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科的学生不算多，班上我是不清楚，宿舍里除了宋雨潇外只有杜颉换了，他换成了文科。
这个月快结束的时候，前桌转过身递给我一张草稿纸。
草稿纸上有一些演算公式，一些零碎的字句，还有一些……谁知道什么。
“怎么了？”我问他。
他不说话，手指向一处，我看到那里有难看但工整的“唐磊”两字。
“什么意思？”我说。
“我的名字。”他微笑着说。
“哦。”我把正在写的作业本给他看封面，“我叫杨虎鹰。”
唐磊是开学以来班上第三个跟我说话的同学，第一个是同桌，第二个是宋雨潇。同桌是高一的那个数学课代表，她叫舒雅。
“不适应的学科也让你们换了，现在该静下心好好学习了！”第二个月开始的时候，经常有老师这么说。渐渐地，周围同学的对话又变成“那道题目真难”“脑细胞快死完了”“我真笨你好厉害”这些。一切，似乎与高一的时候没什么变化，氛围上。
课程里副课只剩下体育一种。不过，这也是以高一的眼光来看。以现在的眼光，除了语数英物化，其他课都是副课。这些课还存在的理由是考试需要。生物地理历史政治这些会在高二结束时进行统考，统考通过才有资格参加高考。
不难看出，剩下的副课也非常重要。但是，无论上那种副课，我总感觉十分轻松与高兴，因为没什么作业。
铃声响起，底下窸窸窣窣，通情达理的老师只是眼神示意，心领神会的学生便欢呼雀跃，如同泛滥的洪水一样从教室里汹涌而出，现在正是午饭的时间！
我不慌不忙走到阳台，看到楼下争先恐后的人群，莫名想起刚学的“百舸争流”这个词。
“真是饿死鬼投胎！”一旁的老师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感叹。
饿死鬼，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形容，自己曾经也是这群肆虐的饿鬼之一。人有三急吃拉睡，顺其自然有何罪？
这学期开始没几天，我像往常一样风驰电掣地向食堂冲锋。奔腾的潮流中发生碰撞很常见，虽然大家的目标是只有一处的食堂，但为的是各自的口粮。这种事一直在发生，那次恰好轮到我。
本来，大家都是农村的孩子，尽管大多数没干过什么农活儿，身子骨也不是特别娇弱，碰碰撞撞一般没什么大碍。问题是，我当时拿着勺子。
食堂一直都提供餐具，不过进食工具只有筷子一种。用过多格饭盒人都知道，依靠筷子去夹那些被汤汁泡成一粒一粒的米饭是件磨人心性的事。于是，没什么耐心的我在小卖部购买了一柄普通的勺子，薄薄的不锈钢材质。
我走路时喜欢将勺子交错穿过指间握住，相撞之后有两三个手指的皮肉翻起，实在有点痛有点麻烦。所以，我改掉拿勺子的奇怪习惯并且不再奔跑。
不再奔跑的我如同竞走比赛一般匆匆向前，步行是为了降低风险，快速是为了早些到达。能快一点是一点，不然要排三到五分钟的队伍，我有时过马路连三十秒的红灯都不等。
眼前是座闪亮的金属雕塑，现代化的印象派风格，飞扬向上的造型。它给人的感官体验很好，可惜地理位置不行，安置在两栋教学楼之间的小场地与旁边大道形成的巨大三岔口的中央，非常遮挡视线。想起上次就是在这里发生不幸，我放缓步伐。
“哎——”
近在耳边的惊叫使我下意识转身，人影扑了过来，我连忙把握着锋利勺子的右手背到身后，胸膛上迎来体育课中撞到海绵垫一般的感觉。
我岿然不动，海绵垫“呀”着反弹开向后倾倒的趋势，我伸出左手拉住对方手臂，扶稳后松开，说：“不好意思！”
“啊……谢谢！”
看到对方一切正常的样子我便转身离开，继续食堂的征途。
已经乖乖走路还是会撞到啊……算了，那不是我的错，是跑着的人的错。对啊，是对方的错，为什么说“不好意思”？被回了句毫无关联的“谢谢”——应该是对自己扶住的行为说的。不过，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对不起”“没关系”才对吧。
好像是女孩子……完全记不起模样甚至头发长短，声音有点印象，还有，软乎乎的感觉。以前和宋雨潇碰到只觉得骨头硌人。
上次撞到的对象也想不起来，只能确定是“人”，嗯，自己一直把手藏在身后。我看了下右手，完好如初，奇怪的疼痛错觉……
“杨虎鹰！”
呼喊声打断思绪，我停下回头，萧海腾在后面十多米的地方挥手。我也挥了下手表示看到。
