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杰伦信息压缩包一般的话下，陈若缺总算选择了沉默。
因为实在有太多野蛮生长的思绪，需要厘清。
其实人越是身处一个如梦幻泡影的环境，就越容易失去最简单基本的理智。
就像这太古，一切都那么超现实，一切都那么出乎意料……当你身处其中，很容易产生一种脑袋失灵的错觉。
不是自己的脑袋不够用，或智商不够高，而是根本就制式不同。
就好比是把一个台式电脑的CPU，放到了笔记本电脑里，甚至苹果手机里。那根本不是性能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根本就驴唇不对马嘴。
其实都不必到太古，这么无奇不有的地步。就算在“一切正常”的地球，在地球人最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中，同样充斥着各种，让人很容易就丧失理智错进错出的陷阱。
比如全民疯抢的时候，股票房价大涨或大跌的时候，搞什么封建迷信或传销的时候……就算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也很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在某种氛围或舆论之中，自动放弃用自己的脑袋去思考问题，把自己的信仰与信念，建立在某种违背基本常识的“潮流”之上。
盲目跟风追星盲目追涨杀跌，以为真理百分之百是掌握在多数人手中。
这种时候，往往越是自诩精明的人，就越容易跌入陷阱，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之所以会如此，不是因为这些“自诩精明”之人不够精明，而恰恰是因为他们不够愚钝，没有传说中的“钝感力”。
很多时候你会发现，越是“机灵”的人，往往心性都不够坚韧，抗压性也就越弱。
平日里数这种人主意最多主意最大……可一到关键时刻，这种人却总也摆脱不了人云亦云的魔咒。
这种人和平年代是墙头草，战争年代那肯定就是叛徒。
而从小就荣膺“缺心眼”这一光荣称号的陈若缺，毫无疑问足够迟钝，毫无疑问“钝感力”十足。
无论身处如何众口一词的人云亦云，如何万人空巷的时尚潮流，陈若缺都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看不懂。
而但凡他看不懂的东西，他都懒得去凑那个热闹。
不是他自命清高，而恰恰是他自知愚钝。
而就像越是弱小的小草，就越懂得贴近大地一样；越是愚钝的人，就越懂得要抱紧常识。
无论身处何时何地，也不要轻易相信自己所不理解的。
就算在这不但“无奇不有”，甚至“无有不奇”的太古星，盘瓠国，陈若缺也依然固执己见，坚持用自己的“缺心眼”去一点一点，慢慢感知，这一切的环境与遭遇离奇与震惊。
要是一个聪明人，面对从开始到现在的一切，且不说脑筋转不转的过弯来，首先他就得精神崩溃，不敢再用自己的大脑去思考任何问题。
可陈若缺虽然脑筋转速比别人慢了好几档，但他却不会轻易熄火。
就像地球杰伦在《蜗牛》中所唱，他总会固执地一步一步往上爬。
其实太古杰伦，早已将所有的暗喻，都像打哑谜一样，隐藏在之前一句又一句，不经意的臭贫瞎侃之中。
只要陈若缺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它的臭屁，就一定会见到大白的真相。
“我明白了——”半饷之后，陈若缺果然抬起沉默已久的头，“你的那些猢子猢狲——也就是什么‘狌狌’，它们由于灵性有限，只能看到人的姓氏读音，还有些许发生在这颗星球上的过去。”
说到这儿，陈若缺顿了顿。
不是横尸沙场，而是“醉卧玉汤”的杰伦，也跟个老太爷似的，微微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而你——”陈若缺的语气越来越慎重，“——由于灵性无限——”
不等陈若缺把话说完，光一听“灵性无限”四个字的褒奖，杰伦就又重重点了点头——看来这家伙果然猴如其名，自恋得一塌糊涂。
“——所以你连名带姓都能看到，而且你还能看到我的所有过去，无论是发生在太古的，还是发生在地球的。而最重要的是——”
说到这儿，杰伦已被勾得恢复了曾经犀利的眼神，直等陈若缺最后的答案。
“最重要的是，只要你看到一个人，你就能立刻学会他所说的语言。”
“bingo——恭喜你，回答正确——”
玩儿性彻底起来的杰伦，直接一个街舞的地板动作——反陀螺钻，翻身而起，并像六小龄童老师演的经典猴哥一样，一面抓耳挠腮手舞足蹈，一面嘻嘻哈哈欢呼雀跃。
而陈若缺看着他，实在是有一种弗利沙看基纽跳舞的尴尬。
这是一种比蛋疼还要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的蛋蛋，成了两颗被老年人捏在手里转着玩儿的“保定铁球”，相互不停地挤呀挤呀挤……磨呀磨呀磨……
