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有些发僵，放松放松，我舔了下嘴唇，咬牙，“什么时候还？”
“我借了多少钱？”李文豪说。
“十块。”
他笑了一下：“十块能买什么？”
“……”两个鸭腿，在学校。我咽下口水，低头吃饭。
“才十块钱，买不了什么东西。”
“我半个月的零花钱。”我嚼着饭说。
“不是吧！你家里这么小气？”
“……你说会还的。”
“我说‘不还’你会借吗？”
“不会。”
“那不就是了！”他扬起眉。
“你是不是……不准备还了？”我将拿着勺子悬在半空的右手放下。
“……”李文豪皱起眉头。
“不准备还了吧？”我追问。
“就十块钱！至于吗？”
他提高音量，说完看向萧海腾。萧海腾勉强笑着，并不说话。
我吸进一口气呼出，抬起左手揉了揉额头，接着以半握拳姿势支在下颌：“我欠过你什么东西吗？”
“……”
“嗯……好像没跟你借过东西。你问萧海腾，我有借过他什么不还吗？”
“呵呵，没有。”萧海腾说，“我向你借的东西也都还了。”
“说吧，什么时候还给个话，准一点。”我说。
“就十块钱而已，至于吗你！”李文豪说。
“是啊，又没多少，现在给吗？”
“操！老子就不给了怎么着！”李文豪把勺子朝不锈钢饭盆里一扔，发出略重的“叮当”声响，紧接着他的手“咚”地落在桌上。
这些举动引来一些侧目，我的心跳急促起来。
我揉着额头并默默深呼吸，然后放下手捏住饭盆：“不要这么激动，那钱是借你的不是送你的真是对不住。”
“……”
“你不想给就算了，我找你家里。”
“哼！你有我家的电话？”
“初中的时候不是发过同学录吗？我还留着。”
同学录是一张Ａ４纸，上面印有表格，表格里是全班同学的住址及联系方式。老师发下来的目的是让我们多多联系更好地相处，没想到会用在这里。
“……你不要做得那么绝！”
“看你表现。”
“……真他妈小气！”李文豪端起饭盆走了。
我呼出一口气，继续吃饭。天气渐凉，饭菜热度散得快，有点冷。
“李文豪跟你借过钱吗？”回教室的路上我问萧海腾。
“借过啊！”
“还了吗？”
“有的还了，有的就……”
“……十块钱其实没多少。”
“好像是没多少。”
“你跟他……不要把关系弄得太僵，你们一个教室。”
“这个我懂。那钱你不要了吗？”
“要啊。我是穷人，小气正常的……”
所以，你也离我远一点……心里这么想着，却无法说出口。
“我也是穷人，帮下忙把他欠我的也要过来呗！”萧海腾笑嘻嘻地说。
“滚。”我撇了下嘴角。
晚饭的时候，李文豪没有出现，我的心里有些不安……
不对不对！错的是他，我为什么纠结？这么多天我期待着又失望着到底是为什么！没错！趁还有这股冲动，我要给家里打个电话获取同学录上的信息。
吃完饭，我对萧海腾说出想法，他说要“参考参考”。等我从教室取来２０１电话卡与圆珠笔，我们便一起向电话亭走去。
这片区域有六根柱子，十二部电话，两部相对着装在一根柱子上。不能使用硬币真是缺陷。我左手拿着听筒靠在耳边，右手捏着２０１卡并腾出几根手指照提示按键，然后她说密码错误，重输一遍，还是不对。
我挂上听筒：“算了。走吧，不打了。”
“没人接吗？”萧海腾问。
“不是，密码不对。”
“记错了吧？”他停下与我一同回去的步伐。
“我又没改过，怎么可能会错。”我也停下。
“买的时候密码没改？”
“是啊。”
“晕，那一定是被人偷了。我送你一个。”
“借我就行。”
“没事，我有好几个。”
“买那么多干嘛？”
“嘿嘿，别人送的。”
“……”
“跟我来。”他甩了下头，“现在我就可以让别人送一个。”
打电话的人还是挺多的，每个电话前都有人，最多排了四个。萧海腾探头左右看看，加入其中一个队伍，我跟在他身后。他前面是个女生，女生拿着电话卡的手停在侧腰，不时持平又覆在腰上。萧海腾的眼睛有意无意瞄着那里。
我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便说：“我去旁边等你。”
“好。”他回过头说。
旁边有一排银杏树，我走到一棵旁，试过发现双手可以勉强环抱树腰。我将双手手插在外套口袋背靠树干。脚边有些枯叶，远处松柏青青，头顶枝桠张扬。
女生正在通话的模样，萧海腾从队伍里退出，向我走来并挥手。
