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往复如梭,数日时间即使孤船飘零也是一晃而过,胖子无聊之余依旧每天拿着来玉消遣出气,倒是青叶楼二女这几日间被玉露的神奇疗效实实地震惊了一番。
苏流伤势飞速愈合再有孟菲芸从旁协助调理现下已是能颤颤地走上几步,而孟菲芸臂骨和右腿筋脉的伤势竟已是痊愈,她深知玉露之效乃由内而外是以虽内伤无忧但骨伤尚需时日,却不曾想只三日间骨骼便已完全愈合,众人得知皆喜连赞神药奇效可她心中又自是一番疑惑。
“少爷,少爷!咱们到啦!小的望见货船了!”第四日一清早胖子就被来玉的破锣敲醒了,一听是总算到了地方骨碌一翻下了床来也不洗漱便冲了出去。自苏流清醒之后三个男人便知趣地搬到了船尾一间尚算完好的货舱只留青叶楼二女在软垫舱里。
一溜烟小跑累得胖子气喘吁吁待到船头时二女早已在了就连病恹恹瘸着的苏流也不知何时站到了前面,胖子放眼望去只见二三里外帆影晃晃海水的颜色也越来越淡显是到了红珊岛了,不由长吁口气道:“总算给本少到了!要不还真得给这破船陪葬!”说着瞥了瞥身后已湿润的塌陷甲板不住一阵后怕。
渐渐地一条长长的带形小岛出现在众人眼前,十数艘货船三三两两地靠着散布在各处小码头,阳光照耀下曲曲弯弯的滩沿似乎映着一抹淡淡红晕,在透蓝的水下妖娆地荡漾着。“那是红珊瑚,绕着这小岛一圈都长得是,是以岛名红珊。这东西其实是硬的只不过透着水波看去像是在漂着。”苏流向双眼泛光的顾小雨解释道。
在离岸一里之处众人便舍了福船纷纷上了小艇,胖子仰头望着破败的大船心里滋味道不明白,本想凭此乘风破浪直捣南离哪知却落魄至此,无奈地甩了甩头终究一把火将它烧了。孟菲芸静静注视着船上各处动静良久却是未有任何发现,想来那神秘高手确是自己臆想而已,遂也不再执着。
熊熊火焰如腾蛇乱舞迅速将福船盘绕而噬滚滚浓烟裹风飘散,这时岸边的人们也都注意到了这番景象都停下手中活计呆呆看着,不知谁嚷了句“救人哪!救货物啊!”码头上顿时炸了开来,搬货的修船的打渔的叫卖的统统蹦了起来大叫着就往海里跳去,有些个冷静些的则跃进了小船将上面的货物一脚踹开“嘿呲嘿呲”地摇桨而出,岸头站的一群老弱病残则是挥手大呼着像是摇旗呐喊,几人是“救”几人是“抢”也就只有天知道了。
群情激奋间却无人注意到一艘小艇吃力地摇摇晃晃到了岸边,胖子原本还得意道此岛明治开化识得少爷风度才热情迎接,灰溜溜地上了岸才明白过来遂又鄙夷到了骨子里。孟菲芸未免多事又取出张纱巾将玉颜遮了,顾小雨也不知从哪儿捡来个斗笠扣在了脑袋上,胖子本就已是蓬头垢面无所谓了便一脚将来玉踹到前面让他扶着苏流带路,一群人缓缓地往镇里去了。
红珊镇便是岛上唯一的小镇,镇虽不大却繁华热闹盖因位置特殊乃是三方势力互贸的唯一中转之所商旅往来繁多,而且特有的红珊瑚价值不菲被当地人制成盆景首饰等物大发其财,是以商旅虽多游人亦是不少,是个富饶之地。
在苏流的带领下五人住进了镇中一家客栈。苏流眼光不差,客栈不大但内饰华丽菜肴也甚为精致,颇有几分流云栈的神韵。众人甫脱大难皆是力倦神弛草草用了些饭菜便各自回房休息,胖子虽有心盘算后计但也顶不住涌袭的倦怠未等来玉打来澡汤便栽头睡去。
一觉醒来竟已是申牌时分,胖子起得身来却是四下不见来玉嘀嘀咕咕骂了几句便就着厅中早凉了的澡汤胡乱擦拭一番,因睡过了午膳此刻圆滚的肚子明显瘪了些许正咕咕叫着直让胖子心烦口燥,冲冲出得门来寻了小儿破骂了一顿又吩咐了酒菜这才一摇一摆地踱到了苏流房中。
苏流受天威重创虽得了青叶楼神物之助已好了七八成但护卫胖子职责在身半分不敢懈怠是以盘膝在床整整运功调息了一日。见胖子推门而来惊得连忙翻身跪地,忽又记起那日胖子斥责不敢下跪便又挺腰站起,眨眼一番动作痛得他脸色骤白。
胖子不耐地摆摆手,问道:“怎地没见着来玉?那夯货溜哪儿去了?”
