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要打就打,要骂就骂。”三娃撅着嘴说,一脸的不高兴,“反正我和吴雅芳没啥好谈的。”
“我揍死你这个小兔崽子。”刘秀英嘭地一声把那瓶酱菜墩到桌子上,“你看看,吴雅芳对你多有心,这是她专门给你做的。你倒好,说变就变。你就是现在的陈什么美!”
“陈世美。”
“对,就是他。”
“妈,这和陈世美有啥关系?”三娃冷漠地看了一眼酱菜说,“是,我承认吴雅芳能干,漂亮,但我和她缺少共同语言。”
“共同语言?啥是共同语言?”
“共同语言就是双方都有一定的文化程度,有一定的档次,说起话来有共同的话题和兴趣――”
“行了,行了!”刘秀英手一挥,“我就知道你这兔崽子多读了两年书,嫌人家的文化低,是不是?还扯啥共同语言。你看我跟你爸,啥共同语言不共同语言,还不是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拉扯大,供你们读书,把你送进了大学校门。你可倒好,也就是多喝了两瓶墨水,现在给我讲啥共同语言。”
“妈,你真不懂。要是没有共同语言,话说不到一块。”
刘秀英见硬的不行,马上改软的,说:“三娃,你听妈好好给你说。你从小就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你不像二娃。当然,你读书没有大娃好。但是你要知道,为了你能上大学,大娃那么好的学习成绩,上到高中,我硬是把他拉回家,不让他读了。他心里憋屈得很。这不就是为了你能好好地读书嘛。你听妈的话,没错。还有,你自己也见到吴雅芳了呀,人长得漂亮。现在吴雅芳时常来,大妈长,大妈短地叫。我对她说,你啥时叫我,把‘大’字去掉,叫‘妈’,就好了。你可倒好,说变脸就变脸。要是这样,当初你咋不明说?”
“当初我也没当回事,只是说见见面。见面和处对象是两码事。”
“见面不就是为了处对象嘛,要不,见面干啥。你这个人呀,真是进了城就忘了我们农村的人。”
“妈,这和城里人农村人没关系。”
“咋没关系?你进了城,就以为自己是城里人了?就可以找城里的姑娘了?你这个兔崽子,是不是在城里处对象了?”刘秀英问,“不行,就是你在城里处对象,也要马上吹了。”
“妈,我给你说实话,我是在城里找了个女朋友。”
“你看看,你看看,”刘秀英啪地打了三娃后脑勺一下。
“妈,你咋打人呢,我都这么大了。”
“哼,打你是轻的。老实告诉我,城里的这个姑娘叫啥名?”
“苏琴。”
“马上断了。她家干咋的?”
“妈,她是独生女。”
“独生女才难弄呢,从小就娇生惯养。我想,可能饭都不会做衣服也不会洗吧。”
“妈,现在做饭,有电饭煲。洗衣服用洗衣机,咣当咣当几下,就洗好了。你不能用老眼光来看嘛。她的条件实际上是不错的。”
“条件不错?啥条件?”刘秀英急忙问。
于是,三娃把苏琴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秀英。苏琴早年丧父,是母亲蔡惠珠把她一手拉扯打的。蔡惠珠一直没有再嫁。苏琴的父亲有钱,他去世前留给蔡惠珠一大笔钱。苏琴家除了住房外,在城里中心区还有间临街的杂货店。店里生意好,收入自然也好。三娃说,苏琴家的经济条件比我们家好多了。听完三娃的介绍,刘秀英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你咋不早说!”
“早说啥?”
“早点把苏琴家的情况告诉我。”
“我想早说,但一直感到时机不成熟,就没说。要不是今天你逼得紧,我才不会现在说呢。”
“你呀,你,要我说你啥好!”刘秀英开始埋怨起三娃。
“你的意思是,要我和苏琴断了?”
“你傻呀你!”
“妈,你到底是啥意思?”三娃搞不清楚母亲到底是咋想的。
“你当然应该和苏琴好!”刘秀英肯定地说。
三娃两眼瞪得跟铃铛一样大,用手指抠了抠耳朵眼,即惊讶又怀疑地问:“妈,我没听错吧?你咋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让人摸不到头脑。刚才你叫我马上和苏琴断,回头去找吴雅芳。一眨眼的工夫全变了。我没听错吧?”
“没错,没错。”刘秀英说。“我告诉你,对于结婚,感情是一回事。现在结婚,讲究的是经济条件。经济条件好,将来吃苦就少。经济条件不好,将来一定会吃苦的。”
“妈,你这样说,我不同意。我和苏琴好是因为我们有共同语言,是精神层面上的。”
“啥精神不精神的。说白了吧,对方有钱,你今后肯定不会吃亏。我们把你供成了大学生,你要是再回去种庄稼,我们巩家还有啥脸面。在城里,关键要有好的工作,还要有房子。现在买房子可贵了。苏琴家有房子,而且还有店面房。这一比,不就把吴雅芳家给比下去了嘛。”
“那我和苏琴的事?”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也管不了。你们爱咋样,就咋样吧。”刘秀英说。实际上,这是刘秀英对这件事的默许。
三娃看着那瓶酱菜问:“这菜?”
