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衍看她那一副催命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
“快吃快吃。”她催促道。
“嗯嗯,怪我怪我!”杨蓁又将两份烙饼递给他,自己喝起豆浆来,“你快吃吧,我爸给我发了短信,十分钟后就到这里了,我们赶快些吃,回头他还要送俞晴他们回杨庄,我们不能耽误太长时间。”
“你不逗我我会呛着?”尉迟衍拿眼白她,“大姐,这怪你好吗?”
“你小心点。”
尉迟衍被粥呛到,不停地咳嗽着。
杨蓁一笑,“不对啊,不是女生在喜欢的人的面前吃得比较少吗,怎么大少爷你也吃的这样少了。”
“其实,我有些饱了。”
尉迟衍有些别扭,仍是不肯接过饼去吃。
她将油条葱花饼递过去,“吃这个吧,南方人也吃,也算是体验南方生活了。”
“清粥白菜是我这样的小姑娘吃的主要,还有老人吃,不干活的吃这个比较多,你这样的,一看就知道不行,吃什么啊吃得这样有劲!等一下就饿了。”
似乎不能。
杨蓁笑了笑,“那哥们儿,你能吃得饱吗?”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他一仰头,另一碗粥也见底,还剩一碗。
“白眼干什么?你白眼干什么?这跟你觉得北方漂亮豪放,想体验北国风光是一个道理啊,你又为什么白眼?”
“……”
“虽然来过南方,但像一个南风人一样生活还没干过,想体验一下。”
杨蓁帮他又买了两碗过来,皱着眉头道,“大哥,你是北方人就应该吃豆浆油条的嘛,跟我抢白菜清粥干什么,还是觉得热闹啊?”
“嗯,我腿麻。”
“你自己没手还是没腿啊,不就在那个窗口吗,自己去能死啊?”
然后,两口将粥喝完。将碗一推,跟她说,“再给我盛一碗去。”
“没事,我不介意。”他说。
“那粥我吃过了。”她说。
杨蓁白着眼。
“还是你吃这个好了,我喝粥。”尉迟衍将葱花饼推给她,自己拿着她喝过的粥接着吃起来。很清淡,很粘稠。
有南北饮食的差别,她考虑到。
坐在食堂里,杨蓁给他买好了豆浆和油条,顺便再买上了几张烙饼。而她自己,则就着小菜喝了些粥。
“……”
“第十一。”
“那你是第几?”
“考进去的啊。”杨蓁淡淡道,“那年,我在底下一个镇上初中念书,一共11个人考上了这里。”
“不错呦,那你是怎么进去的?”
“对呀,盛江中学,盛江城最好的高中,升学率97%去年,就是我们那届。”杨蓁歪着头跟他说,眼睛里带着少有的自豪。
尉迟衍看了看远处的山,又看了看那华丽精致的学校,皱了皱眉,“你高中学校?”
“那是我高中学校,我们去那里吃点饭,回头我打电话叫我爸来接我。”
“看,看见那个学校了没有?”杨蓁指着一个钟楼,远远地,模模糊糊地可以看见上面鲜亮火红的烫字“与时俱进,博学笃行”。
尉迟衍嚷了句,“这荒郊野外的吃什么吃?”然后看了看周围,有两三个小区,孤零零的,突兀地立在那里。
“别扭什么别扭!走,跟着我去那里吃点早饭,我看你再不吃就要低血糖了,走……”
算是一种自我安慰吧。
但是她不知道,就不会可惜了。
即使错过了很多风景。
这样又有很多时间很多精力供她消耗。
于是她更喜欢坐夜间的火车。一睡醒,便是天亮。
只是,也会错过很多风景。
有些时候,有些东西都是习惯了的。长途跋涉太累,她习惯一路睡到头,这样下车便有了充沛的精神。
尉迟衍看了看杨蓁活蹦乱跳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还真奇了怪了,她是铁打的不成,为什么一点疲惫感都没有?
杨蓁看了看他有些虚浮的步子,冷笑一声,“逞强,逞强!你再给我逞强试试!”
“别说虚脱,男子汉大丈夫的,受这点苦算什么?”他站直了,说道,“走,我没事!”
杨蓁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哥特式钟楼和隐在青山脚下的红墙砖瓦,微微想了想,“我们还是去那里休息一下吧,我看你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你看这里,荒凉得很,没有车的,只能走回去。”
“你凌晨五点多才睡的,六点多就起了,中间就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又没经过长途跋涉的,你肯定走不动啊,不然我还搁在那里不走干什么。”杨蓁反驳道。
“一天我也要走,蹲在那地方,反正我是受不了了!”他瞪了瞪杨蓁,“还有你,我要不是看你那么难受,谁稀得理你啊?”
