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抓过个软垫往头上猛擦了擦,胖子也自觉窘迫了些,干笑着拱手道:“多谢仙子刚才出手相助啊!差点儿要了本少的亲命,呵呵……”
顾小雨见还他兀自庆幸,恼道:“苏大哥早就叫你进来躲避你却偏要在那绷着!要不是我师姐,我看你就在那擦一夜地好了。”说着环视一眼屋子,又道:“你看看!苏大哥早都为你准备好了,这一屋子的软垫就是让你滚的!”胖子听了气得直磨牙,本少进不进来关这妞儿鸟事,明显的妒忌,最妒妇人心!
来玉这时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赶紧撅着爬到了主子身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不停献殷情。“公子还是暂且在舱内歇歇的好,依小女子看来苏大哥修为深厚足可应付,莫要这时白耗了体力才是。”
胖子也知她说得有理,但心中有股火气总觉难以咽下,憋了一会儿忽地骂道:“天杀的南离贼府!好好的城里不住谁让他们住岛上的?!谁准他们住那的?!老子这回非要好好收拾收拾这帮贼子!”
“呵,他们是你的乱臣贼子吗?!我看你这山大王怎么收拾!”顾小雨像铁了心要和他怄气,斜眼蔑道。
“你!”胖子气得冲冠可还没等把话说完船突然大震急剧地倾斜起来,胖子“哇呀”叫着便朝对面飞了出去。众人也被这惊变吓得一懵,顾小雨慌乱之中见胖子竟直直朝自己扑来登时骇得脑子一片空白小口大张着却是叫不出声来,只剩灵灵眼中越来越大的人影直至陷入黑暗。
孟菲芸在最初的一刹那惊慌之后便稳住了心神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冰心的担忧,横袖一扫将四五个皮垫朝师妹一挥便头也不回地掠身而去。
乌云遮星暴雨如箭狂风卷浪!谁能想到温软的舱外竟是这样一个狂暴的世界?!孟菲芸绝妙的身法眨眼已被眼前的天地之威碾得支离破碎!妙曼的娇躯如同残败的花瓣无奈地一次次翻飞坠落,那恬淡的玉颜流何时流露过如此的彷徨与无助?原来天地竟是这般的威严却又这样的无情!
不知何时,那曾在林中闪现的点点绿光再次纷绕在了她身边,如风中飞沙的思绪终于闪出一丝清明,透过疯舞的雨幕孟菲芸隐隐约约看见一朵幽幽蓝晕似残烛般在不远处摇曳欲灭。贝齿已咬得满嘴腥咸,她挣扎着挥动双袖试图将自己推过去,可惜漠然的狂风带走了所有的努力。
模糊间似见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横冲而来,孟菲芸再次竭力一甩袖带,拉了一拉不知缠在了何处,眼下也顾不了这许多了,随即拽着衣袖尽力腾起欲要避开,哪知一道无匹劲风刮来身形骤散,翻卷混乱中避无可避地撞上了飞来的巨桅……
孟菲芸已不知自己跌在了何处只觉蚀骨之痛潮水般袭来,浑身真力乱冲再也无法聚起一身的修为尽被雨打风吹去。渐渐地思绪再如飞沙被乱风卷起,只余不知何时响起的咪咪哞哞的声音回荡脑海,阖眸间一角白影抹过。白袍,白袍?这是谁人的白袍?
