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真的天命如此,还是造化弄人。古家的这个小少爷古越,打小就与其他人家小娃娃不同。
别人家的小娃都很闹腾,而他却很安静。睡醒了不哭不闹,直盯着一处看,嘴角有时候有笑容,有时候还有些茫然。就像是视线所落之处有什么东西存在一样。
但其他人看去,却是一片空气,或一面墙,什么也没有。
古治痕看在眼里,心中虽然有些担心,但也明白有些事是无力阻止,只能暗暗祈祷。
眨眼间,春去秋来,四年过去了。
古越也从一个光腚的小屁孩长成一个瓷娃娃,打他记事起,便很少有这类事情发生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村里的孩子也多了起来,古越虽然才四岁多,却天生是个厉害的主,打架很有一套,村中七成以上的孩子都挨过他的胖揍,他也当仁不让的成了孩子王。
这几年,村中宁静,古家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过,时间总是能使人淡忘很多事,渐渐的,古治痕也没有像当初那么担心古越的命运了。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的发生,打破了这一切的平静。
这一年的初春,寒气还未尽数消散,鸟儿也未回归,村里面还不算太暖和。
这一天,艳阳高照,暖暖的太阳照在人身上,舒泰极了。
中午时分,古越和村中的虎子,磊子等伙伴约好了一起去小西沟玩泥巴,捏泥人。
虎子和磊子是古越邻居家的娃,同时这两个孩子也是古越的铁杆跟班,对古越的话唯命是从,说一不二。
那天,古越一行大约七八个人,一起去了小西沟。
小西沟是一条沟,离古越家也只有一里之遥。
有沟就有水,小西沟的水很清澈,也很幽凉。在小西沟上,是一片坟地,埋得都是村里逝去的人。也不知道沟水的幽凉与那片坟地有没有关系。
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一路跳着来到小西沟。
天气虽然暖和,但小西沟却有些凉意,加上小西沟上一块块凸起的坟地,这里实在不是适合玩耍的地方。
可小孩子,没吓着,是不知道害怕的。更况且一群小孩子,玩心大上天,一心想着玩泥巴,管他上面是坟地,还是天王老子,玩的开心就好。
古越虽是众人中的孩子王,但总会有人不服气的,就像狮群中总有其他狮子来挑衅狮王的威严,不同的时,一个为了统治,一个为了玩耍。
跟古越作对的孩子叫秋雨,六岁大,兴许是由于发育不好,秋雨虽然比古越大一岁,但个头却矮上古越一线。
古越一行人来到小西沟,一起很有兴致刨来了稀软的泥巴,堆在开阔地上。
古越见到地上堆积着的泥巴很是开心,就对伙伴们说:“咱们一起捏个城池出来好不好?”
一旁的虎子,磊子同时跳出来支持古越,叫喊这古越的小名字:“我们听牙儿哥的!捏城池。”
古越又笑眯眯的看看其他人,有一个曾被他打过的孩童见他看过来,也连连点头:牙儿哥说啥子就是啥!
古越笑的更加欢实,又望向秋雨。
小孩子向来爱憎分明,秋雨是铁了心要跟古越对着干,说话那里肯气势若:“月牙子,我不想捏城池,我要捏泥人。”
古越当时就不高心了:“泥人有什么好捏的,哪有城池好看,秋雨,你跟我们一起捏城池。”
秋雨不干,摇了摇头:“月牙子,我要捏泥人!我就要捏泥人!”
古越已经很不爽了,脸上不再有笑容的的看着秋雨。
虎子看到古越不高兴,很有小弟的觉悟,起身拍着秋雨的肩膀说:听牙儿哥的咱们捏城池,下次再捏泥人就是!
秋雨固执的摇了摇头,小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我就要捏泥人。”
“你简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磊子叫了一句。
古越更有些发怒:“秋雨,你不跟我捏城池,我就揍你!”