认识的时候就知道，或者，现在刚认识，一定会讨厌吧。
我走过去，说：“搞定了？”
他做了个“ｏｋ”的手势：“我办事，你放心！”
“这个不能算送吧？”我边说边走向电话亭。
“嗯……被送。”
“……”怪异的正确感。
“我有很多电话卡只用了一两次就被偷了，所以，我再也不买了。”
“这么倒霉？”
“是啊，没素质的太多了！”
“那也不能跟他们一样吧。”
“当然不一样，我又不改密码，剩五块的时候就不用了。”
“盗亦有道？”
“没错，那个词说的就是我！”萧海腾拍了拍胸脯。
我叹了口气，排入队伍。听前面的仁兄简短地说过“没钱啦，打点钱给我”之类，取下话筒给萧海腾：“输一下。”
他一阵按键后把话筒给我：“好了，拨号吧。”
我拨了家里的号码，母亲接起。
母亲热情地说着许多，某先人祭日准备了好吃的可惜我不在，天气变冷记得加衣服不要冻着，去了一趟娘家外公外婆说想我了……
刚来学校时我经常给家里打电话，大概一个星期一次，后来就没什么想说的了。这个学期一个月一次我都快坚持不住，如果不是因为——差点把正事忘了！
“妈，帮我找个东西？”
“找什么？”
“初中时发的同学录，你见过的。”
“你找那个做什么？”
“我要找个人的电话，有用。”
“这么久了……不晓得放在哪里啊？”
“楼上我房间桌上，夹在《本草纲目》里。应该是，没有就算了。”
“你等一会儿，我在楼下，现在上去……”
“……”
“找到了吗？”萧海腾问。
“不知道，我妈正在找。”
“……”
“找到了。你要找谁的电话？”母亲说。
“李文豪的，上面是木头的那个李，文豪就是形容有学问的那个文豪。”
“李文豪……青草镇的吗？”
“不清楚。同学录上有，你看一下。”
“我在找……”
“李文豪青草镇的吗？”我问萧海腾。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问一下。”
“你在跟谁说话？”母亲说。
“是萧海腾。我电话卡密码忘了，这个借的他的。”
“萧海腾学文科的对吧，你们还在一起玩？”
“是啊，我们一起吃饭。”
“你怎么把电话卡密码忘了，能找回来吗？”
“一不小心就忘了，不用担心我。那个……找到了吗？”
“等一下……哦！找到了，是青草镇的。”
“青草镇的怎么了？”
“我们厂有个女的青草镇的，她说她的孩子也在宝河中学，叫李文豪。”
宝河中学便是我所在的高中。
“哦。”我说。
“你们在一起玩吗？”
“一般般。”
“你找他家的电话做什么？”
“……他欠了我的钱一个月还没还，我准备找他家里要。”
“多少钱？”
“十块。”
“十块钱就算了。”
“他说过会还的。”
“他都说了会还……那就再等几天。”
“他说一个星期现在一个多月了。”
“……算了吧，好不容易处的朋友。”
“我讨厌不讲信用的人。”
“……就十块钱，不要斤斤计较了，你这样会……”母亲啰嗦了一堆。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不会给他家里打电话。”我好不容易接话道。
“就是是，这点小事算了，以后要好好相处。”
“嗯，我懂。把他家的电话给我。”
“你还要电话干嘛？”
“吓一下他。能还钱当然最好，不还就算了。”
“你不会给他家里打电话吧？”
“不会，就十块钱而已。”
“那我报了……你记一下……”
母亲报出一串号码，我在电话卡上记下。
“走吧。”挂掉电话后我对萧海腾说。
“你会给他家打电话吗？”他问。
“说不准。”
“哦！送个号给你，你记一下。”
“算了。我不怎么打电话，要的时候找你。”
“好啊！”
回到教室，我把电话卡扔进垃圾桶，然后趴在课桌上发愣。
我的脸侧着，视野里舒雅在写作业。她的头发很细，略微呈灰色，发丝间有一根黑色的——难道视力变好了？我坐正看前面的黑板，没字，后面的黑板报……嘁。
我拿出作业本打开，又看了一下右边，然后用手指着耳朵：“喂！露出来了。”
舒雅看了我一眼，撩起耳边的头发露出耳朵，耳机完全暴露。
什么意思？听不见吗？
“你又不是老师，没事。”她放下头发。
看来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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