“师姐?你终于醒过来啦?感觉怎么样?很疼么?”一道焦虑的呼唤终于让孟菲芸微睁的双眼有了些许神光,映入眼帘的是师妹煞白的小脸。
“小小雨?!”孟菲芸讶异出声,环眼一扫见烛光熠熠垫皮满屋顿时愕然,不知不觉自己竟又回了船舱?神色一滞,急忙道:“师妹你怎样了?伤了么?万万莫要出去!船已失控,呀……”孟菲芸焦虑间便要撑起身来却不由疼得一声娇呼。
“啊!师姐你别乱动啊!船没事的,已经没事了,我们也都好好的!师姐你右腿经脉受损,左臂骨也也裂了,你你别乱动了呀,呜呜……”顾小雨哪见过这天仙般的人儿身受如此重伤,心神早已绷得只剩一根筋如今见师姐性命无碍一颗心儿总算落回腔中却是溅起了无限委屈,泪流如梭。
孟菲芸还是艰难地支了起来轻轻靠在了软垫上,伸手拍拍师妹脑袋虚弱道:“莫要担心,些许小伤而已,我看哪你定是把师尊赐你的玉露给我服了罢?”见师妹抽泣着点了点头,无奈地笑笑,又道:“那可是起死回生的神物你就这样与我用了,真是作践了它。”
“我我看到你突然就躺到了房里,浑浑身都是伤又昏迷不醒,师姐!我真怕你就醒不过来了!呜呜……”顾小雨一把扑进了她怀里失声泣道。
孟菲芸岂不知师妹的关心,摩挲着她秀发叹道:“真不曾想过天地之力一怒如斯,片刻间便绞得我真气散乱劲力乱冲脏腑,虽不至一命呜呼但也要功废力消。哎,青叶玉露确是我楼中至宝,如今我内伤尽愈,经脉骨骼不过多费些时间罢了。”
听得师姐这么一说顾小雨又是庆幸又是后怕但总算止住了哭泣,从师姐怀里钻了出来胡乱地在脸上擦了几把又伸手抓了几个软垫枕在孟菲芸颈后才又抱膝坐下呆呆发起神来。孟菲芸见她这般模样只道是她用神过度又遭了惊吓不由暗暗自责,轻唤了几声,问道:“小雨,现在什么时辰?船行到哪儿了?”
“咳咳!这个,我想大概应该是卯时了吧?”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把话接了过去,侧头一看却是鸣少蜷身在舱门前正满脸尴尬地望了过来,孟菲芸微感奇怪,不过瞧他鼻青脸肿又疲色尽显想来这一夜也受够了折腾,遂颔首道:“果然已误了时辰了,哎,公子昨夜受累了,菲芸多谢公子对鄙师妹的照料。”
胖子听得一惊连连蹬腿摆手道:“不谢不谢!仙子过奖了!是……是小仙子她……她照顾了在下!是在下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孟菲芸皱眉不解,忧道他莫不是被撞坏了脑子?胖子却是不敢再朝她看去转脸打量起舱门来,搓指摩衫一副扭捏模样。忽觉眼中一晃胖子急忙把眼凑到门缝前瞅了瞅,短短一愣便叫道:“日出了!日出了!终于看到太阳啦!”
这一叫顿时唤醒了发呆的顾小雨,嗖地站了起来一步跨到门前,胖子被吓得滚爬着窝到一边的皮垫堆里。顾小雨两手拽门用力一拉,“呼!”一股腥冷的空气迫不及待地灌进了房中吹得胖子又往里拱了拱。顾小雨却怔怔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缕缕金光自天际迎面照来,如洗的苍穹空啼的飞鸥似乎预示着一个宁谧的清晨,但面前的景象却让她骨寒齿冷。这时孟菲芸也蹒跚着到了门边,只见舱外一片狼藉,折倒的桅杆塌陷的甲板残损的尸身掩在翻飞的破帆下。
“这……这……都死了?”胖子终于也凑了过来,惊得结结巴巴。他万分想不明白,在舱内虽是颠来倒去把人撞得七荤八素但所有物事也都未有大损,怎地舱外却是一番地狱景象?!或许同样的念头也揪着顾小雨的心,趋步踏出了舱门忽又回头一望师姐,“师姐,只剩我们了么?”孟菲芸定定地看着师妹也不知如何作答。
风平浪静旭日东升,一艘破败的福船孤零零地飘荡在茫茫海际。只余残栏碎木的舷边,顾小雨搀扶着师姐朝船头缓缓走去,鸣胖子踉跄着跟在身后一脸苦色,适才凭栏而望只见无边沧海却无只岛片屿,三人皆是初涉此域船员既亡便已不知身在何方。行至船头甲板,三人却停了下来只因原本偌大的甲板此时已坍塌了下去,一个巨大的凹槽横隔了船尖。
“师师姐!那……那是……”顾小雨瞪眼盯着船尖的飞桅颤声惊道。
“这,怎会如此?!”
“苏流!”
孟菲芸和胖子抬头一看齐齐惊呼,只见那根挑飞船尖的木辕尖上倒悬着一个身影,随风摇晃着,一截断木仍牢牢拽在手里,周身竟仍泛着微弱得难以发觉的蓝光。更令人惊异的是,牢牢拴着苏流免他葬身大海的竟是那腿粗的木辕,本应直直的前端不知为何居然诡异地如蛇一般缠卷着,将苏流的一对小腿紧紧地裹住了。
“这这是谁做的?!狂风暴雨?!他他死了?”胖子在身后愣愣问道。
可是没人能回答他,孟菲芸轻轻往前挪了步忽地一抬手将一根纱带远远射出干净利落地缠稳了木辕尖头,而后侧脸道:“鸣公子小雨,我如今真力不继只可勉强将木辕震断,之后还须你二人合力将他拉回来。切记小心用力,莫要伤了他,残存的真气仍外绕于身,他还活着!”
