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宫里有消息递了来,胤禛一行人不日即将回京,好歹能赶回来过中秋,叶琳琅心里也如同一块大石头终究落了地。要知道自从太子爷丢下那句话之后,叶琳琅几乎寝食难安,每日最关心的莫过于弘昀与弘时两位阿哥,从早到晚一天要过问好几遍,搞得李氏那儿也是紧张兮兮的,偏偏叶琳琅还什么缘由都说不出来。
初八这日,胤禛等人终于回到了北京城,头一桩自然是要入宫面圣,而叶琳琅则带着四爷府众位女眷早早便站在大门口等着接驾,兆佳玉铄也在其中,殷切之情溢于言表。
李氏牵着弘时的手,对玉铄打趣道:“瞧瞧咱们这位十三弟妹高兴的,就快待不住了呢!贝勒爷既然已经进了宫,那么回府不过就是转眼的事儿,你只管安心等着,待会儿就能见着十三爷了!”
兆佳玉铄站在叶琳琅身边,略回眸瞄了李氏一眼,往叶琳琅身旁靠了靠,右手攀住了叶琳琅的袖子,轻声说道:“小铄儿只有四嫂这么一位嫂嫂,旁人口中的弟妹,我可不敢胡乱答应,四爷马上就要回来了,侧福晋可别因为高兴而忘了规矩。”
十三福晋兆佳氏与十四福晋完颜氏年纪相仿,在叶琳琅眼中她们俩就是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叶琳琅也逐渐摸清了她们的脾气,若论起性情来俩人都是好的,只不过对旁人譬如李氏一流的蔑视甚至是嫌弃也是显而易见的,这完全取决于她们打从出生起便接受的教育以及骨子里那份儿“满汉之分”,天性使然,无从更改。
李氏是侧室,又是汉军旗出身,这样的身份双重吻合了兆佳氏的标准,所以也让兆佳氏格外的疏远,可偏偏她那个脾气,总想着自己只比叶琳琅差那么一点儿,又有两位阿哥傍身,有意无意的就要跟兆佳氏套近乎,可偏偏兆佳氏就不吃这一套,每次都要碰了钉子去!
眼下兆佳玉铄话音虽轻,却不影响每个人都听得到,全府多数人都在,她的话无疑是当众给了李氏一个耳光,李氏瞬间就变了脸色。
“少说两句吧,好歹是在外头呢,也不怕人家笑话。”赶在李氏再次开口之前,叶琳琅一记眼光封住了她的嘴,而后看向身旁的兆佳氏,嗔道:“你也一样,再这么多话,我便差人送你回府去,不让你在这儿等着了。”
兆佳玉铄嘟了嘟嘴,攀着叶琳琅的手更紧了些:“我才不要回去。我敢打赌,十三爷一定是跟四爷一同先来跟嫂嫂问安的,才不会自个儿回府呢,我在这儿等着,才能早一刻见着爷……”
叶琳琅侧头打量着她,不由得抿唇一笑:“看来书上说‘小别胜新婚’倒是真的,小铄儿如此思念十三弟,真不嫌害臊!”
兆佳玉铄脸颊微微一红,嘴上却说:“嫂嫂跟前儿,我有什么害臊的?再说了,我心里就是惦记着爷,实话实说罢了,难道嫂嫂心里不惦记四哥么?”
她倒是问的坦诚,再看看周围那些人一个个面色平静,殊不知都伸长了耳朵等着听叶琳琅的回答呢,叶琳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戳了戳玉铄的脑门儿:“鬼丫头,老实等着,不许再胡说了!”
兆佳玉铄嘻嘻一笑:“四嫂这般说,便是坐实了心里的确是惦记着四哥的……”
叶琳琅还要再说,却有那眼尖的瞧着街口方向喊道:“马车往咱们这儿来了!定是贝勒爷他们回来了!”
一干人等忙整理了衣衫妆容,眼巴巴的瞧着,终于等到车子在眼前儿停稳,不等人搬凳子挑帘子,便有人抢先一步跳下车来,这样莽撞的也只有那“拼命十三郎”了。
“四嫂!”胤祥大喇喇的笑容乍然出现在眼前,仿佛头顶的天色都为之一亮。
“爷!”兆佳玉铄早就按捺不住上前一步,与胤祥双手交握到一处。
见小丫头眼圈都红了,胤祥随意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哭什么,爷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么!”
