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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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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回施妙计火烧多棚金鸡岭失凭复得

    按下二公子在雅州做官的风光不表,再来说金鸡岭上大公子等待还凭一事。在风云掌松阳子道长的调度下,群雄各司其职戒备森严地守过了第一天,风平浪静啥事都没有发生,于是大部分人以为,可能贼人以逸待劳,要等最后一天的最后时刻,拖得山上人人精疲力竭时再来挑衅,第二天许多人多少便有一些松懈。时节已是盛夏,接连几个大晴天万里无云,太阳像悬在空中的一个大火球,烤得地上苗焦叶枯,在露天坝上呆上一会身上就要烤出油来。尽管在山上竹棚内,比平地田坝要凉爽得多,众人亦感到酷热难当,除了当值的必须例行巡逻,几个功力高深寒暑不侵的特尖高手打坐调息外,其余呆在聚英厅里的人,皆漫不经心地喝茶聊天昏昏欲睡。

    突然厅后传来一阵越来越大的噪杂声,紧接着一个巡山山丁慌慌张张前来报告,后山的十一号练功坪附设的居室失火。当年为了群雄起居便捷,鄢菲訇在修建各小练功坪时,每个练功坪旁边都因地制宜修有竹棚作为起居室,每一位英豪分得一个练功坪同时就在该起居室作息,互不牵连互不影响,便于一心一意地练功。听说竹棚起火众皆大惊,试想如今天干物燥,山上从房屋到用具全是竹制,竹乃易燃之物一经引燃极难扑灭。金鸡岭山上没有水源,平日用水都是从山下沟中挑来,储在几个大水缸内,食用尚足灭火就真的是杯水车薪了。况且漫山遍野均是竹林,一旦引发山火蔓延开来,绝非人力能够阻止,如此将会造成多大的灾难,牺牲多少无辜的生命,一念至此人人不寒而栗恐慌不已。

    松阳子道长立判在这个节骨眼上,此火起得绝非寻常,匆匆交代一句:“小虎子留下,保护宋大人,看好小箱子。”语未竟人已闪身而出,厅内余雄瞬间涌出跟了上去。抵达火场,道长度量形式,猛烈燃烧的竹屋火焰高达两丈有余,火舌疯窜,夹杂着噼噼啪啪竹节烧爆的炸裂声和裹在火焰上的滚滚浓烟,靠得稍近烟熏火燎触肤欲焦,煞是惊人,倘若被山风扰引极可能惹燃周边竹林,燎成山火后果不堪设想。松阳子当机立断气集双掌平平推出,但听一声巨响竹棚轰然倒塌,火焰立时矮了不少,再集诸雄之力震松练功坪上的土层,令赶来救火的山丁铲土盖火,忙乱了好一阵终于将火扑灭。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欲待散去各司其职,忽瞥见不远处又冒起两道滚滚浓烟,显然又有两个练功坪的起居棚屋起火了,道长赶紧把在场的人手分为两拨,赶到起火地如法炮制灭火,那两处刚扑灭余火尚未熄尽,又有五六处相继起火,除小虎子护住宋大人不敢擅离,起火后彭师爷带着杨镖头没影子王茂元另有所为外,巡山的人一齐抽调回来全员扑火,就近山民亦纷纷赶来奋力参与,数百人来来往往疲于奔命,好不容易才把火扑熄,弄得人人焦头烂额,累得个个筋疲力尽,尤其是几个用掌劲推塌竹棚,震松土壤的特尖高手真气几乎耗尽,回到聚义厅已是不敢言语,立即跌坐闭目调息恢复真气。

    蓦地,聚义厅前方空地中央不知何时闪现一人,方巾儒服手摇折扇,双目顾盼之间流露出一股威严摄人之态,约莫五十岁上下,脸上惨白如纸一望便知带有面具。只听他用平淡的没有缓急轻重的口吻道:“老夫晏大,奉馆主之命前来还凭,还望宋大人赐见。”声音不大,像是两人对面闲聊,厅内之人却感到如焦雷入耳,震得人人耳内嗡嗡作响,历久不绝。