佛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对鸣少来说眼前的这片海域无疑就是苦海,但可悲的是无论他多少次的回头也看不到岸。
在船上整整搜寻了一日,十八名黑衣下属只留下八具残尸,和一只紧握着舵盘的断手,大失所望之下胖子也只得悻悻回到舱房,那里青叶楼二女正照顾着重伤的苏流,还有被埋在皮垫堆里仍不肯醒的来玉。
见顾小雨正坐在苏流身侧为他挑出伤口的木刺胖子远远地贴着墙角挪到了另一边,目光却始终绕着对面打转,孟菲芸盘坐在斜侧出了定来见他这般便安慰道:“公子不必担心,我服食的玉露尚存些许游离于血液之中是以便让苏护将饮下了一些,性命已是无碍,不过他虽外伤不重但五脏六腑皆损,痊愈尚需时日。”
“嗯,啊?苏流啊?”胖子似乎才反应过来,看了看还在无意识抽搐的苏流神色更显郁郁,涩道:“这个死脑筋一向都是蛮拼蛮干,呵,这次居然还蛮过了阎王。”
孟菲芸摇头笑笑,叹道:“苏护将意志之坚乃菲芸生平仅见。恕菲芸狂妄,若论修为小女子应是稍胜一筹,但昨夜一遇天怒便心神尽失一身功力沦为浮云,而苏护将却生生硬撑了一宿。他体内真气实早已耗尽,仅凭一股念力将几丝真力束在身侧使其不散。苏护将的探流之法得天独厚,我观那几丝真力的流转之势似与水流极为相似,他既以命留此真气,鸣公子,恐怕苏护将另有深意啊!”
胖子也早已注意到了那丝丝缓缓流动的淡蓝真气,仔细地探头看了看,点头道:“那是行船路线,不过如今也用不上了。”
朝门外望了望孟菲芸心中也感无奈,她又何曾想过这潜探南离之行竟会遇到这番波折,如今即便她有绝高修为又能如何?半晌,收回了目光却瞥见身旁已被切开的两瓣弯木,正是那裹缠苏流双腿之物,鸣胖子正四处打望着也注意到了便伸手拾了好奇地打量起来。
又粗又圆的手指来回擦着弯木弧润的曲线,胖子啧啧赞道:“没想到哇,苏流还有这么一手!这蛮子什么时候手法这么细腻了?!”
“这御木的手段怕并非苏护将所有,想必公子也应清楚,苏护将虽有一身刚猛修为但也皆属水性才是。”孟菲芸若有深意地盯着胖子,又道:“以刚猛劲力扭木如绳虽也并非难事,但公子也察觉出这弯木曲势自然润而不菱,这非是仅凭手法细腻可为。以菲芸浅见,若非精通御木之法便唯有以绝高修为分劲如纤毫方可至此。”
胖子闻言呆了呆,道:“御木之法……高绝修为……这两样苏流都不占啊,这是别人做的?!这船上还有谁?!”
孟菲芸摇头道:“若非天作便是人为,我也不知。若是人为则以此看来他并非心怀歹意,但也定是修为绝妙之辈,是以适才劳烦公子搜船而菲芸自坐舱中竭力恢复伤势,以策万全。”说着便歉意一笑,脑中却忽地闪过一抹白影仿似一角白袍。
胖子撇了撇嘴心中不忿道:“你这妞儿倒是有理,自己坐镇舱里就叫本少去送死?!”
