追求决定了剑术的高度,就像房基决定楼房的高度。高龙在这年的末冬来到了杨镇,那天正好飘着淫淫冷雨。这是个大事件。难道杨镇有用剑的高手吗?倒是听说云礼在杨镇出现过,但他们早就交过手了,不至于让高龙再次为他奔波至此。高龙坐在娇杨楼上,瞰视这这座沧桑的镇子,不远处便是涟河,河水北去,河水碧透,两畔荒烟枯草。楼下人头攒动,比肩接踵,人们都要争睹剑圣的风采。人群中不时发出啧啧的称赞声,惊叹着世间还有如此这般风采俊逸的人,简直像是天上的神仙。高龙起身了,引起了人群的骚动。他走到阳台前,拱手作了个揖道:“各位,在下高龙,近来听闻,杨镇出现了一位用剑的后生,名叫杨晋?不知可有人知道他的去处?”“知道,知道……”楼下传来了一片的应和声。“那高某在此,劳烦各位,代高某知会杨侠士一声,我明日约他,在这涟河的青石桥上,与他一决高下。”穿镇而过的涟河上横亘这三座小桥,三桥相隔数十米,桥上的人隔河眺望。中间的桥便叫做青石桥。高龙在青石桥上等了三天了,杨晋并未践约。涟河上的小船将各地来观战的人带到了杨镇,且愈聚愈多,像是多年前,天下太平时的赶集。莫非是杨晋没有得到消息?这绝不可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杨晋怎会不知道?杨晋自然知道这个消息,只是他对决战并没有兴趣,没有酬劳的事情,简直是浪费生命。“莫非还要剑圣亲自去请这个杨晋么?”人们愈来愈气愤。“想是这杨晋有自知之明,怕丢人现眼,不敢前来决战。”人们实在不能理解杨晋的行为,天下用剑之人,将能与高龙过招作为毕生所求。与剑圣过招,即便是败了,也将誉满天下,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周寒枝在我面前信誓旦旦,他在杨晋剑下过不了三十招,想必这个杨晋的剑术应不在我之下。”高龙这样想着,心中愈发期待与这位后生剑客的决战。他决定亲自走一趟。“阁下便是杨晋杨侠士?”高龙敲开了杨晋的房门。“正是。”杨晋打量了眼前这个仪表不凡的中年男子。“你便是高龙?”高龙多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直呼他的名字,先是一愣,而后微笑说:“正是高某。”“有何事?”杨晋并未打算让他进门。“听闻杨侠士剑术卓绝,高某愿与你一绝高低。”“你们这些江湖上的人,着实怪得很,为何定要决个高低。”杨晋并不是爱剑之人,自然无法理解高龙心中所想。“我不想浪费时间,不能答应你。”“你是一名杀手?”“是的,我是杀手。”“是不是谁都能杀?”“给足银子,天皇老子也能杀。”杨晋倚在门框上,将手抱在怀里。“你要杀谁?”“我。”“谁?”“我自己。”“哈哈哈!”杨晋大笑。“闻所未闻。”“有何不可么?”高龙问。“未尝不可。只是你要寻死,完全可以自刎了之,何必费钱请人?”“只有这样,你才会倾尽全力与我决战,而且如果我输了,我要你杀死我,”高龙说着将一袋银子交给杨晋。“这个价钱足够吗?”“足够了,你似乎很自信?”杨晋掂了掂银子。“明日来青石桥杀我。”翌日刚刚破晓,冬天的早晨往往姗姗来迟,尚未天光,青石桥附近早就人山人海,涟河上的另外两座桥是观战的最佳位置。高龙立在青石桥上,等着杨晋。杨晋终于出现了,人们期盼已久的杨侠士,从青石桥的石阶走上了桥面。人们对这个叫杨晋的人有些失望,因为他没有左手,瘸着右腿,衣裳破烂,拿着一柄生锈的旧剑。人群中讨论开了,杨镇的人并不知道,成日在老街“收钱杀人”的杨晋,竟有和剑圣媲美的剑术。决战开始了。杨晋一个窜步,跳出数丈,旧剑锋利的剑尖,像是射出的簇头,带着呼啸奔向高冷的咽喉。出剑之快,让所有人目瞪口呆。这一剑换作是常人,咽喉早已被刺了个通透。高龙毕竟是高龙,拔剑出剑格挡一气呵成,像是一个技艺娴熟的舞者。高龙随即又是一个前空翻,跃过了杨晋,他要从杨晋的后背来一剑。杨晋并未转身,风一般完成了三个后转身,动作流畅得像是涟河北去的河水。人群再次出现了骚动。高龙的剑在骚动中落了空,但他并未失望,棋逢对手的他又怎会失望,为了这一刻他等了许多个年头。打斗持续了一天,人群却并未减少,反倒是愈发多了。人们像是品尝着盛宴,任何一项技艺到了极致,就成了盛宴。傍晚时分,刮了一天的寒风突然歇了下来,天空飘飘洒洒下起了大雪。