    正点子来了,而且来得真是时候,群雄顾不得调息,没奈何只好中止运功,带着残余的两三成真气,簇拥着宋大人步出厅来。幸好对方只来了一个人,想来还应付得下来。

    出厅后宋大人紧迈几步,越在群雄之前对来人施礼道:“学生宋仁杰见过晏英雄,多谢英雄携来学生丢失的物件。”

    白面人还了一礼,盯着宋大人看了半晌,依然用不紧不慢没有特色的口吻道:“尊驾就是宋大人,果然一表人才人中龙凤,上任后定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本人奉馆主之命前来还凭,晏馆主不合为一点小小争端,一时怒蒙心智赌气盗走官凭犯下大罪,而今深悔不已,特遣本人前来谢罪还凭,还望宋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敝馆主冒犯之罪。”

    宋大人释然微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晏馆主能够幡然悔悟,主动退还官凭,本官此后定不再行追究,此事就此揭过,往后你我双方不必再提。请晏英雄入庭小坐,时已向晚用过晚餐再议还凭之事可好?”

    来人呵呵一笑依然不紧不慢道:“不敢烦劳大人赐饭,看来你们乍遇变故也有所不便,馆主亦要我速速回话,尽快交结岂不两便。”

    一拳盖天丘国剑是个急性子,插话道:“痛快,原来晏英雄也是个爽快人,那就请晏英雄取出凭来,交与宋大人验过,然后各忙各的万事大吉。”

    “宋大人,在还凭之前,本人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大人慨允。”

    “晏英雄只管道来,只要不损人害己,力所能及之事本官绝不推馁。”

    “本人风闻大人标下有一个轻功冠天下的孩子,名叫小虎子,恰好本人偏爱轻功,闻猎心奇技痒难熬,欲与他比试一回。听说他没有抓不到的人,请大人命他来追我,追不追得上我,本人都会把凭交给他带回,绝不动他一根汗毛。”

    来人一面说一面动起来,膝不弯腰不扭,亦未见他吸气蹬地,身体竟冉冉离地升空,说到比试一回时已高过竹稍,然后像线牵着似的突然加速向后逝去,疾如穿云怒矢,眨眼间便只剩一个小黑点破空而去渺然不见,后面大半句话不轻不重划空徐徐传来,生似还站在原地娓娓道来一般。

    白面人这一手镇得群雄茫然僵立,好半晌回不过神来,这样的轻功只在小虎子身上见过,这样的千里传音之术,除松阳子道长见识过外,更震慑得群雄惊诧不已,相信道长那天没有夸大其词,此人真气修为果然不亚于小虎子,对真气的把控绝对强过小虎子,看来小虎子遇上真正的对手了。

    静默片刻,宋大人喃喃自语道:“这人的形态声音好熟,尽管带着面具还变换语气,多静少动刻意掩饰,我总觉得是一个亲熟的故人。”

    松阳子道长道:“从此人的修为来看,必是盗凭那伙人的首脑无疑,宋大人以为他是谁?”

    “我还不能十分确定,因为我熟实的那个人不会武功,更不会有这么来去无踪的飞行术。”

    “大人,功夫练到高绝人寰便能英华内敛返璞归真,没有人看得出身具武功,满壶水不响半壶响叮铛,只有我们这些半壶水的武夫,才会在显现表面上。小虎子在没有显露武功时,那个看得出他身怀绝技。”无缝拳苏洪波自嘲道。

    “各位,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想想怎样才能去拿回官凭,这才是当务之急。”一拳盖天丘国剑急着道。

    “是的,我们怎么把正事给忘了。那人要小虎子去追他,大人看是追还是不追?”松阳子道长问道。

    “那人已经去了那么久,又飞得那么快,现在不知落于何处,如何去追?”

