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既然你选择了它，我就该回去了……”撒完最后一捧种子，星羽将空空的荷包挂在腰际，一如把空空的心掩在胸膛。
通往山外的小道边，不知名的小草随风摇曳着，像是送行。
……
胖娃娃左顾右盼，猫着腰，高抬腿轻放脚作小贼状，刚踏上广场，心中一喜，还没来的及混入人群，身后突兀传来一声威严的话语，把他吓了一跳。奇怪的是，广场上正结束修行准备下山的少年们，对胖娃娃的到来似无所觉。
“这是要去哪儿啊？”
胖娃娃像是被施了定身咒，顿时僵在了原地，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个，父亲大人，我，呵呵，我这是要到广场上透透气，嗯对，就是透透气。”
寒竹慢慢地走向胖娃娃，语速也是慢悠悠的，“哦，透透气？怕是要下山去吧？跟着你哥净学些不好的东西”！说到这里，似是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胖娃娃跟前，“不对，你哥呢？你没跟着他？”
胖娃娃小胸口起伏了一下，像是叹了口气又像松了口气，扬起脖子，抬手摸了摸银白色的蛇皮项圈儿，作哭诉状道：“我没看到哥哥啊，在他床上我找到了小白，正要禀报父亲大人，还请父亲大人做主，哥哥把小白可整惨了，还有还有……”
“够了，没工夫听你瞎扯，我只问你，为什么发现你哥不见了，没有立马来告诉我？”寒竹受不了这股惺惺作态劲儿，眉头一紧挥手打断胖娃娃的话，厉声道。那会儿，刚撤掉路禁，他绝对到不了山底。
“正准备说啊，打断别人讲话很没礼貌的”，胖娃娃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大眼睛里水雾朦胧，“人家当时被小白箍住了呀！有本事的话，你下山跟哥哥吼啊，把哥哥从贱种那里带回来啊，那贱种又凭什么把哥哥抢走啊?我是哥哥的弟弟，父亲大人的儿子，可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欺负我啊？啊~呜~啊……”胖娃娃用两只小手捂着脸，蹲了下去，哭嚷声颇有点惊天动地的意味。
“这个……”寒竹没想到胖娃娃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又想着山下时常坐在树梢上，放眼远方目露忧伤，像是随时都可能随风而去的少年星羽，竟一时无言。可如果他能看到胖娃娃双手下面的嘴角往上勾起的弧度，想来表情定会十分精彩。
“唔，血，那是血！”
“这是怎么了？”
“那不是并蒂大人嘛？”
“赶紧通知寒大人！”……
通往山下的石阶口顿时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七嘴八舌乱糟糟的声音四下传了开来，打破了原本应该属于清晨的宁静。胖娃娃一听动静不对，装模做样的哭喊声戛然而止，悄悄地散掉了隐匿结界。寒竹这时也顾不上胖娃娃了，一个闪身出现在了人群外面，喝到：“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话音未落，人群中当即露出了一条通道。通道这头，寒竹怒目圆睁，须发皆张；通道那头，胜雪白衣上盛开朵朵鲜红，头发散乱的青年横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不知是泪还是汗的物事从上方滴落。上方是一张还带着稚气的俊秀脸庞，神色痛苦。
“狗尾巴？这，这又是怎么了?并蒂他……”寒竹震惊了，今儿光光是变换表情就耗费了他好多气力。
狗尾巴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支地，缓缓直膝站了起来，眼神中可以读出七八种意味，喃喃道：“圣塔未倾，百鬼先行。”
“哗~"人群顿时一片骚乱。
“肃静！以我寒竹之名，自此刻始，封山三日!诸位各回各家，三日内，不得踏出房门半步，违者，族规处置！”寒竹把那袖袍甩得哗哗作响，上位者的气息盖压全场。
族众慑于积威，都勉强压下心头思绪，三三两两散去了。
胖娃娃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到狗尾巴身边，“呐，哥哥别难过，有父亲大人在呢!”他俯下身子，碰到并蒂冰凉的左手，心里咯噔了一下，也不管手上肚兜上满是血迹，扭头对寒竹喊道：“快点来看看啊，还愣在那里摆什么族长架势？”没见过血的胖娃娃，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明明知道毫无结果的，大喊大叫也只是为了唤醒沉浸其中的寒竹和狗尾巴，毕竟并蒂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见过三两面的普通族人罢了。
“没用的，小宝，你先回去盥手沐身洗足焚香，待会儿我们一起祭天祈福。”狗尾巴先回过神来，躬身拍了拍胖娃娃的肩膀，“放心吧，灵族大风大浪经历多了，不可能在我们手上阴沟翻船的。”
“那，你们……”胖娃娃还有点迟疑，望了望狗尾巴，又看向寒竹。
“嗯，我跟你哥商讨一下如何应对此事，你去吧。”寒竹目光说不出的凝重，微微颔首道。
目送胖娃娃离开，狗尾巴说道：“去圣塔底吧，那里清静。”
……
水纹未现，破碗里的景象凭空消散，换成了一张丑陋至极的脸，阴森恐怖的声音响起：“小子好警觉，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是极是极，有前辈坐镇，裹挟千军万马，大势之下容不得他们卖弄小手段。”飞舆边鬼王立马点头哈腰地回应。
谄媚的话语钻入耳朵，让血罗刹颇为受用，无关大局的情况下，谁不愿意听些好听的呢？她看完戏之后心情还是不错的，斜眼瞧到鬼王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骂道：“瞧你这副德性，是怎么当上鬼王的？有话快说！”
鬼王松了口气，趁着这个机会要起好处来，“是，前辈。晚辈窃以为此番我鬼部必损失惨重，十去七八都是轻的。”说到这里，鬼王停了下来，将双手拱得越发高了，头也埋得越发深了。
哦，不管是谁都在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啊。血罗刹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说说看，你欲索要何物？”
“不敢，乞请前辈事成之后，把那唤作小宝的肥嘟嘟娃娃赐给我部，有此鬼子，不愁鬼族不兴!”鬼王抬起头来，或许是心绪波动的缘故，烟气构成的身躯竟波动起来。
从我嘴边抢食？血罗刹心里如是想着，嘴上却说道：“我答应了。”
话音一落，遮天蔽日由鬼类组成的乌云飘动快了不止一筹。
……
广场上，胖娃娃艰难地吸回了乳白色气团，平日里聚散由心，会自动回归的幽灵，受到圣塔的影响，像是失去了全部气力，不复灵动。可连血罗刹也无法窥视，让狗尾巴和寒竹都颇为放心的圣塔结界，居然被胖娃娃无声无息间穿透了。
“原来如此……我去求他！”胖娃娃喘了口粗气，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下山的道路。
漫天的雪花，悠悠地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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