杨蓁站在池塘旁的小坝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喘气一边埋怨他,“这下就这样下来了,要是走还要继续走半个小时呢……”
拉着手抖脚抖的杨蓁出了去。
还在闭着眼,就听见尉迟衍在哪里说了一声,“师傅,下车!”
她有些忍不住,也开始打呕起来,那股恶心劲儿,似乎下一刻就会从胃里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后面的大妈又吐了,“哗哗啦啦”的,像是倒洗锅水的声音,还带着一些酸臭味。
绝对不能看,绝对不能看!看了自己也会吐的……她拿着纸呈着递给尉迟衍的姿势,而自己则闭着眼,带着些愤怒。
杨蓁头皮一麻,绝望地闭上了眼。
杨蓁看他吐了很多次也没有吐出来,正郁闷着猜想他是不是装的,就听见后面“哇”的一声,一个中年妇女呕了出来。
半个小时前经过一个小镇的街区,堵车很严重,这中巴车便是停一下开一下的。奈何尉迟衍平时娇生惯养惯了的人,这种颠簸还是有些受不住。
“你受得了?这车开一下停一下的……”
“看你这样子也应该是坐车坐过很多次的,为什么突然就晕车了?”杨蓁一边叹着气一边拍着他的背,“不会是这么怂的吧,你也是够了……”
十分钟?确定这不是要他的命?
“……”
“别喝水,越喝你吐得越狠,再忍忍,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给我一些水……”尉迟衍一边吐着,一边摆出了个“喝水”的姿势。
车兜兜转转,尉迟衍很不争气地晕车,死活说要吐,吐了半天也没吐出来。
尉迟衍再看一眼杨蓁,她正招手拦出租车,拦停下来一辆,赶去了另一个车站,再坐上一辆大巴去了一个盛江城。
下了车,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头有些重。杨蓁拉住他,“跟着我就行了,你不识路,我们得快点,刚刚打电话,俞晴已经回我家收衣服准备走了。”
尉迟衍看看她,还真是有经验。
杨蓁已经将东西收拾好,就差到了H城下车了。尉迟衍看看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也皱了皱眉,然后听见杨蓁在那里说,“站起来抖抖腿,我觉得像你这样的,肯定大腿小腿已经浮肿了,起来动动。”
尉迟衍眯了眯眼看外面,天已经亮了,碧如洗的清晨色彩,带着恍惚的水汽,恍若仙境。
也不知道多长时间后自己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不一会儿,就被杨蓁叫醒,“起来吧,快到了。”
尉迟衍微微叹了一口气,将她滑落的衣服又盖上去,自己也闭上了眼。
杨蓁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半趴在玻璃窗上,纤瘦的手贴在上面,尺骨茎突漂亮而好看。手?骨节分明。
更何况,她是骄傲的,不会让别人看见她狼狈的样子。
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就这样过去了,回过头,才知道自己多坚强。
既然这样,何必开口。把心酸和无奈吞进肚子里,消化了,自己也就这么过来了。
但是,累归累,她还是不肯说。说了,没有谁代替你受苦,并且,还会感到许多无谓的烦躁。
很多事都很累,比如,她做完兼职后虚脱的时候,比如,她跳了一下午的舞手脚都抬不起来的时候,比如,风尘仆仆将近二十个小时赶回家的时候,都很累。
当然累,只是,她从来不说。
原来坐火车是这么累的。他看了看手表,十二点,还有七个小时才能到。不禁佩服起杨蓁来,她每次这样来来回回的,不会很累吗?
尉迟衍艰难地换了个坐姿,能听见自己在移动时骨头的“嘎吱”声。
火车上,硬座这里,能睡得这样端庄,也是难为她了。
睡姿……他看了看其他睡着的人,半张着嘴,流着口水……额,还是她好些,至少还有一些风姿。
再拿出相机,轻轻照一张。
尉迟衍脱下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这样杂乱的环境她也能睡得着,还睡得如此熟,怪不得说她即使是到原始社会也会活得很好。随遇而安随心所欲地,搁谁谁都可以。
注意,是睡着了。不仅仅是睡了,更重要的是,睡着了。
夜深的时候,杨蓁靠着窗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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