两人的打斗也停了,高龙像人群作了个揖:“各位,今日切磋到此为止,请明日再来。”人群念念不舍,叹息着离去了。“杨侠士,不知今晚能否到贵府借宿一宿?”高龙转身问杨晋。“自便。”是夜,两人盘腿坐在稻草上,围着炉火,炉火旁热着酒。“你的剑术谁教的?”高龙打破了沉寂,他惊讶于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子为何习得如此高绝的剑术。“剑招是家传的,剑术是自己练的。”“你练剑吃了很多苦,且你是为了一个目标练得剑,这个目标不是吃饭便是报仇。”高龙准确洞悉了杨晋。“你的剑招并不高明,但剑术却十分精妙。”“剑招是死的,剑术是活的。”高龙的话让杨晋很吃惊。“你说对,只可惜有些人练了一辈子剑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孜孜追求高明的剑招。”屋外的冷风吹进房子,在炉火上打了个转,高龙喝了口酒,接着说:“你的剑是生存之剑,是为吃饭和报仇练的剑,所以你有无穷的动力,练出这样高明的剑术并不为怪。”“是的,我练剑,是为父母复仇。”“成功了么?”“母亲的仇人寿终正寝了,父亲的仇人依旧活着。”“这样说来,你一桩仇都没有报?”杨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样的发问,让杨晋心中生出一种难受的滋味,像是喝了口滚烫的开水,烫的胸口发疼。“这样或许并不见得是件坏事?”杨晋瞪着高龙,他没有明白话中的意思,也没人会明白。“你杀了你杀父仇人之后,你的剑术便会退步了。”高龙看着不解的杨晋,带些笑腔说着,像是私塾的先生教导学童一般。“何以见得?”“仇人死了,你的剑失去了动力,你又拿了我的银子,变得衣食无忧,人不在困境中,你的剑便不是最强的时候,这是铁律。”杨晋不以为然,两人一夜无语。死寂的夜,让人将雪花簌簌的声音也听得分明了,窗外不时还一些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想是放肆的大雪压断了树枝。这次的雪下的有点怪,完全没有了南国的雪“欲说还休”的羞涩,倒是像极了北国万里雪飘的壮阔。第二天的雪竟下得更紧了,镇子上的老人说,只在他们小的时候,见过这样“吓人”的遮天大雪。石桥附近是尽是蓑衣斗笠的观众。高龙杨晋的身上却见不到一朵雪花,两人打斗了三百回合依旧旗鼓相当。偌大的体力消耗,他们需要歇息,两人伫立在雪中,鹅毛大瓣的雪朵砸在他们的发丝上,衣裳上,还有剑上。他们看似歇息,实则在思忖着对方的剑招。两人的剑招并非没有破绽,但他们都能随机化解危机,这是剑术的最高境界。观众并没有骚动,他们虽未见过这样的架势,却知道其中的讲究。高龙再一次出招,迅疾如风,身子上的雪还在原处,他的剑早已到了杨晋跟前,杨晋将剑一格,化解了剑招。人群中迸发出了沉默之后的欢呼。天近黄昏,慷慨的雪渐渐囊中羞涩了,雪花小了许多,高杨两人却依旧没有分出胜负。“喜欢酒吗?”高龙问杨晋。两人围着火炉,杨晋烧着酒。“不喜欢,我烧酒做什么?”“没有剑客不喜欢酒的,”高龙微笑着说:“但酒不是个好东西。他会麻痹我们,让我们的出剑变得很慢。可是,又有谁能离得开它呢?”“你还要和我斗多久?”“我杀了你,或者你杀死我。”“胜负那样重要?”“这并不是一个杀手说的话。胜负想来也没什么重要,可我还能输么?人们把我捧到了神的地步,我输了,我便只有死。”“你花钱了,我便杀你。”杨晋呷了口酒,感到一腔的暖和。“只是,你昨晚说的我的剑术会退步,我并不相信。”“不信?”“不信,你也没有仇人,也不困于生计,为何剑术数十年天下第一?”“你的剑为生存,我的剑为生活。”“生活和生存有何不同?”“当然不同,人能生存了才有生活,我的生活就是剑,我爱剑,剑是我的全部,所以我的剑术不会退步。”“我不爱剑。”杨晋反思了一下说。“看的出来,你甚至恨剑,你还恨这个世界。”“哦?”“你的剑锈迹斑斑,爱剑的人,剑就像自己的眼睛。”“你说的没错。”“你如果不杀人,你甚至不愿碰剑。”“没错。”“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剑不仅是工具,它还是艺术。”“你说杀人是艺术?”高龙没有回答,他听到窗外的雪又下大了。