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嘹亮的军号响过之后,各中队值班员便吹响了熄灯哨。四班的新兵照例宽衣上床,然而阳峰精神饱满全无睡意,他俯在乐乐的耳边悄悄问:“乐乐呀!当兵好玩不好玩?”乐乐瞪大了眼睛张圆了嘴巴,这个问题让他难以作答。“你当兵后悔不后悔?”阳峰换种口吻问道。见班长如此问,乐乐便利索地答不后悔。
“不后悔?那为啥有人说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难道说错了?”阳峰假装疑惑道。乐乐又无法回答。
“这样吧!”阳峰像出主意似的,“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现在去五班六班看看,看看这两个班现在在干啥。”四班的新兵都真实疑惑了,他们不知道班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或者是不是药。乐乐下床穿着拖鞋就出去了,约莫半分钟,他神色紧张地返了回来。
“都看见啥了?”没待乐乐回答,阳峰又问,“不会是看见啥少儿不宜的场面了吧?”“报告….。他们两个班好像在搞体能…。。”乐乐回答得有些支吾。
“全体给老子滚下床来。”阳峰脸色骤变。新兵闻言纷纷下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要发生什么。“为了提高你们的体能,从今晚上起,我们要利用熄灯后的时间搞体能,今晚上是头次,就少搞点吧!三个两百(俯卧撑,仰卧起坐,双腿深蹲各两百),开始!”
在方原有限的见识里,这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若有人真能完成,那简直可以将其圈起来卖票创收了。然而做得完要做,做不完依然要做,新兵都老实地俯下身去,此起彼伏地做起俯卧撑来。
阳峰将外腰带对折在手里,用傲视群雄的眼神监视新兵一举一动。此刻的他很自由与随意,想打谁便打谁,指点这个纠正那个,给这个背上抽一腰带,给那个屁股上踹一脚,倘有人明目张胆地偷懒,得到的自然就。
新兵尽管都很卖力,但任务还是很难完成,他们只得小心翼翼地继续着,咬牙切齿地坚持着。方原感觉已经用完了全身所有的气力,因为每做一个动作,相关肌肉就会不顾一切地疼痛甚至抽筋,身体以不适地方式在警告他了,但他身不由己,明知难为而被强为之。阳峰说:“你们******就这点体能,这个毬样,好意思说自己是当兵的……做不动了就给老子死撑着,妈个巴子的……。”
方原和同班新兵全部战战兢兢双手撑在地上,胳膊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方原感到自己身子仿佛超出了质量守恒定律而变得重似千钧,此刻的他不像是在支撑身子,更像是在竭力推开这个笨重的地球。而身子犹如沙漠中的流沙,随时都有塌下去的可能。只是每塌下去一次,背部总会准确无误地挨上一腰带或者一脚……面部渗出来的咸汗袭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痛,将眼圈辣得通红,也有些汗液滑进嘴里冒充宵夜,的汗珠克服不了地球的引力点点滴滴地滴落在地板上,由点渐渐汇成了面……
新兵一直苦熬到午夜,阳峰才开大恩似的让新兵起立,新兵如重犯蒙特赦般地长舒一口气,然而这时候的起立于他们都已经不是件容易的办到的事情了。他们得先俯下身去,在地上平躺一会儿,然后依靠双腿的力量才能勉强站起来。
阳峰借助他手机的微光,逐个检查了一遍新兵出汗情况,面部汗多的上床,汗少的继续。蒋由为了证明自己出汗多,恨不能脱掉内裤让班长瞻仰,然而他那干瘦的身子着实难以挤出多余的水分充门面,所以他只得满腔委屈地继续。此时的他对班长恨之入骨,恨不能磨刀霍霍以向之,奈何他手里没有刀,只在夜里睡觉时磨了整宿的牙,这大约是恨得牙痒痒的现实意义。
