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旁边传来书本落地的声音。
数学作业本只是简单遮在政治书下面，神经紧绷的我本来不会在意书落到地上这种小事的。但是，迟迟听不到捡起的声音，教导主任讲课的声音也突兀地停下来。于是，我转过头看旁边。
地上应该是本杂志，花花绿绿的封面，没戴眼镜的我只能看个大概。
会被没收吧。《时间简史》在课间看的都被收了何况现在课上，而且是闲书中的闲书。
禁止阅读闲书这件事跟禁止携带手机等电子设备一样屡禁不止，区别是后者最终会被归还而前者不会。印象中只有高一时的班主任归还过，警告“不要再有下次”并对书评点，“确实好看”“一般般”“真佩服你看得下去”。
“没人捡起来吗？”教导主任说。
“……”
“怎么？有胆子看没胆子承认。”
“……”
教室的布置是讲台在东边，课桌由南至北共四列，最南边的称为第一列，依次向北为第二列第三列第四列。四列桌子互有间隙形成过道，最南最北两列挨着墙壁。
我坐在第三列第五排北侧，教导主任在旁边第四排位置，杂志在过道中间，第五排凳子与第六排桌子的交接处。没错，中间，交接处，就算秉承理科的实事求是的思想我也只能如此形容。按通常的瓜田李下这种因为接近所以可疑的理论推断，嫌疑人至少有第五排与第六排靠近过道的我们四个。
“呵呵……”教导主任将拿书的手缓缓放下，接着也背到身后，“待会儿我追究起来，事情就不可能简单处理了。”
本来还有些窸窣声响的教室一时间安静异常。
“哼！”教导主任靠近几步，然后面对卢炳耀，“你，把书捡起来。”
卢炳耀是班长，与我隔着过道正对。若是以凳子作为个人基点，书离我们俩最近。
“又不是我的。”卢炳耀说。
“我说过是你的吗？”教导主任露出笑容。
“我也没看。”
教导主任敛起笑容：“现在，我让你把书捡起来！”
卢炳耀将视线从教导主任的脸上移开，轻声啧了一下嘴，弯腰捡起杂志，递向教导主任。
“站起来！”教导主任说。
卢炳耀大大咧咧地站起。
教导主任接过杂志夹在政治书里，重又将手背到身后，说：“不是你的，那你知不知道是谁的？”
“不知道。”
卢炳耀说完视线瞥向别处，教导主任冷冷地盯视。
“你知道吗？”教导主任突然面向我。
“刚才，没注意……”
教导主任静静地看着我，感觉真是非常不自在。“要站着跟老师说话”，记得这么教过，刚才一时紧张忘掉，于是我慢慢站起。
“没让你站起来。”教导主任说。
“啊？……哦。”我坐下。
真是可怕，我一时不敢抬头看他。教导主任似乎又看了卢炳耀一眼，然后并没有让后者坐下就走向讲台。
教导主任将政治书放在讲台上，抽出杂志快速翻了一下，然后右手半举着它，说：“找不出这本书是谁的我们这节课就不上了，进度落下来耽误的还是你们。”说完他将杂志拦腰撕成两截，走到一旁的垃圾桶边丢进去。
我看了下钟，还有五分钟下课。
“哗啦——”板凳摩擦地面的声响，前排右侧的李振伟站起。
“是我的。”无精打采的声音传出。
“刚才怎么不承认？”教导主任两手撑着讲台。
“我……没看。”
“……借给别人了是吧？”
“……”
“借给了谁？”
“……”
教导主任扫视全班：“本来学校就不允许带这些闲书。平时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看也行不要让我们逮到，就算逮到也只是稍微说几句。现在，竟然没人承认。”他低下头，大概在看贴在讲台上的座位表，然后抬起，“你叫卢炳耀是吧？”
“啊。”卢炳耀说。
“别的不说，你跟老师说话什么态度，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
“腿还在晃！要我帮你找根拐杖拄着！啊？！”
卢炳耀啧了一下嘴，将靠在桌脚的右腿放好，然后低下头。他的双手垂放在桌上，高叠的书本后面，有手指不断点触。
“看你这样就知道平时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
“他是班长……”有人轻声说。
“班长？哼！也不知道怎么选出来的……成绩好就代表一切？思想不行还是不行。”教导主任说着又低了下头，“你叫李振伟？”
“嗯。”李振伟说。
“借给谁了就是不说？”
“……”
“刚才我说过，我要是追究起来不可能简单处理，这件事至少记过。既然你这么讲义气，那么你好人做到底，处分也由你受着。”
“……我又没看。”李振伟嘀咕着。