秋雨小脸面色不变,还是很坚定:“我就要捏泥人,月牙子,他们怕你,我不怕!”
古越听了十分生气,小小的拳头攥起,就要给秋雨一点颜色瞧瞧。
突然,一阵清越的笑声从小西沟上方传来,缓解了这群孩子们剑拔弩张的气氛。
小孩子都有几分猴性,很容易被外物吸引注意力,大家伙听到小西沟上边的笑声,发怒的忘记发怒,作对的忘记梗着脖子,都抬起头向小西沟上望去。
但见小西沟石路上,一灰衣道人含笑而立。
他执一把拂尘,须发皆白,长眉如雪,一脸祥和的含着笑意,站在那里就给人一股暖意。仿佛如光明同在,更似是同仙人一般。
一众孩童一时被他的风采所摄,竟然连争执也都抛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一众娃儿,还是古越胆子最大。毕竟是孩子王,他看了会,就开口甜甜问:“道士爷爷,你从哪里来啊?”
那老道笑笑不语,指了指小西沟上面。
小西沟上面是坟地,很大的一块坟地。
磊子顺着老道所指看过去,当时脸就变颜色了,凑到古越耳旁轻轻说:牙儿哥,那上面是老大的一块坟地,这老道从那上面下来,会不会是……
磊子的声音细小,说的古越心中都没有底,看那老道的目光顿时不同了。
那老道哈则哈大笑起来,也不知他是听到磊子的话语,还是猜的:“娃儿们不可乱猜,老道是人。”
听他这么一说,一众孩童的心都安定下来了,古越更是壮着胆子问:“道士爷爷你在那上边做什么呢?那上边可是坟地!”
老道笑容不变,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见老道这样回答,古越也不知该问些什么,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其余的孩子们则是看着我们对话,不敢插言。
那老道目光也未看向其余孩童,盯着古越看了半晌,忽然说:“|娃儿,可否把你的手老道看看。”
由于家人的叮嘱,古越对陌生人的提防心还是很大的,但不知为何对这老道有种莫名亲切感,竟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
那老道走了过来,捏着古越的手仔细的看了看,嘴中喃喃自语:“果然是道骨,果然是天生道骨!”
古越自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便小声问道:“道士爷爷,你在说什么啊?”
那老道放下古越的手,笑着说:“老道是在说小娃儿你天生聪明。”
被人夸奖,自然是一件舒服的事,古越也不例外,笑的很是开心。
那老道又问:“娃儿,能不能告诉我你家在哪里?”
古越毫不犹豫的抬手指着前方说:“道士爷爷,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看见一所漂亮的大房子,就是我家了。哦,对了,我家前面还有三棵树。”
那老道拍了拍古越的头:“好嘞,乖娃儿,你们玩吧!”
说完,老道就朝着古越所指的路走去,不一会便看不见了。
被老道这一搅和,古越和秋雨也没争执的心思,各自玩起泥巴。
玩了没多久,古越却再也没有心思再玩下去,心中总惦记那个道士爷爷是不是去了自己家。
于是他就对小伙伴们说:“我们回家好不好?”
