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突然不去了?”萧海腾问。
“对胶水过敏,身上都是红点。”
“你没事吧?看过医生吗?”
我的的嘴角忍不住弯起,却只是鼻子发出轻轻的笑声:“没那么严重。反正……我不想做了。”
西边比东边下班早,所以我并不多么排斥,还准备一直做下去的。现在……真是没办法。
“那……工资你准备怎么办?不会不要了吧?”
“当然要!一个星期也有一百多啊!”我肯定地说,“今天去要要看,就算扣也该有一百。”
“那……我也不做了。”
“你上次的工资还在他那里吧……”
“今天要。你都不去了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
“……”
“上次工资没发我做得也没劲,刚好一起。”他停顿了一下,“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现在。本来打算跟你说一声直接去的。”
“好啊!我去你家!”
“不用了,你在家等着,我过去。”
“那……也行。”
“你家离得近。”
“嗯,好!”
“挂了。”我挂掉电话。
到达萧海腾家附近时他正把自行车从屋里推出来,不知是巧合还是先一步发现我的到来。这两天天气很好,完全看不出前天下过大雨的痕迹,九点半的现在已经感觉微热。
“杨虎鹰!来啦!”萧海腾笑哈哈地对停好车子的我说。
“啊……”
“身上不要紧吧?”
“没事。”我卷起袖子,“主要是胳膊上。”
他看到满是红斑的手臂露出隐约恶心的表情,然后用关切的神色看着我:“看上去很严重啊,什么时候有的?”
“去了胶水那儿就有了,”我边放下袖子边说,“一开始没这么夸张。”
“那怪你老是穿衬衫,这么热的天!”穿着T恤仍把袖子卷到肩膀的他说。
“不是。”我笑了一下,“我觉得衬衫方便,热了把袖子卷起来冷了放下来。”并问,“你爷爷奶奶呢?”
到他家总会见到那两位或其中一位,至于他的父母,我只在路途中或学校里见过。
“在田里割草。”
“哦。”想起来,我的爷爷奶奶也老是在琐事上忙个不停,“现在走吗?”
“好!”萧海腾掩上门跨上自行车。
老板在教室里编网,我们走过去时他好像都没发觉,快到他身边时我叫道:“老板!”
老板这才注意到的样子,笑着说:“你们怎么来啦?”
“其实……”我被他的笑容弄得有点心虚,“我们是来辞职的。”
“呵呵,怎么突然想走……”
“那边胶水过敏——”
“哦,我们去外面谈。”我正要卷起袖子时老板说,并放下手中的电线站起来,扫视了下周围不住朝这边看的学生,“你们不要偷懒。”很多学生貌似不屑地撇嘴,但确实乖乖地不再张望。
我与萧海腾跟着老板,在东西两边屋子相夹的青砖路处停下。
头上是连接着两边屋子的屋顶,可以蔽日,脊檩与椽子上有白色的蜘蛛窝与灰色的垂挂网丝。两边的红砖墙壁上各有一块水泥砌成的黑板,上面有儿童涂鸦般的花树人莫名生物杂乱线条,还有“二宝到此一游”“小明爱小花”“爸爸回来打你”“甲鱼卵”等留言。
“过敏厉害吗?”背着手略显威严的老板用感觉很和气的声音说。
“红了一大片。”原先的设想是微笑着对话,但现在实在笑不出来,我卷起衣袖展露患处,“而且很痒。”说着挠了挠。
那里并不痒更不疼只是规模有点吓人,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好现象不是么?我是在让老板重视这不好的症状。
“要不,你还是去东边……”过了一会儿他说。
“我不想做了。”我放下袖子。
“那……你呢?”老板看向站姿散漫的萧海腾。
萧海腾的身形变得有些僵硬,说:“杨虎鹰都不做了,我当然也不做……”
“这样啊……行!不难为你们,以后不用来了。”
我与萧海腾对视一眼放松下来。
“不过,工资暂时没有。”老板接着说。
萧海腾的笑容变得勉强,我的眉头也皱了好一会儿。
“什么时候发给我们?”我说。
“本来是不差钱的,但今天我刚好又进了批货,手头上紧张。”
“……后天有吗?”后天是十天期满的日子。
“后天啊……我尽量!一般没那么快……”
我的眉头又皱起来,说:“具体什么时候有?”
