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结束后是化学课，我完全听不进老师讲的东西，依然想着唐磊的事。
学校对于严重违纪行为的处罚称为处分，处分按严重程度不同依次为警告记过留校察看停学开除学籍。本来处分这种东西就是大部分学生永远都不会接触到的，何况停学？非要找个顶替的可以找更恶劣的吧，哪个学生怎样老师心里总有个大概。如此决定是因为他的成绩？还是因为他的承认？
追本溯源，改变现状的最好方法就是找到真凶，唐磊却不肯说。虽然有其他人看到，但我可没那么多熟悉的。我鼓足勇气去问会得到想要的回答吗？那些对老师的询问都不会承认的学生？在得知已有人会承担后果的现在？面对我这种对别人爱理不理的类型？
“现在，请人到黑板上，把这个反应的方程式写一下……”班主任的声音中断，大概在搜寻人选。
千万别喊我……我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看黑板，抬手托了下眼镜，接着再看书本，讲的好像是这道题，反应就是……我在草稿纸上尝试写着。
“宋雨潇！”
呼，松了口气。宋雨潇拘谨地走过去。
嗯，我跟宋雨潇也算熟悉，为什么没有想到他？李振伟跟钱有金好像很熟，宋雨潇跟钱有金也很熟，那么……
“对吗？”宋雨潇回到座位，问道。
我看了下黑板，把草稿纸朝他推去：“跟我写的一样。”
“嘿嘿。”羞赧的轻笑。
算了，还是不要让他搅在这种麻烦的事情里。
似乎没有办法找到真凶，真是头疼。我抬起左手揉了揉额头，然后支住侧脸。
为什么我会执着于这件事？为了公正？严格来说李振伟也委屈，对于他会怎样毫不在意。唐磊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态度，知道我还在想这些一定会说“皇上不急太监急”之类。换做其他人，我还会愤愤不平？若不是出于公正的心理，又何必遵循公正的套路？既然还原不了事情的本来面目，那么从决定者的角度考虑如何？可以改变现状并获得认可的……
“叮铃铃……”
“……这节课就到这里，下课！”班主任说完离开教室。
我合上书本，慢慢跟过去。
在教室前搭话会被同学留意，唐磊也注意到可不妙。我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若是他抱有期待或许会变得糟糕，已经无望后再有希望再失望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小学的年纪，起了个大早，肚子饿得要死，母亲上班未归，不会做饭。
小鹰起得真早啊！一邻居道。
嗯，早上好。
你也好啊，这么早肚子饿吗？
……还好。
我刚好要出去买东西，给你买几个包子吧。
啊……不用不用。
没事没事，我去了。
等她回来却是空手，我眼巴巴地看着。
啊！不好意思忘了。
……
跟着去办公室吧。
班主任在办公室前没有停留，顺着楼梯而下，踏上大道，走向办公楼方向。太远，可能来不及上课，我加快脚步追上去。
“老师！”班主任停下，“我想跟你说件事。”
“嗯，杨虎鹰要说什么？”班主任露出微笑。
“就是看闲书那件事，我也在课上看过。”
老师收起笑容：“跟我来。”
还是要去那边吗？我做了个深呼吸，跟着她继续向前。
提到课上看闲书，想到的景象一般是老师正讲课学生在偷看。其实，一旦上课铃响过，之后的时间便是课上。课间看书难免遇到这样的情况，正到精彩之处铃声响起。老师不可能在铃声响过便出现，从办公室过来要半分钟左右，从办公楼过来更久。嗯，有的老师会准时或提前过来，真是积极。
等待老师的这段时间，当然要趁机将精彩之处看完，一点点篇幅而已。虽然我现在只在宿舍看，但曾经在教室看过，有类似的体验。
班主任没有去四楼的化学组，在楼梯口旁停下，说：“你也在课上看过其他书？”
“嗯。”我点了一下头。
“怎么现在才说？”
“当时，心里有点怕……所以没敢说。”
班主任挑起眉：“现在就不怕了？”
“嗯……”我躲闪着她的视线，“听说有其他人承担了责任，感觉过意不去。”
“消息还挺灵通。”
“很多人在传。”
“你……最近还在看吗？”