“等下我啊！”他说。
我没有回话，继续向前，步子变得缓慢。
“你走路真快！”萧海腾赶到身边，“那么着急干嘛？”
“吃饭当然要积极。”我说。
听萧海腾说着这个课要背的真多那个课其实简单这个老师上课挺有趣那个老师总是拖课，我们不知觉间到达食堂门口。
“等我一下，我去下厕所。”萧海腾说。
“哦，好。”
我一说完他就嗖地跑了，目送他风一样的背影，我想这次的五分钟队伍排定了。
我之所以对等待时间这么清楚，是因为排队的时候太无聊看过很多次墙上的钟。说起来，钟真是我们学校的一大特色，无论教室办公室食堂体育馆甚至浴室门口，都可以看到它们或圆或方的身影。可惜室外没有，不然现在我可以看着秒针或分针的移动打发时间。我还戴着手表，但若是一直盯着总感觉哪里不对。
我背靠着食堂门前的白色瓷砖墙壁，漫不经心地扫略匆匆的学生，忽然，在人群里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啊，毕竟一个学校，果然会遇到。
我做了个深呼吸缓解略快的心跳，向食堂旁边的建筑物走去。我不是躲，为什么要躲？只是觉得……现在见到……会变得不妙。
她在我刚才停留的地方停下，双手插在外套口袋，向人群里张望的样子。也许在等人。她的脑袋脑袋微动，然后，目光似乎定在我附近。
左右看了看，就我一个人靠在这排屋子的红砖墙壁上。不过，我们之间的宽阔区域内有密集的学生潮流，一般不会注意到才是，心理作用心理作用。
我望向她，她的视线还是指着这边，露出不善的表情。
“光是沿直线传播的，你若是看到别人的眼睛，别人也一定能看到你……”
物理老师在课堂上如是说。
刚才，盯着她的眼睛了好像……
“我来啦！”不远处的夏丽双摇着手。
她露出笑容，抽出右手抬起摇曳。
“我们去几层？”走近的夏丽双说。
“二层吧，一层人太多了。”
“好……”
她们踏上楼梯。
“走吧！”来到身边的萧海腾对我说。
“去四层吧。”我边走边说。
“不想爬楼梯啊……”
“所以上面人少。”
“……有道理，那去四层吧！”
我与萧海腾加入窗口前的队伍，感觉着自己的不断前进，忽然觉得等五分钟不算太久。这层楼有八个窗口，其他楼层估计也差不多，三十多个窗口一下子应付一千八左右的学生，五分钟很快了吧。
我一边随着队伍移动一边随意张望：修为甚高的员工出手连影，静心忍性的学生文明有序；身边还有走走停停的学生会纪检部人士，他们全然被饥饿冲昏头脑的模样，对着队伍而不是食物闪烁着雪亮雪亮的眼睛。
我们各自买好饭菜找了张空桌坐下，吃完后便一起回教室。
“以后我们一起吃饭吧！”回去的路上萧海腾说。
“哎？为什么？”我说。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不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
“那就这么说定了！”
“那……我们在那里碰头？”我说。
“嗯……你说呢？”
“食堂吧，我们刚才吃饭的地方，四层北边附近。”
“……这也太不方便了吧？”
“……”
“如果我们下课时间不一样怎么办？”他说，“有的老师喜欢拖课。”
“下课十分钟后再去，反正去早了人多。”我说。
“好啊！要不我去找你？”
“什么？”
“我去你教室找你啊。”
“不麻烦吗？”
“那你来找我？”
“太麻烦了。”
“所以说我去找你啊。今晚等我！”
“过了十分钟就直接去食堂四层那里。”
“好。”
“哟！杨虎鹰！”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没多久，教室后门那里便传来萧海腾的呼喊。
我望过去，他笑嘻嘻地摇手。呼出一口气看钟，五点三十三，刚过去三分钟。我合上一题未动的作业本，走过去，说：“来得太早了吧。”
“哈哈，我还怕来不及呢！”他说。
“……就一层楼有什么来不及的？”
我们高二的分班情况是：１班物理生物，２班３班生物化学，４班５班６班物理化学，７班８班９班１０班历史政治，１１班１２班历史地理。选地理政治的太少，所以取消了这个组合让他们重选其他。萧海腾在９班，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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