    “这点大人大可不必多虑,既然他存心与小虎子比试轻功,肯定不会远遁不出,必然在就近等候小虎子赶去。”

    宋大人忧心忡忡:“小虎子年幼憨厚了无心机一个小娃娃,独自前去若是赢了他,惹得那人恼羞成怒,像晏虹飞恼恨杨镖头一样,很可能再起风波,若是被那人制住,哄骗他去干伤天害理的勾当,落得一生骂名遗恨终身,我们这些成年人情何以堪。”

    松阳子道长道“大人所虑极是,不过方才我曾留心观察来人,尽管其蒙面变声,然眼神正而不邪,不像是阴险狡诈的**魔头。去时声言不会伤害小虎子,不论输赢都会把官凭交给小虎子带回,武林中人最重承诺,自是不会食言。我们这些人前去,没有一个追得及,为了索回失凭,也只得让小虎子冒这个险了,况且小虎子的武功深不可测,连他自己亦不知道发挥到极至能达到什么程度,那人不一定制得住他。”其实道长已知来人必是那伙人中的国舅爷,小虎子很可能是他的亲外甥,他们口中的小主公,小虎子此去绝无危险,于是劝宋大人放心让小虎子前去。

    宋大人沉吟一会道:“如果来人是我想象的那个故人,他亦极喜欢小虎子,决不会对小虎子不利,可是小虎子一个人前去,我终归放心不下。”

    “大人,他们两个绝世高手比轻功,我们就是全去也休想赶上,这样吧,我给小虎子一件物事,他带在身上沿途会留下气息,我们派几个人沿息跟去接应,对方除那个高手外,其余俱不足道,谅也不会出多大的乱子。”盗凭未果刚赶回来不久的病时迁尉迟方道。

    宋大人思前想后觉得小虎子此去应该无惊无险,唯有此法今天方能失凭复得,终于点头同意。

    病时迁交给小虎子一个装有异香药末的布袋,一旦飞掠起来风吹布袋,便有药末缓缓漏出,沾在沿途草木上,异香经久不散留下信息,松阳子道长叮嘱小虎子,出去遇到那人后,比得赢就比,打不赢就往回跑,你跑起来天下没有人能抓得住。

    小虎子大眼睛眨了眨,莫名其妙地丢下一句话:“宋公子哥哥,刚才那个人是赵伯伯,他才不会打我呢。”不等众人明白过来,小虎子业已幻化不见。

    宋大人摆手阻止分派人手去接应小虎子的松阳子道长:“道长无须劳动众英雄了,小虎子已经认出来人,证实了我的猜测,来人是谁我已了然,请各位英雄放心,小虎子此去不会有任何风险。各位英雄业已劳顿不堪,就请入庭好好休息,小虎子不久定会安然归来。”

    刚出竹阵小虎子就瞥见对面山顶上有个人影一晃不见,尽管是极其短暂的一瞥,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个方巾儒服的白面人,立马电光似的跟去,站在原来那人所在的山顶游目四顾,又见那人在更远的一个山头闪现,小虎子心想,好快,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跑得这么快的人,不由得童心大发,赵伯伯原来这么厉害,今天来到这里陪我玩,比在峨眉山抓猴子好玩多了,我一定要赶上去跟他玩个痛快。就这样捉迷藏似的,一个在前面躲躲藏藏地跑,一个在后面断断续续地追,小虎子吃亏在地形不熟,未及片刻就被来人引出百余里,两人间的距离缩短到只有十数丈时,抵达一巨峰半腰的原始密林前。

    方巾儒服人毫不犹疑闪入密林,小虎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全无江湖经验,压根没有江湖上逢林勿入的忌讳,跟即冲进,林中合抱大树根根壁立,极难穿行,顶上枝叶遮天蔽日,林内暗无天光虽昼如夜,小虎子目能夜视自是无碍,循着那人的气味紧追不舍,那人身形比猿猴不知轻灵快捷多少倍,不露形迹地在树缝中飘忽不定地穿插,急切间小虎子还真的靠不拢,更加兴奋没名忘乎所以地循味狂追。眼见得离前面那人越来越近伸手可及,陡然眼前一亮,出现一方刚伐去几十棵大树的不大的空地,那人对环境极为熟悉一晃而没,小虎子刚赶到空地中央,突然从四周密林中窜出十几个人来,个个身形矫捷面色肃穆,把小虎子圈在中间。小虎子正惊愕间,那个方巾儒服白面人踱入人圈,猛喝一声:“参见小少主。”带领众人一齐下跪匍匐在地。