苏流抱拳道:“禀公子,午膳后孟仙子姐妹欲要到小镇走走便找了来玉假扮小厮,自己则装成富家千金三人一道去了,想必就快回来了。公子可是有事差遣?”
“这夯货,倒是会钻空子!”胖子咬牙恨道,“要事?哼,当然有要事。如今本少流落破岛失了船只,你手下尽折势单力孤,流波势乱我又无从得知,你叫本少如何差遣?这次本少孤身出马本想好生收拾收拾那帮贼子,呵,可笑还未踏进南离就被踹到了这鬼地方!苏护将,本少这出糗戏可还能博你一笑罢?”
苏流一惊急忙躬身道:“属下万万不敢!公子忠心赤胆独赴流波不惜陷己身于万蛇之窟,属下心中只得敬佩!属下得主上吩咐暗中护卫公子却不得插手或阻挠公子任何行动,被迫现身已是失职如今累公子受难属下更是万死难辞!今得公子宽宏属下又怎敢心存他念?!”
“哎,行啦行啦!你主子的心思我知,便算我谢过他了。不过,本少在那破楼里憋了这么久,现在出来了,那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苏流!我不管你是否一心助我,但切莫挡我!”胖子性情飘忽往往言不由衷,但这番话一落下苏流只觉室温骤寒而胖子灼灼的眼神却又似要烫穿了他双目,心头猛抽才知自己确是从未看错这胖胖的少主,于是再不迟疑,凛声坚定道:“请公子放心,苏流定舍命以侍!”胖子浑圆的双眼牢牢盯着他渐渐又眯成一条线,点了点头。
这时一阵喧闹声从楼下传了过来,苏流脸色一绷就欲出门喝斥正巧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客官!您要的酒菜来喽!”木门一开却是小二送菜到了。
苏流厉喝道:“伙计,楼下闹闹嚷嚷的什么事?!扰了我家公子清静才要拿你是问!”
小二被他气势一唬连连躬身赔罪,急道:“大爷您您这可错怪小的了!楼下刚来了几个客人,一进门二话不说就要驱客包店。我们老板自然不敢答应啊,就算那大汉砸了一叠金叶子也没敢拿呀!这不,老板还在苦苦求着哪!”
“哼,这破地方也有人敢来撒野?!苏流,把他们都给我轰了!”胖子被激起了脾气,咬牙道。
“属下遵命,请公子稍等!”苏流拱手应了便和小二一同退了出去。胖子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到桌前夹了两筷子菜嚼了便又放下,不知想起了什么怔怔愣起神来目光却是越来越厉。
不过片刻苏流就急急地回了房,躬身道:“禀公子,来人是粼烟城所属,属下……属下不好过于得罪……”
“粼烟城?!”胖子拍桌而起,大怒道:“什么狗屁粼烟城!让他滚就滚!你这蠢货怎地这么窝囊!”话音一落便摔门而出,苏流脸色急变赶忙跟上。
胖子外痞内刚这段时日连番受挫已是激起了倔性三两步便过了廊道来到梯角,还未见人便听到楼下仍在闹着。
“各位大人大爷!小店微利经营,住店的都是经常往来的商旅熟客对小人也是多有照顾的,您要包店可提前吩咐小的,但这这说包就包小的可不敢答应啊,得罪了熟客们小人以后的生意可还怎么做啊!”低声下气的乃是出自店老板之口。
“呸!老头子不要不识抬举!那些人你不敢得罪,我们你就要得罪够了?!我们公子包你的店是看得起你!把金子给我收了,赶紧赶人去!”这道粗犷的声音一听便是护卫一类之人所有。
“小的哪儿敢哪!大爷您可吓煞小的了!小老儿无权无势哪儿敢得罪人哪,就求着能平平安安做点小生意!各位大爷今儿个小店真的万分对不住了,这点银子是小的积蓄请各位大爷赏脸收下,不要再为难小的了。”
“算了,阿彪你退下,莫要再难为老人家了。”
咦?这是个妞儿的声音,怎地感觉有些耳熟?胖子疑惑着住了脚步凝神听着,那声音又道:“老掌柜的,这眼看就要日暮了我们也想快些安顿下来,我们不为难你了也请你别为难我们。这样吧,我瞧着东厢还有几间空着的,就劳烦老板让中间几位房客换一换,将那几间空房都凑到一块儿,如此也方便在下这些人走动不是?”
