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丢出来,就算是给叶琳琅敲响了警钟,可是不管她再怎么建设心理防线,然而等亲眼见到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花容失色的捂住了嘴,硬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惊呼生吞回去!
自右肩向后一直蔓延下去大概一只手掌的面积皆是血痂,依据结痂情形来推断,当时必定是血肉模糊的了,旁边另有大大小小的印子,多是剐蹭出来的模样,除此之外,腿上也有几道伤痕,不过好在已经愈合,看上去并无大碍。
叶琳琅吞了几次口水,好不容易才整理出完整的话来:“伤成这样,能碰水么?”
“问过大夫了,伤口表面已经干涸,沐浴倒也无妨,只是不能浸水,当心些也就罢了,再不然又当怎样?难不成你还让爷大老远的跑回来,连个热水澡都洗不成么!”胤禛坐进浴盆里,手臂搭在两边,轻描淡写恍若无事一般。
“你还有心情打趣!”叶琳琅嗔他一句,转向高庸时已是斥责:“你这奴才是怎么当差的!好端端的一个人就给照顾成这样!”
“奴才该死!”高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几个响头。
“滚出去!”叶琳琅骂道。
高庸赶紧爬起来退了出去。
叶琳琅挽起袖口,亲自伺候胤禛沐浴,小心翼翼的避过他身上每一道伤口,然而不经意间的碰触,虽然没听到胤禛呼痛,却能看出他的隐忍,叶琳琅只觉得鼻子囔囔的,眼眶也一阵阵发热,他是堂堂皇子啊,是当今万岁的亲生儿子,出门办皇差居然这样伤痕累累的回来,岂不让人心痛!
胤禛一叹,握住叶琳琅划过胸前的手:“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不许哭鼻子,嗯?”
“谁哭了!”叶琳琅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白他一眼,“热气熏了眼罢了!”
胤禛淡淡一笑,执起她的手来放在唇边轻轻一碰:“没事儿的。”
叶琳琅用力拿回手来,嗔怪道:“这还没事儿,非等丢了性命才算有事儿么……”话甫出口便觉得不吉利,赶紧连啐几口,一时失言,不作数的。
胤禛侧身伏在浴盆沿儿上,嗤笑道:“也不知十三弟怎么样了,若是被弟妹瞧见,只怕眼泪都能把他活活淹死。”
“十三也受伤了?!”叶琳琅大为震撼,再看看赫然醒目的伤,咬牙问道:“四爷,我要您一句实话,这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胤禛没有答她,身子却是明显一僵,片刻沉默过后才轻轻说道:“水那样大,山石松懈,我不当心才滑下去的,十三弟是为了救我……不干旁人的事。”
“……”叶琳琅心下明了,“那么还请爷从今往后,事事当心。”
“……嗯。”
见到胤禛如此,原本说好的家宴也没了兴致,自始至终叶琳琅都沉着一张脸,菜也没吃几口。吃完饭,胤禛考了弘昀功课,又陪着惜蕊与弘时玩了会儿,再一一的问过几房妾室的近况,略解她们相思之苦,这才来到叶琳琅的院子里,然而又要先去看过月露,这才总算清闲下来。
胤禛伏在床上,叶琳琅在其背后上了药,只这些许工夫,胤禛已然睡了过去,足以见得这些日子以来定是没安稳觉可睡的,叶琳琅给他盖了衣裳,轻手轻脚退出门去。
洗净了手,叶琳琅单手支额坐在桌旁叹气。
烟月递了杯茶过来,小声道:“主子,赶明儿还是请杜太医来瞧瞧吧。”
“杜太医老父过世,回家丁忧去了,换做旁人,只怕要另生波澜。”叶琳琅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机械性的应着烟月。
烟月搔搔头,不解看向叶琳琅。
叶琳琅换做另一手托腮,有气无力道:“杜太医跟咱们熟稔,让他来大可不必惊动宫里,但别人就不成了。之前未曾禀报,就是选择了粉饰太平,如今再传,八成会落人口实,有做作之嫌。”
“主子,若是不叫太医,叫个旁的大夫来,您看成么?”芷兰走过来问道。
“旁的大夫?”叶琳琅眨眨眼。
烟月摆手:“旁的大夫怎么成!咱们又不知道他医术高低,贝勒爷身份尊贵,可不能随意捡个什么人就托付了!”