    小虎子手脚无措急得团团转:“你们干啥子嘛,看地上的蚂蚁打架么?赶快起来,要玩我们就大伙一起起来玩,这样一点都不好玩,赵伯伯叫他们起来吧。”

    方巾儒服人抬起头诧异道:“小少主叫臣下什么,谁是赵伯伯,小少主不会认错人吧?”

    小虎子急得直跳:“我又不扫地,你们干吗喊我小扫帚。你就是赵伯伯,邛州衙门里当官的赵伯伯,别以为带起戏脸壳子就哄得过我,是你身上的气味告诉我的,小娃娃骗人不乖,你们大人就可以随便骗人么?”

    “好,就算我是赵伯伯,小少主能不能听我讲一个故事,讲完我们一起陪你玩好吗?”

    “你本来就是赵伯伯,啥子就算你是赵伯伯嘛,我是小虎子,不是用来扫地的扫帚。赵伯伯你喊他们起来,好好坐着我就听你讲,快点讲完我们再好好玩一玩。”

    “好吧,你是小虎子,你坐在身后的树桩上。”方巾儒服人叫小虎子坐下,自己坐在小虎子对面,令所有人起身坐在自己后面新伐的树桩上,不再改腔换调,用平常的语音有条不紊地讲述起来:“这个故事发生在十二年前,那时峨眉山下有一户农家,男主人的妻子即将临盆,上面还有老迈年高的养父母。”

    小虎子突然插言道:“赵伯伯,啥子是淋盆,他们家干吗老卖啥子糕,逢年过节换换口味卖卖汤元粽子兴许会多卖些钱的。”

    在坐之人大多忍俊不禁却又尽力克制不敢笑出来。

    “临盆就是要生小娃娃了,老迈年高就是年纪很大了,我下面尽量说得浅显些。”

    “人生小娃娃,是不是像母猴生小猴子一样,小虎子看见过小乖生小猴子。”

    “小乖是谁?”

    “峨眉山的大乖小乖你们都认不得?小乖就是小猴子的娘呀,大乖是小猴子的爹,是峨眉山的猴王。它们是我的好朋友。”

    “对,人生小娃娃,就像母猴生小猴子一样,大乖是小猴子的父亲,小乖是小猴子的母亲,每一只小猴子都有它的父亲和母亲,每一个人也都有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父亲母亲不就是爹和娘吗?”

    “是呀,父亲是爹,母亲是娘。”

    “难怪大乖和小乖那么爱那只小猴子,那么疼它努力保护它,我想摸一摸它们就冲我瞪眼睛。我为啥子没有父母亲,小时候父母亲咋个不来疼我保护我。”小虎子说着不由得一阵心酸,红着眼埋下头,忘了接下来玩的事。

    “听我讲完故事,我就告诉你,你的父亲母亲在哪里。”

    “好哇好哇,赵伯伯你快讲,快点讲完带小虎子去见爹娘。”小虎子高兴了。

    “那你好好地听,不要再打断我讲故事好吗?”见小虎子真的把嘴紧紧闭成一条线,国舅爷又开始了讲述:“那农户一家人生活得平和安祥其乐融融,全家都沉浸在即将得子添丁的喜悦之中。突然有一天早上,一队清狗冲进那户人家中,不分青红皂白逢人便砍,虽然四临乡亲奋力相助,无奈清狗太多寡不敌众,男主人和两个老人还是惨遭杀害,几个乡亲舍命护着大着肚子的女主人向山上逃去,逃到洪椿坪附近几个乡亲相继捐驱,女主人在一个隐密的小树丛中,生下了一个小娃娃,女主人产后无人照顾,失血过多死在树丛中,那个小娃娃恰巧被一只刚死小猴的母猴路过发现,抱走喂养,后来那个小娃娃就在猴群中渐渐长大。”