很奇怪的是,大家都没反对,连秋雨也点了头。
古越很轻快的跑回了家,一路上惦记着是不是还能再见到那位仙气空灵的道士爷爷,心情愉快。
等到古越回到家的时候,却见到爷爷古治痕,还有奶奶徐江爸爸古朝稳三人聚在一起,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事。
古治痕的脸色很严肃,古朝稳则青着一张脸,奶奶徐江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古越见情况不太妙,便不打算去触这个眉头,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往自己房间里去。打算看会书,做个乖宝宝,免得屁股遭遇。
但还没等他回到房中,奶奶徐江便一把把古越拉到身边:“我可不管什么天命不天命的,老头子,我是要把娃儿留在身边。”
古朝稳也跟着说:“爸,我看那道士不过是个走江湖的,他说的并不可信,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去……”
古治痕则眉头一皱,打断古朝稳的话语:“你懂什么!是不是骗子我还分不清楚!这件事以后再说。”
古越自是搞不懂他们在争执什么,但也猜到可能与先前见到的道士爷爷有关,在他的心底其实蛮想说一句:“我今天碰到了一位神仙一样的爷爷。”但看见爸爸的脸色,古越打算把这话埋在心底。
直到后来古越才知道,今天家人们的一席谈话,谈的却是与他今后得命运息息相关的东西。
小孩是健忘的,这件事古越很快便不放在心上,继续过着没心没肺的快乐日子。天天约着小伙伴,掏鸟蛋,捅蜂窝,捉迷藏,玩的不亦乐乎。
时间如流水,一眨眼就是七月。今天七月十四,古越在外面和小伙伴玩的很开心。
明天便是中元节,一年一度的鬼节。而古越想不到的是,他的大好无忧无虑的日子,到此,便是最后一天。
古越和小伙伴们玩了一整天,玩的很累。晚上**点的时候,古越便洗洗睡了。
古越住的是主房,主房有两层楼,下面一层是大堂,和四间房屋。上面一层则是放置杂物,常年不见阳光,由于上面很黑,古越几乎没上去过。
古越的母亲在远处教书,所以古越是和奶奶徐江睡在一起。
今天玩捉迷藏,古越跑得很嗨,累得不轻,便睡的很沉。大概到半夜的时候,不知为何,古越莫名其妙的醒了,就那么突兀的醒了。睁大眼睛,躺在床上,离奇的醒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一般。
此时,已经过了十二点,中元节来到!
夜,十分寂静,阴沉的像一直密封黑色口袋。
屋外的大堂里有个吊钟,吊钟很大,走针很响,在这安静的夜晚,走针的声音更加清晰无比。
古越隔了一道门躺在床上都能听的见。
滴答,滴答,滴答……
它有规律的跳动,如同魔音一般。
古越明明很是疲倦,却如何也睡不着。小眼睛睁开望着头顶上的蚊帐,耳朵听着外面走针“滴答”声,满脑子的奇怪念头往脑袋里钻。
“咯——吱”
大堂外忽然传来长长的拖门声,古越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朝徐江怀里钻。
“咯——吱”
又是一声,这一声比刚才更响更长。
古越吓得钻进被子,蒙住耳朵。
“咯吱——”
这一声更响,更长,如同在古越耳边响起一样,就好似这间房屋门被什么东西推开了!
“啊——”
古越终于忍不住恐惧,大声叫喊出来,惊吓占据了古越整个心里!
古越的这声叫喊,终于把徐江惊醒。
徐江慌手慌脚的坐起来把灯打开,搂着古越问:“牙儿,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古越小脑袋直甩,瑟瑟发抖的抱住徐江:“奶奶,外面有推门声,我听见了有推门声!”
徐江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却神情不变,拍着古越的背脊说:“牙儿肯定是听错了,哪有什么推门声,估计是外面刮风吧!牙儿,不怕啊!不怕!”
徐江一边说着一边拍着古越的背部,但双眼却有着一丝不安,瞅了瞅房门的方向,支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半晌,除了走针的“滴答”声,其余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徐江松了一口气,轻声安慰着古越。
“难道我刚才真的在做梦吗?”古越心中十分迷惑。
徐江见古越一脸茫然的表情,便问道:“牙儿,在想什们呢?”
古越抓了抓后脑勺,松开了徐江,说:“奶奶,我刚才真的不是做梦,我真的听到了推门声,那声音我学给你看,咯——吱,咯——吱……”
还没说完,古越就感觉到一股冷风吹在了颈间,立马就打了个寒噤,后面的话如何说不下去了。
徐江发现了古越的不对劲,急忙问:“牙儿,你怎么了?”
古越身子颤颤发抖,声音都带着颤音:“奶……奶奶,刚才……有冷风吹在……我脖子上,我觉得……好冷……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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