那边再怎么柔情蜜意叶琳琅也都瞧不见了,这会儿她眼里只容得下那一人,天地间唯独那一人,他不在时并不觉得有多么的思念,直到再见时,才察觉心里一直在强烈呼唤,呼唤着她也像兆佳玉铄那样扑过去抱住他,然而却不能,唯一能做的,便是敛衽行礼:“妾身恭迎贝勒爷回府。”
“恭迎贝勒爷。”身后李氏等人,以及诸多奴才,齐刷刷随着叶琳琅一同跪下。
一双朝靴停在叶琳琅面前,一只大手伸过来握住她的臂肘轻轻将她扶起,叶琳琅抬起头来正视着那双暗藏欢喜于眸底深处的眼睛,彼此会心一笑,不禁心底有暖流汩汩而过,叶琳琅由衷感慨:原来这就叫做“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四嫂吉祥。”既然顺路,又相隔不远,胤禟便也同车而来,跟叶琳琅打了个招呼。
“九爷。”叶琳琅回礼,四顾之余问道:“怎的不见八爷?”
“八哥病了。”胤禟简单答道,“在外头时就觉得不好,回京之后卸了肩上的担子便更是沉重起来,进宫面圣都未能成行呢!”
叶琳琅皱眉:“这么严重?”
胤禟浅笑:“四嫂不必担心,皇阿玛已经派了太医前去诊治,多是劳累的缘故,并无大碍。”
“呵,既然无大碍,又何必做样子给人瞧呢。”胤祥嗤鼻冷笑,“总让人觉得他格外辛苦似的,当日四哥不也……”
“咳!”胤禛恍若无意的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胤祥的话:“此次出行诸位弟弟都受累了,快回去歇着吧。九弟,弟妹一定还在府里等着,早些回去,别让她挂念。”
“是。”胤禟一低头,“那老九先告辞了。”
“那咱们也先告辞了!”胤祥带了兆佳氏随后离去。
一群人回府,胤禛不动声色的走在最前面。叶琳琅紧随其侧,心里想着方才十三那句话,他说四爷当日也,可是也怎么着呢?侧目瞅瞅,除了憔悴了些,倒也看不出什么,但老十三能这么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的。
“爷去妾身那儿吧,时儿也十分想念阿玛……”转眼间到了分叉口,李氏率先说道,手中牵着的弘时也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胤禛。
“爷刚回来肯定是去嫡福晋那儿了,侧福晋这会儿就甭争了吧。”钮祜禄氏扶了扶鬓花。
芷兰发现自家主子居然只顾着发呆,忙在她手肘间一碰,叶琳琅兀然回神,看看大家伙都齐刷刷的盯着她,一时间只剩下茫然:“呃……”
胤禛抿了抿唇:“不必了。高庸!”
“奴才在!”高庸自人群中跑出来,躬身答道:“依着爷的吩咐,一切都准备齐全了。”
“那便走吧。”二话不说,胤禛径自去了他自个儿的院子。
李氏倍感失落,耿氏也有些寞然,叶琳琅见状说道:“大家伙先各自回吧,晚些时候,一起去前头用膳,爷回来了,咱们一家子也该吃顿团圆饭。”
各自散去,武清涟落后一步,对叶琳琅道:“爷仿佛有些不对劲,别是有什么事儿吧?”
叶琳琅也觉得古怪,回头看向芷兰烟月:“你们可知道爷是什么时候吩咐高庸在正院做准备的?”
芷兰想了想:“高庸此次是跟去伺候的,之前贝勒爷进宫面圣,他便回府来给咱们报信儿,奴才看到他从咱们这儿走的时候略显匆忙,想必是领了命的,之后便再没瞧见他了。”
武氏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与其在这儿瞎猜,不如福晋还是去正院瞧瞧吧。”
“我这就过去看看。”叶琳琅帕子一甩,刚转过身来,却见苏培盛一路跑着过来。
打了个千儿,苏培盛道:“主子请福晋过去。”
折腾!叶琳琅皱了眉头,心里暗骂。
进了海棠苑,苏培盛领着叶琳琅直奔浴室。紫檀木的浴盆里已经添了水,伴随着氤氲水汽有淡淡的紫檀香悠悠传来,胤禛素来不喜熏香,今日却用了香料,想必是打算做解乏之用。
浅青色的帐子旁,胤禛已经褪了外衫,鞋袜也都脱了,只着中衣,看到叶琳琅,不觉微微一笑:“即便我不差人去请你,你也必定会过来的。只说一句,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可不许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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