    小虎子虽然听得不十分明白,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道:“我晓得了,赵伯伯说的那个小娃娃是我,我就是在洪椿坪的猴群中长大的。”

    “小虎子真聪明,那个小娃娃确实是你。”

    小虎子神色一暗:“赵伯伯说我的父母亲已经死了?是被青狗咬死的?黄狗黑狗我都见过,就是花狗我也见到过,青狗倒是还没有见过,青狗为啥子要咬死我的父母亲?”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一件小物件,凝目注视眼圈发红,豆大的泪珠滚滚而出。他虽然童真未泯不谙世事,然而亲情流露长幼皆然,这血肉相连的天性是没有人控制得住的。

    国舅爷见状切齿道:“清狗不是狗,是人,是拿刀杀人的坏人,你的父母就是这些坏人害死的。小虎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能不能给我看看。”

    “我也不晓得是啥,是和尚爷爷师父给我的,说可能是我爹娘留下的,他从猴群中抱我出来时,就已经挂在我脖子上了。这次下山时交还给我,要我好好保管,说凭它可以找到我的爹和娘。”小虎子一面说一面把小物件递给国舅爷。

    国舅爷接过只一瞥,立时泪盈满眶道:“这果然是我那苦命的妹子的,这是一个玉佩,上面雕着一株兰花,我的妹子你的母亲叫赵泽馨,兰花寓意馨香素洁,她周岁那年父亲特意为她定做的。”

    小虎子抽泣道:“赵伯伯,拿刀杀人的坏人为啥要杀我爹娘,我的爹娘在哪里得罪过他们?”

    “你的父母没有得罪他们,因为你的父母不是常人,你爷爷是大西王,你的父亲是大西王的小儿子,你就是大西王的亲孙子,我们的小少主。”

    “大西王又是哪个?赵伯伯,我咋个越听越不明白了嘛。”

    “小虎子,以后我慢慢给你讲,你就会明白的。现在你只要知道你母亲是我的小妹,我是你的亲舅舅,你是我的亲外甥,这十多年来,舅舅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你,想得舅舅好苦啊,快过来,过来让舅舅抱抱你。”国舅爷扯掉面具扔在地上,向小虎子张开双臂。

    血缘的感召亲情的呼唤,小虎子毫无戒备顺从地投入国舅爷的怀抱,舅甥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心贴心脸挨脸热泪长流混和在一起,拥抱着久久不愿分开。小虎子有生以来第一次投入亲人的怀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卷缩在国舅爷怀里,感受亲人的爱抚,心中悲喜交集赖在舅舅怀里撒娇,尽情地享受着这迟到的天伦之乐。

    国舅爷一边爱怜地抚慰着失而复得的外甥,一边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我可怜的乖外甥,那年舅舅陡闻噩耗,即以游山为名去峨眉山寻觅,试图找到你们母子,发现你母亲残缺不全的尸身时你已不见。草草掩埋你母亲后我不死心,在山上漫山遍野登顶落沟,搜索半年一无所获,恰又偶服异草摔下山沟,昏迷中被人救出山去,伤愈后只道你业已葬身兽腹,才放弃了搜寻,然而心中总是念念不忘。殊料苍天有眼你大难不死,还因祸得福既遇名师又获奇遇,练就一身冠绝天下的功夫,看来这是天意,天假我辈之手驱除跶虏还我大汉河山。以后舅舅我把全身本领,文韬武略悉数传授予你,定将你载培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报家仇雪国恨,成就你爷爷的未竟宏图。”

    “舅舅,我当然要做男子汉,咋个做才算报仇?”

