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今天没给工资。”吃饭的时候我对母亲说。
“他说什么时候给?”母亲喝过一口粥。
“说要满一个月。”
我也喝粥……好烫!咽下一口脸上快要渗出汗的感觉,天气这么热真是麻烦,我握着筷子在碗里搅动。
“我就说,本来就是。”母亲边吃边说,“哪里有什么地方可以做几天就发工资的,拿了不来他的厂怎么办下去?”
“他那里又不是什么正规的地方,开始都说好十天一发的……”
“我们老板也说一个月一发,现在两个月了还没发。”
“你那里本来就是两个月一发吧。”母亲的工厂是次月二十五号发上个月的工资。
尝了一口粥,还是很烫,我夹了许多菜放进碗里搅拌,菜是中午炒的,冷的。
“这次,六月的还没发……”
“那你还在那里做。”又喝一口,温度刚好。
我在母亲工作的地方帮过忙,包装雨衣等活儿,味道比青草路小学那里还恶心。我多次以环境差工资低为由劝说罢工,并用“你在这里把身体搞坏了钱都不够花的”“老了都是病我肯定看不起”之类的话语讽刺威胁,母亲总是一笑而过。
“很多人在,又不是我一个。”母亲说,“老板人挺好的,总是和我们一起加班。这个月一定发。”
母亲的工厂同样没有合同没有安全防护,但有像模像样的厂房标牌及门卫,而且老板是个女的,也许靠谱一点。我懒得再说什么,转移到自身的问题上:“我觉得满一个月他也可能不给。”
“有多少钱?”
“一百多。”
“你到时候再看看,不给就算了,突然走了老板心里肯定不舒服。”
“唉!如果知道他把钱放在哪里就好了,我自己去拿。”我边咀嚼着饭菜边说。
“你不要乱来!”母亲停下筷子盯着我,“知道吗?”
“我知道,说着玩的。”我停下筷子笑着说,“钱在钱包里,他随身带着我怎么可能拿得到?”
“你知道就好,不要乱来,他不给就算了。”母亲还有些担忧的模样,“别人怎么样是别人的事,我们自己做好。”
“我晓得我晓得!”我边吃边说,“又没多少钱,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你到时候再看看,不给就算了!”母亲瘪了下嘴继续吃饭,“你要好好学习,你把成绩弄上去就是帮我挣钱。”
“嗯……”
与老板约好“再来”的日子很快到来,嗯,其实是我上次单方面定下。天气真是不错,有点阴,凉风阵阵,很舒服。现在是下午两点多,我与萧海腾骑往青草路小学。学校还是那个学校,想起它的心情却不一样,小时候好奇,后来怀念,现在,纠结……
“今天能要到钱吗?”萧海腾终于将话题扯到这上面。
“去看看就知道了。”我模棱两可地说,觉得十有**不可能发。
“如果拿不到我们怎么办?”
“天天来,催死他,不信他不给。”我随口说。
昨晚在电视里看到类似的报道,结果是老板跑掉工资没有成就了一条动人的新闻。
“天天来啊……”萧海腾思索什么的模样。
不会当真了吧?不想天天来啊我,天气这么热。今天还好,但怎么可能天天这样,下雨天我也不会来。
“算了。”过了一会儿他说,“反正他说满一个月发,不行再等几天……”
“那时候快开学了我们,他再拖我们上学可没空。”我说。
从高中骑到这里估计一个小时,平时没时间。
“让我们的妈妈妈妈去领……”
“我们在那里没有具体的身份信息,可以不承认。”
“你是说……拿不到了。”
“管那么多干嘛,今天先去看看呗!”
“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唉!他不发怎么办?你还好发过一点,我一点都没……”
“……”谈钱多伤感情,“你告诉你家里了吗,他们怎么说?”
