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透过木质红漆老门灌进来,扑在她身上,寒彻心骨地冷。
杨蓁还是忍不住,披了件衣服下了床。出了宿舍门,就在楼梯那里给俞晴打了个电话。
不过是廉价的骄傲,固执的自尊。
年纪轻轻,谁没有脑抽的时候。只是几句重话而已,何以计较那么深那么多年。
脑海里想起多年前还没有跟俞晴闹矛盾的事,那时候谁也没想到会这样,一直将两人的关系僵成这样。再想想现在,似乎,那些所谓的矛盾都称不上矛盾。
杨蓁默默地睡正了,没再动。
杨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再一个翻身,就听见下面杀猪般的嚎叫,“杨蹄子,你再动动试试,我不端了你的狗窝!”
……
“有何颜面来说?”他自己说了出来,又微微念出了另一个名字,“凌波……”
“小轩窗,正梳妆的怀念,或者根本就是一场自编自导的独角戏,爱这个字,有何颜面来说……”
他抬头,再叹了口气。呵出的热气喷在天空中,像是吞吐着烟雾一般一停一放。心血来潮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盒烟,叼出一根,点上。一明一亮的红色烟头上,燃起的是寂寞,燃去的,是荒凉。
她那淡淡的忧伤和不喜欢被人窥探的过往,是属于她的独有的谜团。不吸引人,只是莫名地对上了另一个人的过去。算不得影子吧,她跟她,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杨蓁,定力究竟是多大呢?可以抗拒自己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帅哥!尉迟衍自己扯了扯嘴角,自嘲道。
还有,他们算是男女朋友吗?算吧,男女之间正常的朋友,纯友谊的关系。
多走一遍路吗?呵呵,挺可笑啊。
回头自己踏进寒风里,安安静静地走回去。热恋中的男女朋友就是好笑,明明可以把事情做得简单些的,却非要不嫌麻烦地麻烦自己。
一直看着,直到她掀了帘子进去,背影一瞬间消失,再也看不见。
尉迟衍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好像她很少这样不别扭这样听话的。这样的她,看上去乖巧而可爱。
“嗯。”
尉迟衍把手上拿的一盒德芙递给她,也没说什么,顺手帮她整理了下围巾,笑道,“回去吧,外面风大。”
直至走到宿舍门口,她还是一声不吭,带着少有的倔强。
她那失神的样子,看一眼都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只是她不肯说,谁也问不出来。
两个人继续沉默着走回了C大的宿舍,杨蓁依旧低着头不说话,沉默的人总会使气氛变得异常微妙。尉迟衍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微微皱了下眉头。
杨蓁摇摇头,“没事。”
尉迟衍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微微失神的样子,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杨蓁手拿着电话,木愣地站在冷风里。街头处人来人往,时不时地有人碰到她,她也没有跳脚躲开。
杨悠言点了点头,看了看里屋里睡得不安生的俞晴,微微皱了皱眉。
“进去轻声些,别吵着你小晴姐。”
“别说了,你去看书吧,别误了明天的考试。”杨爸爸叹了一口气。
“……”
杨爸爸意味深长地看了言言一眼,摇摇头,“那不行,我怕她拆了我的老骨头,还是你年轻,你禁得住拆,你上!”
“那行,等杨蓁回来发飙,你就说是你叫秦子煜睡她的床的。”
“没结婚就不能这么干!而且,这里的风俗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夫妻,去了别人家,也最好是分房睡,他们又没结婚。”
一个爆栗落头,杨悠言大叫起来。
“不是,不用这样,让子煜哥哥和小晴姐姐一起睡,我睡姐的床。反正子煜哥哥和她已经是男女朋友了,也不要紧……啊!”
“那怎么办?你小晴姐姐已经睡着了,还要叫醒她去睡那边的床?折腾啥劲儿啊?”
杨妈妈铺好了床,招呼着秦子煜过来睡。杨悠言坐在自己桌前的凳子上看着熟睡的俞晴,眉头皱了皱,跑出去小声地跟杨爸爸说,“爸爸,你真的要子煜哥哥睡姐的床啊?你不怕她回来抽我啊?”
临走前她已经将这些都扔进洗衣机里好好洗了,叠好后就放进了衣柜里。杨蓁心细,因为自己长期不回来,防止这被子衣服生虫,便塞了几颗樟脑丸进去,此时拿出这些被子来,还可以闻见上面若有若无的气味。
“一家人客气啥,我看着你长大的。”杨爸爸走进了杨蓁房间,在她放满小说杂志的书架上取下一个装满折星星的长颈瓶,再掏出里面的钥匙,打开了装着叠着整整齐齐被子和衣服的衣柜,取出她的棉被和枕头。
“嗯,谢谢二伯。”
“阿蓁把钥匙拿出来了,你去洗澡,我让杨妈妈去铺床,等一下你去那里睡吧。”
杨爸爸挂了电话,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秦子煜,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会没事的,别多想了。”
“嗯。”杨蓁低了低头,眼圈已经红了。
“嗯。”
“要是有什么事,你再打个电话给我……”
“怎么了?”
“爸爸……”
杨爸爸“嗯”了一声。
“钥匙,在我书架上面放着粉纸花和折星星的玻璃瓶里,把折星星倒出来就看见了。”
杨蓁咬了咬嘴唇,淡淡的牙印印在上面,月牙儿一般。她沉下了头,声音已是颤抖。
多么近的距离,多么远的距离。
阴与阳,不过是一魂之隔。
生与死,不过在一气之间。
脆弱?从血泪里走过来的脉搏,终于是在此刻停止,那扛过锄头的肩膀和握着铁锹的粗手,还是受不住岁月无情的磨砺,终于,归于尘土。
坚强?那是太奶奶走过八十多个春秋,经历了抗日战争,跨过了十年动荡,看过尸殍遍野的惨状,也沐浴了现代社会的太阳。坚强,那是,经过岁月的洗礼和沉淀,浮出生命的最纯真本色。
周围都是太奶奶的孩辈孙辈,一个个站在那里默默地哆泣,杨蓁看着躺在竹床上因为病痛折磨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太奶奶,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坚强和脆弱。
她见过亲人死去。当年太奶奶去世,他们一群人就站在床前静静守着,直到太奶奶咽下最后一口气。那时候杨蓁奶奶就跪倒在地,哭得发颤,“老娘啊,你一辈子都没有享过清福,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怎么会?
杨蓁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起了出来,带着一些质疑和不解,自顾自地说着,“怎么会?”
“他昨天来城里买货,在三中门口被一辆失了控的货车撞倒,送到医院时已经没有脉搏了,估计是不行了……”
“爸爸,你说什么呢?你别吓我啊,三叔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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