    “过几天舅舅带你去京城,我们舅甥俩潜入内城皇宫,让你亲手杀死清狗的皇帝,痛快淋漓地报却杀父亡母之仇。”

    “杀人要流很多血吗?舅舅,我不敢。”

    “乖外甥,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如今已经弄清身世,就该使出全副本领报却杀父毁家之仇,不然你将来有何脸面去九泉之下见父母。”

    小虎子一下子破涕为笑,满面欢欣道:“九泉在哪里,舅舅快带小虎子去,我现在就要到九泉之下去见我的爹娘。”

    “傻孩子,九泉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小孩子是去不了的,以后舅舅再告诉你。”

    “我不是小傻蛋,小红姐姐都不叫我小傻蛋了,舅舅以后不要叫小虎子傻孩子好不好?”

    “小虎子,长辈疼爱你喜欢你才会叫你傻孩子,没有说你痴笨的意思,以后听到年纪大的长辈这样叫你,不要不高兴了。”

    小虎子当下最关心的还是到九泉去见父母:“舅舅刚才说九泉很远很远,再远我都跑得到,我跑得很快的,舅舅你不是也跑得很快么?那个地方为啥子小孩子去不了?”国舅爷一时无言以对。小虎子以为没有报杀害父母的血海深仇就去不得九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舅舅不高兴了,赶忙转个话题:“舅舅要我去杀的那个清狗皇帝,他有儿子吗?”

    “当然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他的儿子又会来杀我报杀父之仇,我的儿子也会去杀他的儿子报杀父之仇,他的儿子的儿子又来杀我的儿子,我儿子的儿子又去杀他儿子的儿子,这样杀下去,啥子时候杀得完?”

    “乖外甥,许多道理你还小弄不明白,以后我会慢慢教你的。现在天快黑了,你跟我们回去,我们再慢慢商量报仇的事好吗?”

    “啊,天都要黑了?糟糕,宋大人哥哥还在等我回去呢,舅舅,我不玩了,我要回去了。”小虎子一下子从国舅爷怀里挣出来,站起来就要走。

    “小虎子外甥,我是你舅舅,你已经找到了亲人,就应该回到亲人身边去,还去宋大人那里干什么?”

    “舅舅那里我会去的,但是和尚爷爷师父说过,答应过人家的事情就要有始有终的做好,叫做一一什么,啊,叫做一诺千金,不然人人都会瞧不起你的。我答应过宋大人哥哥要把他送到雅安的,等我把他送到雅安就回来好吗,好舅舅你就答应我嘛,你不会让人人都瞧不起我吧。”

    国舅爷略为思忖道:“乖外甥,一诺千金人之美德,舅舅当然要成全你,正好我有一件东西要交给宋公子,就由你代劳罢。宋公子的行程再也耽误不得,这里发生的事情你暂时不要给他说,就说你追上了我,要回了东西好吗。”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大信封,递给小虎子接着道:“宋公子最多两三天就能够到达雅安赴任,舅舅回去把今天找回外甥的喜讯告诉你舅母,还有你那几个表兄妹,他们不高兴得翻了天才怪,我们全家可在邛州家里等着你,你要快来啊。”

    小虎子接过信封,说了声:“我不说就是,舅舅,等几天我一定来。”旋即消失不见。

    众将官交口赞道:“小少主好快的身法,简直就快赶上国舅爷了。”

    晏虹飞有些耽忧道:“国舅爷何不宛言留下小少主,小少主年幼无主见,若回去被宋公子和其他人的如簧之舌蛊惑,泄露出我们的秘密,或者不再回来,甚至加入其它团伙同我们作对,于我们就大大的不利了。”

    王军师安然道:“晏将军勿虑,小少主虽年幼,品性却极纯,你们想他为兑现诺言,竟然能够暂抛亲情,毅然离开刚刚相认的亲舅舅,去护送宋公子上任。小少主刚才临走时说‘我不说就是,等几天我一定来。’我相信他绝对不会食言。”

    国舅爷拈须微笑:“军师所言甚是,我对小少主亦深信不疑,此事暂不再议。上午刘副将军传回消息,天池山的大明余孽已经找到宝藏的确切地点,这两天会精锐尽出前去挖取,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赶快回去拟定一个周密计划,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待他们帮我们挖出宝藏后一举夺回。”

