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蒋小雨满脑子都是英英。尽管午饭过后就能见面，但是蒋小雨巴不得马上飞到她的身边。
“这娃怎么一直傻笑？”奶奶注意到孙儿今天有点不对劲。
“该不是昨晚上走夜路撞邪了吧？”母亲有些担忧。
“没事儿，能笑证明心态好，考大学十拿九稳。”现在蒋孝国的脑子里全是儿子考大学的事，连做梦都梦到儿子金榜题名。
吃过午饭，蒋孝国非要送蒋小雨去七里赶车，目的无非是传播儿子过几天就要考大学的消息。
“哎呀，你们小雨真出息！你们老两口就等着下半辈子享福吧！”
“报的师范校好啊，以后出来当老师，那是吃皇粮的铁饭碗！”
“如果我们家那兔崽子能当你们小雨一半我就烧高香了。”
别人的恭维话蒋孝国只往心里去，嘴里却是满不在乎的回应：“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好，万里长征他才走了第一步。”
蒋孝国把蒋小雨带到顾老道的铺子上。但是顾老道今天不在，看铺子的是他的胖老婆，正在啃酱猪蹄。蒋小雨心想，顾老道要坑骗多少人才能把婆娘养这么肥。
“顾道士不在？”
“往你们牛王村去了？”
“做什么？”
“叶大娃死了，他去看能不能把开路的事揽下来。”
“哪个叶大娃？”这时候蒋孝国的表情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惊恐。
“牛往村还能有几个叶大娃？观音寺煮饭的何老太婆的大儿子。唉，老太婆天天吃斋念佛，结果两个儿子都报销了。”
“我昨天晚上明明看到他，他还叫我喝酒。”蒋小雨的心咯噔一下，不相信这是真的。
蒋孝国说：“我前不久还劝过他，把酒当水喝，早晚出问题，果不其然……”
“那你倒是没说对，他是喝水死了的。快中午的时候，过路的人发现他死在堰塘里。”
也许是因为死的人是英英的大伯，也许是因为昨天还见过死者活生生的样子，此刻蒋小雨的内心难以平静。他登上中巴车，果然没有见到英英。他又下来，准备去英英家看个究竟。蒋孝国一把抓住他。
“你还往哪里去？”
“我去找英英。”
“胡闹，把班车错过了怎么办？”
蒋孝国连哄带骗外加威胁折腾了好一阵才把蒋小雨塞进中巴车，然后在中巴车门口堵着。中巴司机见父子两人在较劲，感觉很滑稽，趴在方向盘上乐呵呵的笑。
英英当天没有去学校，也没有向学校请假。晚上自习结束后，班主任侯老师留下蒋小雨了解情况。文理分班以后，蒋小雨和英英都选择了文科，又成了同班同学。蒋小雨把英英大伯去世的消息告诉了侯老师。
过了两天，英英还是没有回学校。眼看就要高考，班上最有希望考中的两个人突然失踪了一个，班主任侯老师着急了。蒋小雨更着急，他用办公室的电话打了安顺的手机。
“喂，喂，听不见，信号不好！”
安顺挂了电话。蒋小雨再打，对方已经关机。
蒋小雨又把电话打到观音寺，客堂和尚说何老太家里出了事，这几天人不在庙上。
教务处主任焦虑的说：“我看得安排人去七里乡走一趟。”
蒋小雨恳求说：“带我一起吧。”
于是，在高考前两天，蒋小雨跟班主任侯老师一起回到七里乡。到七里乡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没有吃饭的功夫，两人直接去英英家。
“你们上学真不容易。”侯老师感慨的说。
蒋小雨无所谓的说：“那是因为你不常走山路。走了十几年，我和英英都习惯了。”
“你和叶小英在耍朋友，是不是？”
“没，没有。”蒋小雨怎么可能向班主任坦白呢。
“还不承认，耳根子都红了。其实我早就留意你们两个人了——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吃饭一起，连高考报的志愿都是一模一样。”
蒋小雨辩解说：“因为我们是老乡。”
侯老师笑说：“过几年就是老相好。”
蒋小雨沉默了，他说不过侯老师。
“其实你们交往也不错，长相登对，学习上还能互帮互助。假如你们同时被大学录取了，我想这辈子你们就应该在一起。唉，也是后话，等考上大学再说吧，最后关键几天，千万不要掉链子。”
蒋小雨点头答应，不禁憧憬起考上大学的美好生活。
经过英英大伯淹死的那个堰塘，离英英家不远了。坳里还跟往常一样宁静，没有因为一个酒鬼的死而有何不同，除了坟地里多添了一座顶着花圈的新坟。
院门紧闭着，蒋小雨敲了好一阵，终于听到院里有走近的脚步声。开门的是何老太，她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可想而知，偏偏她这几年还经历了两次。
蒋小雨问：“奶奶，英英呢？”
何老太用枯瘦的手掌擦拭着猩红的眼眶，其实她已经流不出眼泪。
“英英在家吗？”蒋小雨再问一次。
“她去外省找她妈了。”
这个意外的消息让门外站着的两个人大惊失色。
“怎么这么突然？之前根本没有听她说起过。”蒋小雨很难理解，“而且就要高考了。”
侯老师眉头紧锁：“那考试怎么办？怎么联系到她？”
“没有电话。她不考试了。”
不管是侯老师还是蒋小雨，好说歹说，何老太只有一句话：“没有电话。她不考试了。”
已经无计可施了，侯老师突然想到可以找村上干部想办法做下老太太的思想工作。于是两人不停奔走，村上干部找来了，乡上干部找来了，折腾到第二天，还是一点收获没有。
第二天，蒋小雨和侯老师坐下午那班车回学校。中巴车司机听两人谈到英英，他告诉蒋小雨：“那美女星期一坐了我的车，游魂一样，估计是大爸突然死了刺激了她……当时我还以为她是去学校。”
“究竟怎么回事？”蒋小雨想不明白，抓狂的挠着脑袋。
侯老师安慰说：“着急也帮不了叶小英。我们尽力了，不是吗？而且，不到高考当天，事情都有可能出现转机。首先你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别把自己的前途毫无意义的搭进去。吃饭的时候，你们全家人都问我你考大学有没有问题，尤其是你的爸爸，那个严肃啊，让我都害怕回答。打起精神来，不要让他们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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