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mygirl!
Hi,girl!
尉迟衍拿出相机,朝着她侧脸拍去,嘴角,已然勾勒出轻轻的笑。
没有谁记得。
她算得上是个美人,在时间的磨砺里,她越发精神,越发漂亮。只是,这么些年没见,没有谁会知道,当初那个短发蓬头的小胖妞竟出落得如此清秀。
尉迟衍有一句没一句地,一边跟着杨蓁闲聊一边看着日落。从这里也可以看见杨蓁被长发遮住的脸,轮廓优雅,带着些昏黄。
“哈,我也觉得。”
“对呀,我的能力他们都见识过了,所以对我很放心。他们坚信,即使是把我扔进原始社会,我也能想尽办法活下去。”
“你爸爸妈妈是不是特别相信你。”
杨蓁笑了笑,“我还真没有娇生惯养过,因为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的,跟着他们做农活,很早就知道生活的艰辛。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喜欢自食其力,少给我爸妈加负担。”
还真有点。
“……”
“不冷不热的臭脾气。”
“哪里?”
“像。”
“我看上去像娇生惯养的吗?”杨蓁拿眼白他。
“你这个年纪这个模样,不应该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吗,竟然这么厉害。”
她自顾自地,也吃了些橘子,缓缓道,“经常会出去做一些促销什么的,有时候也会去饭店,发单也做过,还做过代理……好不容易才够我生活费。”
“肯定会有其他的啊,光写稿子怎么够?我又不是很出名的作家,写一份稿子只够我两三天的消费而已,前提是稿子还要入选。”
“写稿子?”
“对呀。”
“你自己挣生活费?”
“啊哦……”杨蓁耸了耸肩,“我没坐过飞机,这次回去后,路费和平时零用,完了下来我又不知道要多写几分稿子才能挣回来。”
属于另一个人的绝望,此刻在她身上找回来。带着一丝伤感,混着些许沉默。
日落?是,带着光丽的色彩,漂亮得无与伦比,却也是绝望得无与伦比。
“没有。”他沉默了一下,“不过在飞机上看过,看过日落。”
“尉迟衍,你在火车上看见过日出日落吗?”杨蓁问他。
杨蓁懒得理他,又看了看窗外。天色渐沉,会缓缓变黑,然后,进入深夜,带着无穷无尽的黑暗。
“……”
“你就是在侮辱我智商。”
杨蓁皱皱眉,叹了一口气道,“那还不是我怕出事吗,到时候你犯忌讳了,冲撞了什么,多不好啊,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这种事还要你提醒吗?
尉迟衍将嘴里的橘子咽了下去,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傻啊?”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拉住尉迟衍的手,脸色怏怏,“到时候要是你拍什么风俗之类的,别在人家葬礼什么上面乱拍啊,很忌讳……”
“我发小爸爸去世了,她身体不好,家里肯定照顾不过来,我回去陪陪她。”
他一直知道杨蓁向来刀子嘴豆腐心,慢热,内心平整温暖。看着几个带着绿叶的柑橘,眼角扫过她温柔的侧脸,带着些微微悲伤的神情。他问,“能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吗?”
尉迟衍笑了笑,伸手接过。
知道尉迟衍是跟着她跟定了,也就不再说话。转头看了看他空瘪的包,知道他一定是匆忙得连备用的东西都没拿,伸手从自己背包里拿出几个橘子,递给他,“吃点水果吧。”
“……”
“没事啊,我陪你就可以。”
从繁华街市到萧条山野,不过一瞬的距离。
“我有事,没空陪你玩。”杨蓁继续看窗外。
“你们那里有没有什么风俗美景的,到时候就带我去看看,正好我要用,你就做免费导游吧。”
一时间杨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尉迟衍亮了亮手里的单反和素描纸,没有理会她的话,自顾自地说,“我去你们那里看看江南风景而已,顺便陪你,不关你的事,陪你是顺便,顺便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沉思了好半天杨蓁才开了口,“大哥,你不要开玩笑了,就快要期末了,你不抓紧时间复习你跑过来跟我凑什么热闹啊?别闹了,下一站你下了吧,转头回去,我要一个星期呢……”
“……”
尉迟衍喝了一口水,歇了半天后回答她,“文丽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因为家里有急事必须赶回去,这不看你眉清目秀孤身一人怕你被坏人盯上出事吗,我赶过来陪你回去。”
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票,跟她一样,T城到H城,硬座,今天。
杨蓁舒放在外面的眼光收回来,看着旁边喘得有些急的尉迟衍,一时间目瞪口呆,“你……你怎么……”
列车启动的时候,旁边的空位上“啪”地坐下一个人,坐定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赶上了!”
有时候,就是这么敏感。
是,车站多离别,游人如织,点点纷扰泪,万般难分与难舍,交织在一起,融合成一杯茶,满是涩味。
车站正好报时,K**已经到了,跟在人群后面上了火车,坐在那个靠窗的位子,定定地看着外面因为来迟了而狂奔赶车的人,心里有一丝莫名的落寞。
侧着头看了看那个哺乳的妇女,又转过头来看小说。有句话叫非礼勿视,所以不该看的东西杨蓁还是不会看的,上次因为那个小受和小攻的事她已经受到过教训了。而这次她一个人在外面,要真是再惹上好事的人,不好处理。
想想,为什么竟是可怕呢?