二人正沉默间顾小雨却忽地急声道:“师姐快来!苏大哥好像醒了!”两人一惊便齐齐凑了过去,只见苏流已微微睁开了双眼乌紫的嘴唇轻颤着似想说些什么。
孟菲芸看罢一眼随即出指如风瞬间在他周身大穴上点过一遍,虚手一抓,一根根忽闪的绿线如蛛丝一般从苏流穴中拉出纷纷粘到了她五根葱指尖上,股股肉眼可见的晶莹绿滴不断地从指间滑下没入苏流体内。胖子见此也微感震撼,深深一吸只觉屋内空气也变得清新了许多。
片刻之后苏流便完全清醒了过来,转眼一见胖子在侧便欲起身,顾小雨急忙将他按住,飞快道:“苏大哥你现在可不能乱动啊,你五脏经脉俱损即便有了师姐救助也得好生躺几日才行!”可苏流似乎完全没听到她话,颤颤地吸了口气而后猛地一撑坐了起来,而后双脚一抬竟翻身下地半跪抱拳大喝:“属下失职有罪,请公子责罚!”
这一变只在电光火石间,三人皆是想不到他竟倔到了这等地步,待他说罢亦是愣愣地未作反应,直到见他冷汗如雨哗哗地淌了一地顾小雨才大急:“你你这人怎么这样?!简直简直就是头犟牛!快起来呀,你快起来呀!”任她如何劝阻苏流也像是聋了一样动也不动将头垂到了胸口。
胖子也看得眉头直颤,喝道:“蠢货!谁让你跪的?!给本少躺回去!苏蛮子你给我听清楚,今后只要未经本少允许你就给本少好好的站稳了!现在给我滚去躺着!”
苏流身子一震,艰难咬牙应是却仍旧僵在原地,胖子怒目一瞪就要发飙却被孟菲芸抬手阻了回去,“他骤然妄动此时已无法再动了。”说着便挥舞纱段将他缠了腾回垫上。
见苏流疼得嘶嘶抽气,胖子摇着脑袋坐到他身边,说道:“除我四人还有来玉船上无人幸免,本少也不知身处何方了,四周出除了海水连坨鸟屎也不见,你有什么办法?”
苏流羞愧地闭上双眼胸口起伏不已,抽搐片刻嗖地睁眼道:“既然公子仍不见岛屿想来还是安全的。自进入乱流,西有南离东有沧澜南有流波荒岛。属下猜想,公子此时身处南离东北海域,嘶……”一阵剧痛掐断了话,苏流一咬腮帮嘶声道:“公子怕是正朝红珊岛而去,由北出了乱流便入了从南而来的风海流,直……直往东北方的红珊岛……”
胖子神色渐渐松了下来,得知自身方位又有了脱身之机心中大石终于放了下来,擦了擦额头自语道:“我们已经漂了一日,照此下去三日之后就能到红珊岛了。”转头见二女目光疑惑,便解释道:“一个小岛而已,是南离沧澜和北面粼烟城之间货物中转之地。咱们也只得到那先歇歇了,等你们伤愈之后再作打算。哎,枉本少一世英名却漏算天机,好好一计竟落成这般模样!”
见他故态复萌顾小雨狠狠一眼瞪去,胖子吓得一缩不敢出声了。孟菲芸也感释然,上前又将苏流筋脉梳理一遍便使法让他沉沉睡去,这才又盘坐下来,说道:“粼烟城之名倒是多有听闻,似在我聚洲多设有商铺专收山珍药材而后在流洲广卖,倒是做得好买卖。”
胖子闻言冷笑道:“仙子说得不差,那粼烟城主可是个算盘精。聚洲虽小但物产颇精又西接玄洲雪山,什么珍草奇药灵禽仙兽多得一塌糊涂,那粼烟城地处流洲之北离聚洲近得很了。哼,这买卖都不知做了多少年头,那财迷城主早就富可敌国了。”
“哼哼,我看哪你是嫉人钱财!”顾小雨似也心情好了许多,不觉又开口挤兑胖子。
胖子讶异地朝她看了看随即又涨得脸红脖子粗,吼道:“我嫉妒他?!本少会嫉妒那老驴?!啊呸!少爷我一根指头也能戳死了他!谁稀罕这一家子铜臭蠢驴的一分一毫!”
这时垫堆翻落却是来玉昏睡了一日一夜总算醒了过来,愣揉着双眼爬了过来迷迷糊糊喃着:“嗯啊?粼烟的蠢驴?又……又来啦?”胖子正叫嚣到气头上,见忠仆恰好匐到身前登时一脚踹去,骂道:“你这夯货!给少爷滚回去睡着!”可怜来玉刚一苏醒便又骨碌碌翻滚着昏回去。
顾小雨被他这一通莫名其妙的怒火吓得懵了,不过一句戏言怎地就让他发了狂?她呆立了半晌莲足一跺便冲回到师姐身边,却是再也不和胖子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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