“那你说是谁！”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楼道里涌来哗啦哐咚的走动声以及哇啊咿呀的说话声。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便是午饭时间，班里也有人蠢蠢欲动，发出勺子碰撞的声响。
“没什么想说的我就下课了，”教导主任一边整理他的书本一边说，“不能因为你们几个耽误大家吃饭的时间。”
注视这边的目光似乎多起来。
“……”
“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下课吧。”
“喔哦——”同学们欢呼着涌出教室。
我望向窗口处，萧海腾已经在那里，便拿起勺子走过去。
我在课间不是去了厕所就是在座位上写作业，白天的时候。晚上，也就是晚自习的时间，我会去外面阳台透透气。
夏天的时候阳台这里会有许多人，现在是冬天，零零点点。教室里嘈嘈嚷嚷，教室外冷冷清清。路灯光色朦胧，办公楼附近有几个人影。
虽然医务室也在办公楼，但那里主要是办公室会议室宣传室这些。那里的办公室有别于教学楼这里的，名字也不叫办公室而叫某学科组，例如语文组数学组英语组。一间屋子里是教同一学科的老师，空间相当于一间教室，有空调。
那几个人影正向这边过来，大概是老师，来上课。
我抬起双手搓了搓被风吹僵的脸颊，走进教室。
“杨虎鹰……”坐下后听到宋雨潇的声音。
“嗯？”我看着他。
“一起下五子棋吧？”
五子棋，最近似乎流行，课间总能看到有人在玩。
“好。”我说。
“嗯！”宋雨潇将他面前的网格纸朝我这边推过来，然后用铅笔在上面画了个小圈（○），“那开始吧！”
网格纸数学老师发的，为方便我们画坐标系。我用铅笔在圈旁画下三角（△）。
一局结束，我输掉。果然不喜欢，就算跟别人一起玩依旧觉得无趣。
“哈哈，跟别人下我很少赢。”宋雨潇倒是挺开心的样子。
“那……以后输了找我。”
“好啊！”
“……”我说着玩的，谁喜欢被虐啊……算了。
“我们再下一局吧？”他接着说。
“……”看过钟，快上课，“最后一局。”
“嗯！”
这局胜负未分上课铃便响起，我拿出作业本半遮住网格纸：“下完就做作业吧。”
“嗯。”他点了一下头。
“哆哆哆！”
才继续下过四五步，猛地听到叩击书本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到班主任站在宋雨潇旁边，心跳变得惶惶起来。
老师看着宋雨潇：“跟我出来一下！”
宋雨潇站起，跟着走向阳台。
玩五子棋被发现……我那么说过，宋雨潇才会继续和我在课上玩……虽然，有用作业本遮住一些……如果，地观察下周围……
不管怎样……先做作业吧。还好剩下的作业无需耗费脑力，不然真没心情。我开始抄写古诗词，需要抄五遍。
过了一会儿，宋雨潇一个人回来。
“老师让你过去。”他说。
果然……
承认错误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呼出一口气，心情平静一些。
“今天政治课上的事你知道吧？”班主任说。
“……”怎么跟想象中不一样，“什么事？”
“看其他书……”
“哦，我知道。书就掉在我旁边。”
“你有看吗？”
“当然没有。”嗯，课上没有。
“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当时……”我也很忙，“没注意。”
“就在你旁边你都没看到？”
班主任的声音抬高一些，有点吓人。可是，没看到就是没看到。
“应该……不是我前面的人。”
“是后面的谁？”
“我没说是后面的谁……”
“那你怎么知道不是前面的人？”
“……猜的。”
“……”班主任似乎露出厌恶的眼神。
“政治老师当时就在我前面一排，前面的不太可能……”
“……你真的没看到是谁？”
“没有。”
“你回去吧。帮我把卢炳耀喊过来。”
“哦，好。”
接下来，附近几桌都被班主任问了个遍，具体些就是过道两边的我们这排到最后一排。唐磊回来的时候班主任也一起来到教室。她站在讲台那里，用手拍了拍桌面，说：“大家先把手里的作业停一停。”然后，她讲了一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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