    且说金鸡岭上所有人众,略事休息不待疲惫尽消,山丁便自发下山挑水煮饭,群雄的真力也恢复了五六成,带着山丁一一巡视火场,扑灭最后火星防止死灰复燃,折腾到晚饭上桌天已昏暗,比平日足足晚了半个时辰。

    宋大人口中不言,心中却是越来越着急,坐在饭桌前无心饭菜,眼睛一直往厅外眺望,盼小虎子快快回来。就在心急火燎望眼欲穿的当儿,小虎子忽然幻现在宋公子身旁,笑嘻嘻地手里扬着一个大信封道:“我追上舅舅了,东西拿回来了。”

    宋大人愕然道:“小虎子兄弟,你追上谁了,从哪儿突然冒出个舅舅来?”

    小虎子满面欢欣,一腔喜悦:“就是邛州的那个赵伯伯呀,原来他是我娘的亲哥哥,我的亲舅舅。”

    宋大人欣喜地拉住小虎子:“太好了,小虎子兄弟,你找到娘了,伯母她老人家在哪里?我真想马上前去拜望。”

    小虎子脸色一下子阴下来,泪珠夺眶而出呜嘤道:“宋公子哥哥,我爹我娘都死了,埋在土里不再出来疼我爱我保护我了,舅舅说要到九泉才见得着他们,可是舅舅又不肯带我到九泉去。”

    宋大人又是一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能告诉我们吗?”

    “我已经答应过舅舅,不给你们说,我是不会说的。这是舅舅给你的东西。”小虎子说着把信封递给宋大人。

    宋大人已经模透了小虎子的脾气,年纪虽小却是一言九鼎,已然答应过的话绝无更改,也就不再追问。满怀希翼地接过信封,入手心中陡然一沉,从重量上测度,里面似乎是空的,不像是装有官凭的样子,赶紧撕开封口,可不,里面空无一物,心中禁不住一阵失落,面色大变信封脱手掉落,被身边的小虎子随手接过。

    二郎拳的掌门人一拳盖天丘国剑勃然大怒道:“看来我们白忙乎了两天,咋看那白面人武功高绝,满面正气还道他是个正人君子,料不到竟是个言而无信的奸诈小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宋大人勿虑,来人既然不遵江湖道义,目空一切不把我等放在眼里,居然如此戏耍我等,我丘国剑吞不下这口气,至今以后,不竭尽全力协助大人夺回失物誓不罢休。”

    厅中英豪,那个不是名噪一时的一方枭雄,何曾受过如此嘲弄,尽皆寻思此事日后传入江湖,岂不留下传世笑柄,人人觉得面上无光,个个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揽,群情激怒怨不得丘掌门冒火。丘掌门不比松阳子道长,了解国舅爷的内幕,认为这不过是江湖意气之争,对方如此出尔反尔戏耍于我,大怒之下居然产生了要举本门之力,与晏虹飞一伙周旋到底的念头。江湖人重诺言亦重面子,除略知内情的松阳子道长外,余下诸雄都认为来人在蓄意羞辱自己,甚至是在与自己的门派叫扳,便是原先对追回官凭不甚热心的几个人亦火冒三丈,同仇敌忾群起响应。

    彭师爷一面从小虎子手上拿过信封,一面狐疑的道:“若然来人真的是宋大人想到的小虎子见到的那个人,此人气度威严庄重,绝非出尔反尔之人,我看个中必有玄机。”

    说着把信封开口向下缓缓抖动,果然从中飘出一张巴掌大的纸片来。小虎子一手抄着当即递给宋大人,宋大人漫不经心地往上一看,上面八个楷书小字‘凭已壁还,开箱可验。’字后草草画了一只燕子,是燕青拳馆的标记。宋大人虽然信心大失,依然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侥幸心,拿过两天前已放在竹案上的小箱子,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小钥匙,心不在焉地开锁掀盖,猛然眼前一亮,官凭原封不动地躺在箱子里,好似从来没有拿出过一样。大人激动地拿出官凭,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验证出确实是真的,大大松了一口气,悬吊了几个月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如释重负的宋大人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眉宇间露出数月来真正的舒心的笑容:“众位英雄万勿见笑宋某失态,宋某前些日子忧心忡忡食不甘味,日日想着这张纸,非是耽忧前程,实惧犯下欺君之罪连累家人和随行众人。今日仰仗众位英雄鼎力相助失凭复得,宋某先敬大家一杯,以示谢意之万一,望各位开怀畅饮尽醉方休,今夜好好歇息,明日再为各位英雄践行。”