“谁说是随意捡个什么人!不清楚医术如何,我怎么敢在主子跟前儿提起!既然提了,那一定是我了解清楚的嘛!”芷兰许是争的急了,脸颊一片红润。
“好了,先别吵!我问你,你说的那个大夫是哪儿的?”叶琳琅问道。
“回主子,那位大夫姓胡,开设的铺子就在吉庆街,而他家就住在吉庆街尾一条巷子里。胡大夫医术高明的很,那一带没有不知道的,不管是老人小孩儿,头疼脑热的都找他看,他开的药没有不灵的!而且胡大夫心肠也好,还时常办义诊呢……”芷兰一开口便是滔滔不绝。
“知道了!”叶琳琅听得有点儿不耐烦,“既然你说的这么好,明天就让人去请那位胡大夫过来吧。”
“是!”芷兰高兴应下,又试探道:“若是叫别人去又得多传一次话,不如……就让奴才去吧?”
叶琳琅看了看她,轻轻点了点头。
“多谢主子!奴才去准备洗澡水,伺候主子盥洗!”芷兰屈身一蹲,喜滋滋的转身出去了。
烟月颇有不解,嘀咕道:“瞧她欢天喜地的模样,仿佛捡着个大金元宝似的!”
芷兰一向稳重,像眼下这样,倒真是不太寻常……叶琳琅暗暗在心里记下。
待等叶琳琅收拾妥当重新回到寝室,胤禛早已醒来,正歪靠在床头捧着本书看,褂子胡乱拢在身上,只系了一枚纽扣,空隙间露出胸前小片肌肤,烛火摇曳照映之下,神情松弛略显慵懒——素来严谨不苟言笑的胤禛,也只有在叶琳琅这儿才看得到这般模样了。
“烛火这么暗,当心看坏了眼睛。”叶琳琅走过去拿开他手上的书本搁到一旁,在床边坐了,虚握成拳给胤禛捶着腿:“倘若不请个大夫来看看,我总是不放心,杜太医既然不在,那就请别人来瞧瞧,虽说外头的大夫比不得宫里的太医,但左不过是些外伤,开些个外伤药他们总还是做得来的。”
胤禛微微蹙眉:“不必麻烦了吧,之前也曾经看过大夫,开的药膏还没用完,继续用着便是了……”
叶琳琅反驳:“此一时彼一时,你也说是十几日之前的了,过了这么多日,伤情有所转变,药自然也要重新调配,不然怎知还对不对症?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原本就该叫传太医的,既然都是皇子,同样尊贵,凭什么他能叫,咱们就非要自个儿挨着?十三弟那儿也不知怎样了,赶明儿那位胡大夫若是真的不错,就让他再去给十三弟看看,可别耽误了。”
胤禛不再说话,只噙着一抹微笑盯着叶琳琅瞧,等她一连串的话说完,胤禛坐直身子,握住叶琳琅的手:“若是我一直不答应,你就打算一直唠叨下去?”
“可是,我唠叨,也是为爷好啊。”叶琳琅扁嘴。
“我知道。”胤禛继续端详了她一会儿,挑眉,浅笑:“随你做主吧。”
叶琳琅终于露出笑容,胤禛展臂,叶琳琅顺势靠进他怀里去,伏在其胸口,小声道:“四爷嫌我太唠叨了是不是?”
胤禛半响未语,只是轻轻的,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叶琳琅柔顺的发丝,彼此间沐浴后的清香,掺杂着些许药味儿,悠悠荡荡的流转着,直到叶琳琅沉醉于此刻的温存而变得昏昏欲睡,早就把之前的问句抛到脑后的时候,头顶才传来胤禛低沉而轻柔的话语。
“爷怎会嫌你唠叨,爷还打算就让你这么唠叨着,陪爷过一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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