从一个女孩成为一个母亲就是这样。杨蓁觉得母亲很伟大,即使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恐怖。柴米油盐酱醋茶,每件琐事每份纷扰,会不会都会成为生活里的利刃,将人削割得体无完肤?然后,一个人越发光润,越发成熟?
自己是多害怕这样的生活?有着一个牵挂,不得不牺牲自己。又或者是因为一个牵绊,很多东西都改了。
杨蓁有些害怕。
旁边的一个妇女抱着孩子,孩子哭嚷,许是饿了,吸吮着自己黑乎乎的手指。妇女“嗖”地掀开衣服给它喂奶,小孩吃得很开心。
掏出身份证火车票进了候车厅,随便地坐下了,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吵吵闹闹的事,都带着自己原有的色彩,不加掩饰。
酸臭?又或者叫风尘仆仆,满身倦色。
为什么旅人总是这样多,来来往往,充斥着整个火车站,带着莫名的一股味道。
人山人海,匆忙的脚步,喧闹的广场。
……
“嗯。”
文丽没说话,低头看了看手机,喃喃道,“不知道她家里出了什么事,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很急,我最近有些事,不能陪她回去啊……”
洪夏拍了拍她肩膀,摇摇头道,“你得了吧还担心她,她那个女金刚,头脑也算灵活,长得也是普通,这样多的优点,用不着你担心!”
“走得这样急,安全第一才是啊!”
穿戴好,她提着背包就走了,文丽在后面看着,脸色阴晴不定。
东西收好后,她穿戴者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伙什,这一次回去,走得仓促,但一些必要的东西她还是带着好。南方没有暖气,回去她要照顾的事又多,保不准手上的冻疮又要复发。还是保暖一些得好。
“什么安不安全的,这个时间,谁有空陪我回去啊,也快要期末考试了……对了,把我的手套拿过来,在你床头那个架子上,围巾也拿给我……”
隔日下午,杨蓁收着东西,文丽看着她,眉头蹙成一团,形成纠结的样子,“你真的要这样一个人回去,找个人陪吧,不安全。”
于是,在复杂的情绪里,一夜无眠。
那些,因为埋在心底已经腐烂到骨子里的情绪,这一刻,她终于愿意放开。
那些不期而遇的生离与死别。
那些始终不愿意解开的矛盾和纠纷。
比如呢?
哭什么?很多很多。
重新躺回去,顺手灌了个热水袋。抱着热水袋,看着模模糊糊的窗外,听着北风呼啸而过的“呜呜”声,突然地想哭。
大概都是如此,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既然不是刻意的,何必刻意记着?有时候,很闹心,真的很闹心。
杨蓁没再说话。
文丽将洪夏拉回屋的时候,杨蓁白了她一眼,看她总是闹别扭的样子,火气“噌噌”地往上冒,却听见文丽嚷了一句,“谁让你骂我来着!”
杨蓁想,是该回去了。
心里始终是放不下的,他们的好,他们的不好,都带着独样的滋味,虽是刻于心底,却也是放在心上的。
自己回去做不了什么,就当是回去安慰安慰她吧。
现在的俞晴,一定很脆弱。
自始至终,都没有俞晴的错。不过是她的假想敌,加上她廉价的傲气而已。
杨蓁做了一个决定,请一个星期的假,回去看看俞晴。
不过是你年少,而我,太骄傲。
那么当年的一些小小的矛盾又为什么要囤积到现在?发酵?亦或是腐烂,成为埋在骨子里的烂疮。
抬眼看了看外面,听着这大风刮过的声音,再看看自己这周围的情况,才明白,原来矛盾一直都在,吵架的事也一直都有。
有时候,人要多烦有多烦。她这样想着。
蹙眉看了看文丽,不知道她那熊孩子的脾气怎么改才能改得掉。又想起她因为钟阳建的事闹心,就没再跟她吵。
一瞬间杨蓁又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别特么跟着杨蓁变坏,动不动就出去勾引人,现在是不是也让你眼红了?”
杨蓁叹了一口气,正要回去接着睡觉,里面的文丽便冲了出来,拉着洪夏进去了,嚷道,“要死啊你,这么吵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她夸张的表情看上去还是那么没心没肺。杨蓁伸手要去捏她的脸,她躲开,“别了姑娘,姐刚刚洗得脸!”
“意乱神迷了都!”
杨蓁眼神迷离,看着外面,看着前面,直到里面的洪夏抱了件呢子大衣出来递给她,脸色有些邪恶,“呦,尉迟大神跟你说什么情话了,搞得你现在这样迷糊,热恋啊热恋……春天啊春天……”
背后是黑灰色的积尘。
交织成一幅光怪陆离的画卷,上面铺满了艳丽的辉煌的色彩。
寂寂树林,晃晃灯火。
她靠在铁锈斑驳的门栏上,头一次地没有理会它上面厚厚的灰尘,就着雪白的睡衣靠在上面,目视着外面的绵长灯海。
心里是少有的悸动。
那深埋在心底深处的少女情怀终于被唤起,带着青春期里独有的躁动,在这张狂的北风里飘扬,飞扬……
风是冷的,她是热的。脸是热的,头是热的,心是热的,全身都是热的。
杨蓁在冷风中久久回不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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