如山似海的蓑衣斗笠中,发出了一阵惊呼,高龙的右臂上一道血红的口子在白茫茫的世界里,他们看得分明。人们不相信剑圣会被剑刺伤,但渐渐染红的雪地,说明这一切是真的。剑圣高龙受伤了。但这一点伤影响并不是很大,高龙割下一块衣裳,包扎了伤口。这是第三天的打斗,这一天的打斗,剑圣略微占下风。这一消息不胫而走,在天黑之前便传遍了整个江湖。两人回到杨晋住处时,正刮着怕人的刺骨寒风,雪依旧没有停止。这雪好生奇怪,让杨晋想起了一个女人,那个站在门前雪地里的翠玉,她的Ru房让人着迷。“你是从周寒枝那里听说我的?”“是的。”“周寒枝的话能信吗?”杨晋摸了摸左手手腕,感到右边的大腿一阵钻心的痛楚。“他用性命担保。他说在你手下走不了三十招。”“三十招?他怕是高估自己了。”“现在来看,至少证明他没有骗我?就算是骗我,我也愿意走这一遭,我太爱剑了,愿意看到世上所有最美的剑术。”“我们中计了。”“哦?此话怎讲?”“你知道我瘸腿和断手是怎么来的吗?”“莫非是周寒枝?”“正是拜他所赐。他怕我杀他,便找到你,借你之手来杀我,以除后患。”“谁知我杀不了你。”“他总是这样机关算尽,岂知天下的事是算不完的?”“他这次却算准了。”“哦?”“我早就知道周寒枝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又如何瞒得过我的眼睛,可他这是一个无解之策,即使看破了也解不开。他知道我必定会来找你,我们决斗无非是两个结果,你死或者我死,你死了正如他所愿,若我死了,我高龙山庄的人又岂会放过你,这样一来,你便疲于应付我高龙山庄的追杀,自然无暇再去杀他。”“你对剑的执着,让你不得不中计。”“你的执着让你也不得不中计?”“哦?”“你无法在收了我的钱之后而不杀死我。”“是的,收了钱我便要杀死你,除非我死了。”“哈哈哈!”高龙仰天大笑,撕破了寂静的夜空。“杨兄弟,其实我们都是同一类人,并且我们的剑都不是最高的境界。”“哦?”“你的剑是生存,我的剑是生活,这些都不是剑的最高境界。”“那是什么?”“生命!”高龙说了两个字。“生命?”“热爱生命,心怀天下,悲天悯人。”高龙顿了顿。“我虽然知道这个道理,我却做不到。”“没人能做到。”“有人。”“谁?”“这个人你认识,他就是云礼。”“是的,他可以。”“我明天必定败在你的手里。”高龙话锋一转,说完之后他叹了口气,像无奈,更像解脱。“何以见得?”“你年轻力壮,如若不是身体残疾,你早就胜过了我,如今我们已经斗了三天,我体力已经不支了,明天必定败下阵来。”屋外的风拍打着门板,像是有人通宵达旦的敲门,时不时夹带些雪花落在堂中。杨晋多年来,都是一个人过这样的寒冬。今年的冬天虽也显得长,却与往年并不相同。杨晋第一次认真审视了高龙,高龙仰头喝酒,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浸红了他的袖口,杨晋突然觉得高龙像极了记忆中的父亲。但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也不能有这样的感觉,不出意外,明天他要将手中的旧剑,穿过这个像极了他父亲的人的心脏。战斗打到了第四天。高龙为着剑的执着。杨晋为着杀手的执着。杨晋将一柄生了锈的剑,刺穿了体力不支的高龙的胸膛。杨晋的剑很快,高龙一时竟没有流出血来,也并没有觉到一丝的痛楚。高龙仰天长笑,像是完成了多年未竟的心愿,又像是对尘世的唏嘘讽刺般。所有的人都听到了他的笑声,笑声有些让人害怕。杨晋将剑拔出了高龙的胸膛,高龙感到寒风的冰冷,胜过锈剑带来痛楚。高龙一生打败了无数的剑客,身上也伤痕累累,伤他的剑有些高贵华丽,有些低劣不堪,但却从未被一柄锈迹斑斑破败的废剑伤过,这难道是对剑圣的一种嘲讽。高龙的胸口爆喷出一柱血花。这场南国的雪下了整整四天。高龙的血花洒在在了青石桥的雪地里,像是作了一幅山水画,画着满地的红色梅花。高龙倒下了,倒在青石桥上,倒在渐渐变小的雪花中,倒在了众目睽睽里。人群散了,他们急于去传播自己的所见所闻。杨晋将高龙葬在了龙山上,那是杨镇西北方向的一座山,与高龙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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