“他们能怎么说,能给最好,不给自己倒霉。”
原来都一样。
“所以说,你担心也没用,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我说。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急啊!”他说。
“为什么要着急?平常心平常心。”
“……”
为了有所得而进行工作,最终却没有获得应有的回报,遇到这种事情任谁都会不甘心,我显得比较放松是因为有了解决方法。
这方法当然不是拜托警察,万一警察叔叔太善良自掏腰包,那也太便宜老板。也不是报告法院,诉讼费是很便宜但程序太麻烦,而且,为了一百多块打官司……不是钱的问题是信赖的问题?不对不对,我只是为了钱。
我决定,他不给我就自己拿。财务室的那个抽屉应该有。
老妈的观点我是收到的明白的支持的,照做就免了。退让会换来他的得寸进尺,其他人愿意怎么忍是其他人的事,我要自己努力获取理所应得。
我打算取五百,萧海腾上次的两百跟这次我们两人各一百五。清一色的五张数起来方便,可以让行动干脆利落,多出来的十块就算精神损失费或自取辛苦费。
母亲这几天夜班,晚上很方便。抽屉是挂锁,当初领完钱站到一旁时看到,锁门的也是。以前在舅舅家的那堆书里看过开锁知识,记得一些,昨天尝试时三把打开两把。保险起见带把螺丝刀,那装锁的螺钉大大咧咧地依附在搭扣表面,看上去很容易拧开。运气不好的话也能轻轻地撬。至于照明,嗯,有个一块钱的验钞小灯,幽暗又明亮。
初中时学校组织参观过派出所,里面的陈设简单得不行。不过,世事变幻日新月异,到时候还是戴双手套穿个鞋套之类。
所以,万事俱备。当然,老板若能发放工资,那再好不过。
前面转过弯便是熟悉的校门口,现在,那里停着一辆警车。
“怎么会有警察的车子,出了什么事?”萧海腾说。
“……不知道。”我说。
“难不成……老板被抓啦?”
“哈,说不准。”
教室前聚集着许多人,这里的工作人员与附近的村民,他们围观着似乎正在对峙的几个人。对峙的两边人里一边是老板,他左手捂额右手叉腰,骂骂咧咧的模样,有两个警察在他身旁,警察穿着警服没戴警帽,年轻的跟老板说着什么,年长的背着手看着;另一边是阿亮磊子小芳及一个与我爷爷年纪差不多的老人,小芳抱着阿亮的胳膊半靠着,磊子朝老板那边翻了个白眼。
“去看看。”萧海腾说。
我们把车靠在墙上走向人群。
老板他们站在青砖路上……这条路果然很宽,但也耐不住人多,不少人站在路边的杂草里,有小孩子正把他附近的草齐整地踩倒。远一点的走廊上也有几个人,不住伸着头。更远的,我看到办公室门口有一扎芹菜,我中午也吃的这个。办公室里……真乱!像电视里见过的被小偷光顾后的景象,老板的老婆低着头在收拾。
“他们怎么了?”萧海腾问旁边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孩。
“老板被那几个职高的打了。”她说。
我仔细一看,老板是有些鼻青脸肿;再看阿亮他们,发型都没有乱还是平时那样。
“啊,他们还真打啊!”萧海腾说。
“是啊,我们都吓了一跳!”紫裙女说,“听说职高的都是这样。”
“……”
“老板也是活该!”一个穿格子短袖的女孩说,“不发工资。昨天说忘了从银行取,今天说有了新单子要缓几天,然后他们就……”
“他们就怒了把他揍了!”萧海腾说。
“嗯,差不多。”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打的吗?”紫裙女说。
“哪里?不是这里吗?”
“当然不是!是在老板的宿舍。”紫裙女皱起脸,虽然稚嫩的脸蛋上一点褶子都没有,“他们把门关了起来,外面什么都看不到,就听到里面有吓人的声音……”她捂住胸口,“现在我还有一点怕。”
“呵呵,是有点吓人。”萧海腾说。
我再次看向老板,他的手已经放下,额上有块明显的红包,表皮被蹭掉的感觉。
长得那么壮……两个男生加起来的重量估计才跟他差不多,就算带上那个女生……
“职高的那个女孩也打了老板吗?”我问。
“她……没有。”紫裙女说,“她怎么会去?就两个男生跟老板在屋子里。”
“是不是警察来了他们才出来?”萧海腾说。
“不是不是,”她摇头,“老板后来死命地叫了一会儿门就开了。他们出来了还在吵个不停,老板说打人了别想要钱,职高的说不给钱再打,然后老板就报了警。”
“老板报的警啊!”
“哈哈,你是不是以为……”
围观之中,老板说作为学生要讲文明懂礼貌,阿亮他们说欠钱不给还这么横的人就是欠揍,老人说年轻人降降火气大家都让一让,警察说两边都有错要么自己协商要么跟他们走一趟,老板说他受伤了要么追究刑事责任要么过去不提反正钱是没有,阿亮他们什么也不再说直接向老板扑去,老板赶紧退后老人与小芳及年轻的警察赶紧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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