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今天教我们历史的那个老头拖课了。”
“……”拖了课你还能三分钟赶到啊。
“你忙你的,我随便看看。”
“……走吧,”我说,“去食堂。”
“好!”他边走边说,“还是去四楼?”
“对。”
“原来你坐第二排。”
“是啊。”
“你看起来也不算矮啊?”
“好像是按成绩排的。”
“哇,你真厉害!”
“以后不用来这么早。”
“在上面也没什么事。”
“……”
“你不用管我,过了十分钟就直接走。”他说。
“你也是。”我说。
“放心,我知道……”
早饭的时候萧海腾并不过来找我,我在食堂三层对应的位置吃饭,能遇到便一起。他早饭经常在学校门口买,嗯,准确来说是离大门远一点的栅栏那里。早读前或晚自习后,那里会出现几个临时小贩,可以透过栏杆间的空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也在那里买过几次,味道比食堂的好。可惜,有时候带的钱不可能那么恰好,会有多余,有钱在身上我总忍不住想花,多余变成不余。渐渐地,我通常不带钱在身上。我不在那里买还有一个原因是老师有时会神出鬼没地出现,他们说外面的食物不卫生,逮到后会让我们扔掉。
不知从哪天起,李文豪有时也会与我跟萧海腾一起吃饭。我们三个人初中同班,现在他们俩一个班。李文豪跟萧海腾应该很熟,跟我也还好。依稀记得些有趣的情景:一起翻墙出去,一起在旷野里狂奔,一起在草垛上翻跟头……
现在的围墙翻不了,栅栏那里太显眼,砖墙上满是玻璃渣子。阳光之下,玻璃渣闪闪发亮,每次看到,“闪光的都是金子”这句话便会在耳边回响。
我们的座位大致按成绩排定,高分在前,低分在后,个别例外。唐磊属于个别之一,坐在第一排的他成绩最差,无论单科还是综合,班级测验或者集体统考,他的排名总是倒数第一。认识他之后,我注意到这些。
这么稳定的学生,在后面感染其他人的可能性很高,但在前面,眼皮子底下,抖不了什么机灵,说不定还会在这高分的氛围内有所提升……成绩能提升自然很好,提升之前,差生就是差生……大概出于这样的考虑,老师渐渐有意无意提醒我不要老跟唐磊玩,舒雅看到我跟唐磊说话时也直皱眉头或发出一声浅显易懂的冷笑。
一直觉得,高中生再怎样总比职高的强。暑假的事让我觉得,他们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区别,或许,更爽快些。所以,跟唐磊一起玩,有什么不好?
唐磊一个人坐一张课桌,这让我十分羡慕,真想对那张桌子唱《可惜不是你》。唐磊总在课间对我扯些习以为常或漫无边际的话,这应该是变熟的表现,老师说的“一起玩”大概这个意思。估计他们觉得学生的行为只能分为玩与学习,我们那样显然不属于学习。
提到玩让我想到体育课,体育课与以前差不多,仅仅老师换成女的。
不过,非要说我和唐磊一起玩,那种时候也不是没有,比如晚自习。晚自习是解决一堆作业的时间,老师不常来,班长坐在讲台那里。这期间当然不允许说话,有几次我和唐磊便用草稿纸你写一行我写一行地进行交流。是是,这就是在玩。
高二的作业量比高一多出许多,每天主课结束时老师必会留下一些,书本上的,练习册上的,一起买的辅导资料上的,或者老师自己编的板书在黑板上让我们抄下。
“才这么点你们就受不了了?还没到高三呢!”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忍一忍就过去了!”
“别唉声叹气的,有这工夫赶紧写作业!”
老师对着垂头丧气的我们说着诸如此类的话。
最近,老师布置作业的时候我总感到十分头疼,尤其板书在黑板上的时候。因为,我的视野变得模糊,但我不想配眼镜。戴上眼镜肯定很不方便,饭菜的热气,运动的汗水,无意的碰撞,滴雨,落雪……
英语课快结束时,老师果然又在黑板上写下题目。她的字是所有老师里最小的,这次,我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
下课铃响起,我从半是努力半是装蒜的状态里放松,老师叮嘱了我们一两句终于走开。然后,一些坐在后面的学生搬起凳子向前靠过来,蹲在座位间的走道上抄黑板上的题目。
“写这么小,谁看得见啊!”有人说。
可是,他们离黑板最近的也只是在第三排位置附近。已经位于第二排的我,想要看清的话只能去讲台那里了吧。
我吸了一口气,碰了下前桌的背:“唐磊。”
他回头:“啊?”