“嗯，是……”
一直在副课上写作业，看的反正不是那节课允许的书。
“都在什么课上看过？”
“除了主课的时候，都看过。”
“政治课上也是？”
“嗯……”我吸了口气，“上次政治课的时候，其实，我也在看其他书……”
“杨虎鹰……还真是看不出来啊。”老师的目光变得有些压迫感，“一直以为是非常听话的学生……”
“……”我更低地垂下头。
沉默，沉默，然后铃声响起。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上课吧。”班主任说。
“嗯，好。”我抬起头，轻轻点了一下。
“以后不要再看。”正要转身时班主任又说。
“我知道了。”再次点了下头，我向教学楼跑去。
外面真冷，刚好可以冷静下说不清紧张还是兴奋的自己。我的程度显然比唐磊严重，事情应该会有转机。希望老师还没有到教室。班主任不想在路上是觉得冷吧，毕竟是冬天，有点小风，我倒是不觉得多么难以忍受。
我们学校的晨会流程一直分两步，先是教导主任或校长通过广播统一讲一些，再是班主任各自讲些。今天的晨会广播，播报了处分通告。
“……高二（５）班学生李振伟，私自携带不良杂志，其行为违反了学校的管理制度，给他人造成恶劣影响。现经研究决定，给予其记过处分一次，以儆效尤。
高二（５）班学生唐磊，上课时间看闲书，其行为违反了学校的管理制度，且情节严重，认错态度较差。现经研究决定，给予其停学一周处分，以儆效尤。
重复一遍。
高二（５）班学生李振伟……”
提着的心怅然地落下去。
为什么认为那么简单就可以改变老师的决定？虽然我的情节严重一些，但依旧不是事情的本源，依旧只是一个顶替的。原本计划是回想着藏数学本的情形说出自己在看杂志，话到嘴边却觉得有拆穿的危险。那些让人误解的话语已经是谎言了吧，班主任大概不会认为我说的其他书不是闲书。
或许，不需要改变说明内容，改变下说明对象情况也会有所转机。事情如此解决完全是出于数学老师与政治老师的决定，班主任未起到什么作用也说不定。可是，想到他们副校长与教导主任的身份，心里感到胆怯。班主任……是照顾我吗？
广播结束，班主任有关处分通告进行训话，让我心跳加速的只有“这件事其实有人比他们性质严重，具体是谁你们心里清楚我就不说了，以后好自为之”这句。除去那两位，班主任还点名批评了卢炳耀，并撤消了他的班长职务让他当学习委员，原先的学习委员舒雅成为班长。
晨会的最后，为了阻止我们“放肆”的小动作，班主任让我们将桌上那摞书放到地上。一时间，只觉得拥挤的教室变得敞亮许多。
“你们班管得真严啊，看个书都被处分。”中午的时候，萧海腾说。
“他们运气不好，刚好被教导主任抓到。”我说。
“哦，就是教你们政治的那个吧！”
“对啊。”
“还好教我们政治的不是他。”
“……”
下午第二节是感觉有些久违的政治课，教导主任没有评点上次的事，只在刚进门的时候说过“嗯？书都放到地上了啊……挺好，清爽许多”这样的话，然后像往常一样讲课。
事情至此算是尘埃落定，已经宣布的结果再作改变实在太难。有时候老师讲题错误会被学生指出来，印象中很少会好好承认，半开着玩笑糊弄过去是非常让我们放松的方式。对了，不久前物理课上发生过这样的事，老师道歉了。他说：“某某，刚才是我错了，对不起你啊！”
星期四下午第二节课后是大扫除时间，这次我被安排打扫礼堂那边，我在门前用湿漉漉的拖把拖水磨石地面。
“嗨，杨虎鹰！”
我直起身，看到推着自行车的唐磊，说：“啊……今天你怎么来了？”
他应该下周才可以过来。
“哦。”他挠了挠后脑勺，“我来办离校手续的。”
“离校手续？”
“嗯，”他点头，“我要退学了。”
“处分……没那么严重吧？”
“哈哈，不是处分的事，是我自己不想上了。”
“……这样啊。”
“我爸……前天死了，”他低下头，“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气死的。”
“……”
“虽然我不是什么好学生，但还是第一次被处分……”
“嗯……他好像是癌症吧。没办法。”我说。
唐磊抬起头。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