其实到这会儿，陈若缺已经清楚，自己根本杀不了眼前这只，能够看透一切的灵猴。
可他还是厉声质问道：“可我还是不明白——我明明救了你和你的猢子猢狲，你为何却恩将仇报，还害死了我的好兄弟！”
“缺心眼”的人，也就是有“钝感力”的人，除了思路简单清晰以外，还有一个极大的优点，就是既不耻下问，也不耻上问。
反正不管自己处在什么体位——啊不是，是地位——都能够做到排除顾虑，不懂就问。
不管这个问题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
对于陈若缺如此“粗暴”地打断它自嗨，杰伦显然十分不悦。
尤其是一提到駮小闹的牺牲，陈若缺就很容易情绪失控。
毕竟駮小闹的尸体，还像兵马俑一样屹立在那里，实在是令人扼腕。
杰伦停下了轻浮的雀跃，也收起了之前北京侃爷的腔调，终于回归最初那股仿佛真的能看穿万物的犀利。
只见杰伦缓缓走近，直到快碰到保护球膜壁才止住脚步。
随后用犀利的大眼盯了他好半天，才从一金一银，两个大大的唇环间，蹦出两个字：“兄弟？”
这两个字听在杰伦的耳朵里，显然十分幽默。
“你呀你呀……就是太容易轻信别人……当然了，这駮小闹不是人，也确实对你忠心耿耿……不过至于其他人嘛……我劝你还是多少提防着点儿好……免得被人家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这样的话，谁听了都不乐意，陈若缺也不例外，于是也没好气道：“恐怕不等别人卖，我就先死在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禽兽手里了。”
“嘿嘿，骂得好，骂得好——想不到就你这智商，骂起人来还能这么给力。”杰伦不但为他拍手叫好，紧接着还谦虚地自我纠正道，“哦，对了，不是骂起‘人’来，而是骂起我这个‘禽兽’来。”
它这么一说，陈若缺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
“我是禽兽，你这小闹兄弟也是禽兽。你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类，肯认一个禽兽做兄弟，也确实是人才难得啊。”
这话好像是在夸陈若缺，可怎么听怎么别扭……
“不管是中国话，还是中土话，都有‘禽兽不如’一说。可不瞒你说，在我这么个资深禽兽听来，这四个字简直是让禽兽笑掉大牙！”
前一分钟还嬉皮笑脸的杰伦，这一分钟竟然真的动了真气。
“你们这些自诩高等的人类，都视一切禽兽为低等动物，为洪水猛兽。可事实上，所有的禽兽都是那么的单纯可爱，除了填饱肚子，就是繁殖后代；所有的禽兽也都忠心耿耿，尤其是在这盘瓠国，禽兽除了忠于自己的族群，就是忠于伟大的盘瓠女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所有禽兽最惧怕的，都不是自己食物链上的天敌，而都是你们人类。”
说到这儿，杰伦竟然真的面露惧色……这就像是在讲一个鬼故事，讲着讲着，把自己都给吓到了……可见人类在它内心深处，确实是严重“禽兽不如”。
“人……这个世界上……啊不，是整个寰宇间，最居心皮侧用心险恶奸邪狡诈寡廉鲜耻的……根本不是我们禽兽，就是你们这些人类！”
一通激烈咆哮过后，杰伦不由地浑身颤抖气喘吁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胸口被戳了个空心窟窿，喘起气来漏风……总之这杰伦真给人一种深呼吸困难的感觉。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想不到一提到万恶的人类，就立刻成了虚弱的哮喘病犯。
喘了好久之后，杰伦的哮喘才渐渐好转。
只见杰伦缓缓抬起一只手，捂着胸口——不过捂跟没捂是一个效果，因为手掌上的窟窿和胸口的窟窿又再度重叠贯通。
随即又抬起另一只手，将细长的食指尖，轻轻点在保护球的膜壁上，似有深意地指着里面的人道：“好吧，看在你真把一只禽兽当兄弟的份上，我就再说的明白点儿吧……”
说着，杰伦把食指尖更加用力地一按，整个指关节都向上弯翘起来。
“对于此刻附体在你身上的那个人，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此话一出，陈若缺直觉整个脑袋瞬间“嗡——”的一声。
而不等他有任何想法，一声斩钉截铁的呵斥，旋即从脑袋里传来：“这是它的离间之计！少听它在那蛊惑人心！快给我一剑结果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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