胖子越听脸色越是难看满腔的怒火仿佛突然凝结住了,面色更是由红转绿又由绿转白两只眼睛忽睁忽眯地左右乱转。苏流蹒跚着赶了上来却只见胖子一条短促眉毛抽得连带半张脸都歪了,登时暗呼不好赶紧迈下一阶挡在他身前。这时又听那掌柜如蒙大赦地应道:“这好这好!谢谢公子宽宏大量小人真是感激不尽!小的这就去与几位房客说说!”
嗯?公子?怎地是公子?!胖子闻言一抖随即一把推开了苏流“砰砰”两步下了半截梯子,扭头便见楼下五六个人正堵在门口,一个八尺大汉领着几个护卫,一个胖乎乎的老掌柜正朝着坐在桌边的一锦衣公子连连躬身感激。胖子的目光落在那锦衣公子身上便上下游走起来,可那人侧身坐着却是瞧不见全貌,虽是侧脸但那秀气的轮廓翘挺的鼻子又细又长的眉毛和那如凝脂般的皮肤却是再清楚不过,嫩莹莹的耳垂上还有颗鲜艳的红点,这分明就是个女人!
胖子感觉似被霹了一下浑身一耸,磕磕绊绊地将目光收了回来。“公子?要不属下先扶您回房?”苏流抹了把冷汗小心翼翼地问道,见胖子失神不语便壮着胆子伸手将他搀了回身上楼。
“让开让开!这些木桩子杵在这干什嘛?快让开,我家小姐驾到!呵呵,大小姐二小姐,请!”破锣嗓子一响不但是苏流就连楼下的一干人等都是一滞,齐齐朝门口看去,来玉推开了门口的几个护卫正点头哈腰地迎着青叶楼二女回了客栈。
苏流将手上一紧便要抬步上去却是极不情愿地被孟菲芸叫住了,“鸣公子苏护将!可正合适呢,我姐妹适才买了些小物事正要给你们送去,不如就先一道用晚膳吧!”孟菲芸说着却是飞快瞥了瞥锦衣“公子”等人,目光微闪。也不等胖子答话来玉便一溜烟蹿到了堂中一张大桌旁擦桌拂凳候着二女上前坐下了。那锦衣“公子”也颇有兴趣地打量着二女,秀眉轻轻挑了挑,竟也吩咐老板在堂中摆上一桌。
苏流听得大汗,侧眼看了看胖子见他仍是六神无主的模样只得暗叹一声,答道:“多谢孟孟小姐好意,我家公子有些困乏就先回房歇息了,实在对不住。”
“哼,睡了一天了还睡?简直跟猪儿一样!”顾小雨不屑道。
孟菲芸白她一眼,道:“无妨,还请公子多多保重身体。”
苏流长吁口气便架了主子回到廊上,刚走两步胖子突然又活了过来两臂一甩把苏流撞到了墙边定定站住了,胖子无意挥臂竟是力量奇大把苏流震得倒吸冷气,他却置若罔闻把腮帮咬得直颤,一字字问道:“为什么不让我下去?”
苏流抚着胸口却是难得地吞吞吐吐起来,半晌才道:“属下擅作主张请公子责罚!”
“说为什么!”胖子不依不饶。
“这……属下以为……目前南离形势诡异这红珊岛往来人等杂乱或有图谋不轨之人,如今我们势单力孤公子不宜太过抛头露面以免被对头察觉了行踪。”苏流飞快地答道只觉背衫已湿透。
胖子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如剑,良久忽地“嘿嘿”笑了笑遂又回头望去,说道:“随我大堂用膳。”便转身下了楼去。
见胖子又调头回来孟菲芸二人愣得一愣,来玉连忙迎上前去谄笑着为他扶椅参茶,见主子脸色铁青便将嘴边的马屁赶紧咽了回去,老老实实站到一旁。孟菲芸看他神情古怪还道他身体确有不适,问道:“公子可有不适?可否让菲芸把脉一探?或许能帮上一些。”顾小雨只管低头夹菜对他理也不理,呜呜咽咽似在嘀咕着“装模作样”四字。
这时苏流也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朝二女微微一礼便站到了来玉旁边,顾小雨见了说道:“苏大哥你别站着了,快过来坐下一起吃。”苏流瞥了瞥胖子微笑着摇摇头,孟菲芸也道:“苏护将你伤势未愈莫要因小失大延误了功夫,一起坐下用膳吧。”苏流本就担忧胖子,听得此话点了点头朝旁边那桌看了一眼便也坐了下来。
孟菲芸何等冰雪聪颖之人,见胖子和苏流这般古怪心中已有了猜测。这时来玉却凑过身来疑神疑鬼道:“两位仙子主子,旁边那桌的小子吃口饭要往这边看好几次,小的以为他定是对二位主子居心不良!可要小的让他滚蛋?!”孟菲芸听罢摆手笑笑,顾小雨抬头望了望见那锦衣“公子”也正望着她颔首示意不由小脸一红急忙对师姐道:“那华服的公子真的在看着咱们呢!师姐,看他长得那么秀气不会真不怀好意吧?”