“嗯……再过十来天吧,”老板挑了下眉,“到时候通知你们。”
“……”
“你们一开始说好做一个月的,现在,这才几天!”老板接着说,露出理直气壮的表情,“钱,我不会扣你们的,到时候来拿。”说完他摆了一下手重又背到身后,似乎不允许有异议就此决定。
“那个……”面露苦涩的萧海腾开口道,“我上次的工资……”
“你准备继续做吗?”
萧海腾瘪嘴不语。
“到时候你们一起,不会少你们的!”
萧海腾的腮帮子略微凸起突起,大概是咬着牙。老板定定地看着他,很快地,萧海腾的眼神耷拉下去。
“该扣的你扣,给我一百就行。”我用有些咄咄逼人的口气说。
老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我不是要扣你们的钱,是我手上没有,没有怎么给?工资到时候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一分钱也不会少你们的。正规的厂辞职都要提前打辞职报告的,我对你们算不错了——”
“我们后天来吧。”我打断道。之前说只要一百本质是示弱,十多天后可能也危险。
“我说你们怎么能这样!”老板拉下脸,“哪个厂可以让你说走就走,其他人都像你们这样厂还怎么办下去!啊?都像你们厂还怎么办——”
“该扣的你扣就行了。”感觉心跳略快。
“这不是钱的问题!”老板摆手不断,“我是为你们好!说再过十来天就是再过十来天,说一个月就是一个月,不会变来变去。出来工作要有规矩,也不知道你们在学校老师怎么教的……”
“我们后天来。”我说,心情奇怪地平静下来。
老板懒得理会的模样,摆了摆手并不再说什么。他朝教室方向走过两步停下,回头看着我们皱起眉,接着转身回到办公室关上门。
真累,好想回去,吃饭睡觉……
“我们玩一会儿再走?”我正要示意一起回家时萧海腾说。
“……好。”我说。
他的心中也感到郁闷吧。
我们来到最初工作的东边教室,阿亮看到后大声道:“还是早上你们怎么来了?”
“来辞职的,不想干了!”萧海腾说。
“哦。”阿亮露出像听到“吃饭的原因是饿了”这种话的表情,“我们再熬几天。”
“你们也没来几天吧,这么快就走?”小芳说。
“不短了,快二十天。”萧海腾说。
“这里还好吧,混混时间就行。”
“那边胶水过敏,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我听到这话把袖子卷起,说:“过敏很厉害。”说完放下袖子。
阿亮抽了一下嘴角,一副难以直视的表情,再看其他人,差不多的躲避神色。有那么夸张?那我之前装模作样的挠着是不是画蛇添足?
“我靠!这么严重!”磊子说,“还好我没过去,我就说那死胖子怎么突然大方啦,原来是这样,哈哈!”
“这算是工伤吧,找他赔啊!”小芳说。
喂喂,没有合同便没有义务,没有心意便没有责任……真是个纯情的孩子。
阿亮在小芳好像又要开口时抢了先:“你们工资发了吗,发了多少?”
“发个屁!”萧海腾说,“说要等满一个月。”
“有的厂还要压十五天呢,慢慢等吧!”小芳说。
“就当还在上班。”磊子说着亢奋起来,“哇!不上班就有钱拿,好爽好爽!”
“……”萧海腾跟着笑了笑,“本来是十天一发的,感觉太久了——”
“什么?你们十天一发!”磊子一下子止住他稳步发展的笑,我几乎怀疑是不是笑岔气,不过还能利索说话表明不是那个原因。
“怎么了?”萧海腾说。
“就是后天。”我说,“我们想让他到时候结清的,他说要满一个月。”
“他妈的!”磊子“啪”地拍了下桌子,旁边的烙铁被震得滚过来,他猛地缩回右手,然后又伸过去把烙铁放好,接着在大腿上拍了下,“他跟我们说都是做满一个月才能领工资……我操!”
“妈的!”小芳也骂道,“以前就觉得老板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这么贱!’
“你们准备怎么办?”阿亮问。
“我们后天再来。”萧海腾说。
“能要到吗?”
“……谁知道。”
“到时候再看呗。”我说。
“你们什么时候发工资?”萧海腾问。
“我们是明天。”磊子说。
“他不给怎么办?”我说。
小芳与磊子表现出思索的模样。阿亮却很快说:“他敢!老子弄死他!”
我被他凶狠的表情吓到,心里一阵发怵;萧海腾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干硬地呵呵笑着。
“就是!他敢不给揍死他!”磊子说,“嗯,他老婆要留着……嘿嘿。”
“你还真不嫌弃啊!”阿亮说。我们一阵笑。
“你们男生啊……”唯一没笑的小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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