上床,对这群疲劳至极的新兵而言是件兴奋而充满诱惑的事情,但睡上铺的新兵却遇到了困难。方原努力了三次都没有爬上床,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望床兴叹,最后还是借用睡下铺战友的肩膀才圆了梦想。
本以为当天的训练该到此为止了吧!整天下来,新兵全身的肌肉几乎都超负荷锻炼了数遍,此刻再挤不出闲余的力气了,但训练还未结束。端腹,这是个能让多数人抓狂的动作,新兵面部向上平躺,双腿靠拢并直四十五度向上抬高,这个动作单为锻炼腹肌,其它地方即便有余劲也用不上。
这时候的新兵哪里还能端多久,这边才端起来,那边就有人支撑不住放了下来。阳峰一点儿也不着急,他用腰带在每个人裸露在外的脚背上狠狠地抽上一腰带,挨抽的每双脚会像触电般弹缩回来,因为那种痛是刺骨的……直到所有新兵的腿都抬不起来,新兵才身疲力竭热汗腻腻地躺平睡觉,不过睡觉也不能过于放松,夜间还有可能拉紧急集合,然而无论如何,现在该抓紧时间睡觉,因为明天早晨五点还得早起叠被子哩……
周末队列会操,阳峰让乐乐作为病号而没有参加,但此次会操犯错误的恰恰是方原。这位自小被父亲拳头和巴掌调教出来的方原,心里素质出奇的差,一上场他便开始紧张,然而越紧张就越容易犯错误,越犯错误就越紧张,恶性循环,无头无绪。向后转体时,方原居然从左边转了过来……因此,该次会操,四班在中队九个班级里排行倒数第二。为此,阳峰气歪了嘴巴,他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没有现场发作。
“……。我他妈就奇了怪了,不就是走个队列吗!走了这么几天了还走不好,班排长都是干啥吃的……走路嘛!抬头挺胸大胆往前走就行了,怎么就不会了呢?难道你们自小就像蛤蟆一样蹦大的……还出现了手脚同边的,******不感觉到别扭吗?还有向后转从左边转过来的,这是小学生也不会犯的错误……我还是那句话,没有训不好的新兵,只有毬迷显眼的班长……”田绪强作了会操讲评。阳峰受了言语刺激,把气歪的嘴巴又给气正了,万幸没有偏差分毫。
回到班里,阳峰把方原叫到跟前,厉声训道:“妈个巴子的!你慌个毬咧,你慌!还他妈高中生呢……”听班长如此说,方原更慌了,同时又想,这跟是不是高中生有什么关系?
“说说呗!你他妈慌啥呢?”阳峰那严厉的眼睛依旧不依不饶地盯着方原,方原由慌张而顿生害怕,他和一切犯了错误又不知道如何自赎的新兵一样,别无选择地答是。“是你妈个巴子!”“啪”阳峰一记响亮的耳光横抽在方原的左脸上,力度很是饱满。
一股维护自身尊严的怒火从方原的心里腾地升了起来,此刻的他真想什么也不顾地跟班长拼命。但他只得强忍住了,因为他知道,闹下去只会自取其辱,在新兵连里,新兵是没有尊严的。
方原将怒火统统化作了泪水,很不争气地从眼眶内溢了出来。同时,鼻腔里感到一股腥甜,有种液体失控地顺着鼻孔流了出来,颜色自然是红色的。方原的鼻血浇灭了阳峰心头的多半怒火:“咋了,这么容易流鼻血?”“没事儿,没事儿,用纸巾塞一会儿就会好的。”方原慌忙为自己的鼻子解释,言下之意,倒好像是自己的鼻子不懂事儿,惹班长生气了一样。
其实这是方原的痼疾,拜他父亲的拳脚所赐,自他记事起,就没有好透过。现今到了这寒冷干燥的北方,原本就有些不适应,刚好受阳峰的外力作用,这才名正言顺地流出非它的分泌物鼻血来。自这次以后,阳峰很少再打方原的脸,这大概是到目前为止,父亲拳脚赐予他的唯一益处。
关于止鼻血,方原久病成医很有些经验,他去水房略洗了洗拍了拍后脖。然后用干净干燥的纸巾塞住了流血的鼻孔,伤口就算处理完毕。回来,事情还没有完,这好比古代刑法,死罪虽免,活罪却难逃。