“黑板上抄好没,好了借我一下?”
“还有两题。”他看了下黑板继续写,然后停下,“你怎么不抄黑板?我写的字……嘿嘿,难看啊。”
“看不见。”我看着黑板,眯眼,果然不行,“估计近视了。”
“一定是太用功!”他边写边说,“唉,我也很用功,为什么不近视哩!”
“……”
“你也近视了?”抄黑板的时候会戴起眼镜的舒雅说。
“好像是……”我说。
“要去配眼镜。”
“……不怎么想戴,感觉很麻烦。”
“我也不想戴,没办法。”
“……可以借我一下吗,眼镜?”
“只能借一会儿,我还没抄完。”她摘下眼镜。
我接过戴上,世界像被雨水冲洗过;我摘下,好大的雾霾。
我把眼镜还给她,说:“谢啦!”
她戴上,说:“感觉怎么样?”
“太清晰了!”
“是吧!”她一边抄着黑板一边说,“所以还是配一个比较好!”
“……”
“我抄好了!要吗?”唐磊摇着本子。
“废话。”我伸手拿过。
“哼哼,拿了我的本子,是不是该意思一下?”
“怎么,要我亲你一下?”我一边抄着本子一边说。
“滚!我是正常的男人。”
“……”二十道填空题,上课前可以写完。
“来点实际点的呗!比方说,写完了借我复制一下。”
“自己动脑筋啊。”
“谁知道讲的什么东西,我写的话也只能瞎写。”
“……”题目很简单啊,我都一边抄一边做了。
“借不借?”唐磊捏着他本子的上端,好像我说“不借”就会抽走。
“知道了知道了。”我左手按住他的本子,右手书写不断。
“哈哈!”唐磊松开手,“说话要算数!”
“杨虎鹰,你这是害人家。”舒雅说。
“我好像是在害你。”我对唐磊说。
“对,是在害我。”唐磊的表情一本严肃,“以后也这么害我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真是没办法。”我无可奈何地说。
舒雅写着作业不再理我们,唐磊哈哈大笑。
期中考试过后,唐磊的座位被换到最后一排。记得模拟一时班主任调换过个别座位,从老师的言语表现看来与那些学生的成绩变动有关。我好像变得不怎么关心成绩,宋雨潇的我都没兴趣打听何况其他人。不过,我还是会注意到唐磊与舒雅的名次,接触太多。舒雅……虽然变动不大还是会变一些,总之不差,她是学习委员。唐磊的就很好记了,一直没变。
虽然没变,但那样的成绩,换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唐磊直接把他的桌子搬到了最后,我的位置变为第一排。一个人一张桌子真好。
我的期中考试成绩是班里十名之后,老师没有换我的座位,不知道怎么想的。呃,不知道唐磊的位置变动与这有没有关系。对于唐磊的换位我感到很忧郁,因为“眼睛”没有了。我的视力变得十分糟糕,无论谁写在黑板上的字看上去都好像隔着层磨砂玻璃。无可奈何,我不得不配上一副眼镜,上课的时候会戴着。
中午吃饭时间,依旧是李文豪萧海腾我三人一桌。犹豫片刻,我终于对他说出在心底酝酿已久的话语。
“李文豪,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他说“下星期”,我一直等着。星期一来临,他没有动静,嗯,一定是我太心急,这个星期还有很多天。星期日过去,他没有动静,嗯,这个星期刚开始。又一个星期过去,他没有动静,嗯,这个月快结束手头紧张。新的一个月开始,他没有动静,嗯,重回学校,他肯定有很多交际顾不过来。这个月过去两周……不小心忘了?现在是第三周……提醒一下……
“什么钱?”他说。
“……”看来是忘了,“就是上个月,嗯,我们中午吃饭的时候借的……”
“哦……”他意义不明地说出这个字,继续跟萧海腾东拉西扯。
“我身上没带,晚上拿给你的……”我继续说。
“想起来了。”
“……”那就好,一直提钱真是——
“你真厉害,过去这么久竟然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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