“照吃。”
第二天,三娃给苏琴打电话说,他已经把他俩的关系告诉母亲了。三娃的想法是,趁着母亲来,两边的家长见一下面。苏琴同意了。
在约好的时间,三娃领着刘秀英来到了一家饭店。刘秀英感叹道:“我是头一次走进这么高档的饭店。兜里没钱,是来不了的。”
“妈,你少说两句。”三娃说。
他们走进了一个包间。苏琴和她母亲蔡惠珠坐在里面,见刘秀英和三娃进来了,苏琴站起来迎接。蔡惠珠并没有起身,只是点点头,算是迎接了。双方相互介绍了一下。
蔡惠珠看了看三娃:他身穿半新的深色夹克衫,一头短黑发;圆脸,脸色有点黄;直眉毛,双眼皮,圆眼睛;高鼻梁,鼻子显得有点长;大嘴巴,圆下巴。蔡惠珠心想,这种长相的小伙子满大街都是。
服务员端上了菜。他们一边吃一边谈。蔡惠珠一脸的冷淡。她问苏琴:“你告诉过三娃,还有一个人在追你吗?”
“这有什么好讲的,妈。”苏琴不高兴了。
“这事一定要讲清楚。不讲清楚,早晚要发生误会。”蔡惠珠说。
“妈,你别说了。”苏琴说。
“我就要说。什么事都要说在明处。”蔡惠珠说。
刘秀英问:“到底是啥事?”
蔡惠珠瞟了一眼三娃说:“追我们家苏琴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男士,姓沈,职务比三娃高,工资也比三娃高。”
三娃一听,脸挂不住了。他问苏琴:“既然这样,双方家长还见啥面?”
蔡惠珠回嘴道:“其实,我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苏琴一定要我来。我只好到个场喽。”
“这是啥话!”刘秀英也不高兴了,“你女儿就比我家三娃高一等?既然你看不上我们三娃,就拉倒!追我们家三娃的姑娘不是没有。走,三娃,我们走!”刘秀英呼地站起来,接着说,”我就说嘛,城里人花花肠子就是多,你还不信!”
三娃问苏琴:“这到底是咋回事?”
苏琴十分尴尬地说:“这是个误会。”
但蔡惠珠马上否认是误会,她说:“你看,他们家是做豆腐的。姓沈的家里,他爸是大老板。”
刘秀英不想再听下去,也不想再待下去。她拉起三娃往外走。苏琴站起来,走到三娃前面,说:“你们别听我妈说的。我再给你打电话,解释一下。”
刘秀英气鼓鼓地直接来了汽车站,要回家。她对三娃说:“城里人,靠不住。我看还是吴雅芳靠谱。”
“妈,你别提吴雅芳。苏琴妈这样子,不代表苏琴。苏琴是想跟我好的。”三娃解释道。
“反正你这事我也不管喽。”刘秀英不想多说啥,憋着一肚子的气,坐车回家了。
三娃在城里找对象的事,很快传到了吴雅芳的耳朵里。吴雅芳在家里哭了几天。吴雅芳的母亲骂三娃:“好你个三娃,进了城就忘了我们。”然后,又骂吴雅芳:“你也是贱,还给他做啥酱菜。这等于是喂狗。不,就是喂了狗,狗还会摇摇尾巴。但他吃了,连屁都没放一个。”吴雅芳只会呜呜地哭。母亲继续说:“瞧你这点出息!别哭了!明天我们去巩家,找他们家算账!”
第二天,吴家的人来到了巩家。巩孝礼还不知道事情发生了大变化,因为刘秀英回来后并没有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刘秀英想过段日子再告诉他。巩孝礼笑嘻嘻地说:“亲家来了。”
吴雅芳的母亲**地回答:“亲家?谁是你的亲家!”巩孝礼糊涂了。
“你难道不知道?”吴雅芳的母亲问。
巩孝礼说:“知道啥?”
这时刘秀英拎着一篮子洗好的衣服走进来,她看着吴雅芳母女俩,也不说话,径直向客堂间走。巩孝礼说:“秀英,你看亲家来了,你也应该打个招呼。”
刘秀英板着脸,不咸不淡地说:“招呼我也懒得打喽。三娃的事,难成。”
巩孝礼问:“你从城里回来咋不告诉我?”
“唉,谁知道三娃心里咋想?他一会儿这样说,一会儿那样说,没个准话。你说,我咋告诉你?”
巩孝礼问:“到底是咋回事?”
吴雅芳的母亲也问:“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秀英说:“是啊,到底是咋回事?连我都说不清楚。他们年轻人的事,我看我们做长辈的少管管好。这次我去城里,见了三娃就骂他,说他不该在城里处对象。这样做,对不起吴雅芳。这个小兔崽子却说啥,跟吴雅芳没有共同语言。我就骂他是陈世美,他却跟我急。你们说说看,我咋办?难道我把他绑回来和吴雅芳结婚不成?”刘秀英像是一肚子的委屈,她把一切都推到三娃身上。这一招还是有效的,至少吴家人没有大吵大闹。巩家也就把可以退还的礼物,退给了吴家了事。
此时的吴雅芳即不哭,也不闹,她暗暗下定决心:好你个三娃,敢耍我!你就等着瞧吧!我一定要出这口恶气!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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