方原被罚蹲下,陪同方原一并蹲下的还有四班其他新兵,包括没有参加会操的乐乐。这事儿在部队里有个说法,叫一人犯错全班受罚,也叫一人生病全班吃药。方原这时候表现出男子汉该有的担当,早就二十一世纪了,还搞连坐。他向班长抗议道:“一人犯错一人当,罚我就行了,为啥连他们一起罚。”
“一人当,你他妈当得起吗?倒数第二的是四班,你他妈以为是你个人呀!全中队人都知道四班倒数第二,谁他妈认识你是谁啊?记住喽!你们******是一个集体……。”阳峰的这番骂骂咧咧的话让所有的新兵都缄默了。士兵的团队意识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战友之情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他们深刻地记住了,无论干什么,他们都是“一伙”的。因自己犯了错误而连累了全班,方原深感羞愧深表歉意……
蹲下只是一个极简单的队列动作,原本算不上惩罚。但唯物辩证法老早就告诉了人们:任何事物的量变达到一定程度后必然会引起质变。而这次的量正是时间,大脑粗阳峰虽然不懂得这个道理,却能很好很熟练地运用这个道理。
四班的新兵足足蹲了一个半小时才罢,期间不让换腿不让左摇右晃,假如再如此蹲下去,这九名新兵非蹲得小腿静脉曲张不可,尽管有人期间打报告说自己腿麻木了,阳峰说那都是******毛病。当他下起立口令时,已经没有一个新兵能够直接执行,新兵必须先躺下,用手将早已失去知觉的腿掰直,然后努力揉搓好一阵子,待腿部血脉通畅之后才能扶着床架慢慢站起来,原本没有知觉的腿此刻像被千万只蚂蚁叮咬着才苏醒过来……
擒敌拳是武警内卫部队必练的科目,就好比大学里专业课必修一样。而练拳之前不得不先练习一些拳击散打的动作以作基础,训练场上,新兵跟着班长哼哼哈哈地练习直拳摆拳勾拳,正蹬侧踹横踢弹踢以及一些拳术组合等
阳峰问陈锐强:“你说说,武侠中的高手是如何练成的?”盟主见班长问及自己的专长,兴奋的似乎连心脏都暂停了好一会儿。他和一切故弄玄虚的专家一样,为表自己高深,首先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然后再讲些云山雾罩模棱两可地话语来愚惑众人,但见他清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说:“……。练武嘛!当然得先获得不传世的武功秘籍再兼受高人指点,再加上本人天资聪颖勤学苦练,这样才有可能成为真正的高手,比如……。”
“扯毬淡咧……。”盟主正要滔滔不绝地打比方列证据时被班长粗暴地打断了话,“我他妈虽然没看过几本武侠书,但也大概知道书里常提及的要诀,天下武功以快为尊,唯快不破,精髓就在这个‘快’字之中。不但眼要快,出拳要快,收拳防守也要快,搏击中,在对手尚未反应过来你已经打完收工了,所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阳峰在队列前示范各类拳脚:“近距离搏击一般用拳,距离较远或者对手有几个人时,这时,最好用腿来解决,出腿要快,快出快收,不宜过高,所谓好腿不过腰……”
阳峰示范完就让新兵先压腿,这些新兵的骨头早长硬了,压起腿来叫苦不绝。他们按班长的要求叉开双腿,努力用自己的胯部去着地,只是各自的胯部都不喜欢大地,说什么也不肯下去。这时候阳峰便来帮忙,在这个背上坐一会儿,在那个大腿上踩上一脚,而新兵的胯部似有撕裂之痛,伴随着便是新兵的惨叫。阳峰对如此惨叫声仿佛很欣赏,从而忙得不亦乐乎……练拳脚时,阳峰偶尔还会拿新兵做对手。并且他还很有道理,说什么学打人之前必须先要学会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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