孟菲芸点了点师妹额头,笑道:“什么秀气公子,那可是位姑娘,着了男装罢了。”
“啊?!”顾小雨捂嘴轻呼。
“女着男装,虽然少见却也不足为奇,你莫要呆看着别人太过失礼。”孟菲芸淡淡看了眼那锦衣“公子”道:“此女仪静神闲修眉如剑,婉约中自有一股洒然气度,不俗。”
胖子闻言抬起头来,脸色稍稍转好,望着孟菲芸问道:“在下不知仙子还会这等观人之术,可否为在下再解一惑?仙子可能看出那位姑娘前程如何?”
三人听之一愣,来玉也蹑手蹑脚挪到近前。孟菲芸眼角含笑,深深地看他一眼摇头道:“公子过奖了,菲芸不过略能看人气度,观人之术实谈不上,遑论断人前程了。公子若是有心何不前去问问?”
苏流见势不对赶紧插嘴道:“呃,噢……呵呵,适才听孟仙子说有甚物事要赠与我等,在下代公子先行谢过了!”
“苏护将客气了,我和师妹在市集见到些合适的药材便买了一些,对苏护将的伤势正有帮助。稍后便告知护将使用之法。”孟菲芸答道,也不再继续胖子的话题。
这时锦衣“公子”一行人已用膳完毕个个都起得身来,那叫阿彪的壮汉带着一干下属恭敬地让出道请那“公子”先行移步,锦衣人敲着折扇缓缓行到梯口却停了下来,背着低头思虑一番将折扇一收身后又转过了身竟是朝胖子一桌径直走了过来。
孟菲芸二女抬起头来只见锦衣“公子”已站到了胖子身后正点头微笑着,遂也起身行礼。苏流坐在胖子身侧是以也才有所发觉,回眼一瞧心中暗呼“苦也!”忙用手碰了碰胖子,自己则起身抱拳道:“不知这位公子可是有事指教?”
锦衣人盈盈一笑声如清泉,将折扇信手一抛竟敛衽一礼,道:“这位大哥和两位姑娘都是修为在身之人,小女子若还装模作样岂非让诸位笑话了?小女子敝姓慕,见过这位苏大哥仙子姐姐,呵呵,还有这位可爱的小仙子妹妹。”
谁也不曾想到这慕姓女子上前竟是直率坦言潇洒至极,一席话更是礼数有加进退有据让人顿生亲近之感,孟菲芸等人无不心中赞叹,顾小雨更是小脸红扑扑的小声应道:“慕姐姐好!”
“呵呵,小妹妹真是乖巧可爱!”慕姓女子高兴得眼波似要荡出水来,两步绕过苏流走到顾小雨身前轻轻拉着她的手道:“想必妹妹是随着几位哥哥姐姐来此游玩罢,姐姐我因生意琐事常来这红珊岛的,已熟得很了,若妹妹对这有甚好奇的尽管问我,姐姐带你游岛也无不可喔!”
“唔,啊……多谢慕姐姐,不用了不用了的,我和师姐已经游过了……谢谢慕姐姐了。”顾小雨哪经得住她这般劈头盖脸的热情,晕乎乎地急忙推辞。
孟菲芸笑着接过话道:“慕姑娘拳拳盛意让小妹实是受宠若惊,小妹此来也是路过而已,这位苏大哥乃是此带人士对此地也甚熟悉,我等歇过几日便要上路,却是不敢劳烦慕姑娘了,在此谢过。”
苏流心煎如沸,见孟菲芸开口推辞便顺口道:“慕姑娘好意我等心领了,生意事繁想必慕姑娘也有要事待办就不扰姑娘了。我家公子身体略有不适,这便要回房休息。慕姑娘,失礼了。”说着便要将胖子搀起。
慕姓女子朝孟菲芸微微颔首又帮顾小雨捋了捋袖口的褶皱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苏流笑而不语,眼光一瞥却忽然掩口“噗”地笑出声来,众人皆奇,就听她道:“原来这位公子坐如临渊是因身体不适呀,小女子还道是公子奇才在废寝忘食地修炼奇功呢!我说得对么,鸣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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