    目的圆满达成,归期斐然在望,群雄满腔欢喜,晚餐尽管迟了些,却是聚英厅中有史以来以来最为热闹的晚宴。江湖人物大都豪迈,大事已了人人欢慰个个开心,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碗,一时间觥筹交错,气氛顿时热烈起来。碍于有宋大人等文人在座,各自努力克制没有放荡形骸狂呼烂饮,反倒假作斯文地议论起还凭的神秘和中午的火灾来。酒性上来人多嘴杂,每个人都不在乎别人说些什么,争先恐后地大着嗓门发表自己的见解。

    “那个小箱子这两天就放在山主面前的竹案上,宋大人和小虎子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们也总是有十多双眼睛盯着,照理说,便是飞过来一只苍蝇,也逃不过众人的眼睛,可硬是没有人发现来人用什么方式把凭放入其中的,实在是邪门。”

    “来人就在厅外坪中站了一会,根本没有进过厅,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凭入箱。”

    “就算来人功力奇高,瞒过我等,谅也瞒不过小虎子。”

    “在下窃以为今天他们是有计划有预谋的,那人早就来了,藏匿在暗处,令一起来的同伙四处放火,既扰乱我们的注意又使我们不得不救火,分散人手疲于奔命引发混乱,他便趁乱潜入厅中还凭。”

    “可是小虎子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小箱子呀。”

    “钥匙宋大人总是贴身保管,他又是怎样不开锁就原封不动地置凭入箱的呢。”

    “今天的火也起得太蹊跷了,说是天火嘛,没有电闪雷鸣,亦没有风吹滚石砸出火星,天火通常是在野外燃起,没有听说过有从屋内自燃的。”

    “一处起火还可以说成某人不小心遗下火种,可一处的火怎么会引发相距甚远的棚屋起火,不引发临近的竹林起火呢。”

    “这火显见是人为的,肯定有一伙歹徒潜入,乘山丁巡逻的间隙进屋点燃的。”

    “可是第二处起火时,松阳子道长和彭师爷就怀疑是人为的蓄意纵火,由彭师爷带着杨镖头逐一排查还没有起火的棚屋,由没影子王茂元在没起火的棚屋周边穿插搜索,对方不可能个个都有白面人那样的轻功,要逃过没影子王大侠的眼睛可不那么容易,然而王大侠始终没有发现一个纵火者。”

    “怪就怪在几间刚搜过的屋子明明没见到有人进出,还是平白无故地燃了起来。”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晚宴将结束还是没弄出个所以然。在议论声渐小时彭师爷理清思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众位英雄暂安勿躁,静听彭某道来,彭某在众英雄的启发下,思忖出一点不太成熟的看法,未知是否中的,如今抛砖引玉说出来供大伙参考。”见厅中逐渐安静下来,彭师爷开始侃侃而谈:“先解还凭的疑团,彭某绌以为来人不管身手多高,要避过众英雄和小虎子的眼睛绝无可能,那么官凭肯定是在两天前,就是在道长老英雄还没有带回对方要来还凭口讯之前,他已经在我们毫无戒心之时还凭入箱,那时我们根本不知道会有人前来还凭,装官凭的小箱子随意丢置在行李堆中,任何人皆可拿到,以那人的身手在大家不注意时潜入还凭轻而易举。从今天有人纵火的迹象推测,对方出于其它目的早在金鸡岭安插了内线,金鸡岭上的一举一动全落在他们监视之下,当他们得知诸位英豪大侠首肯,要力助宋大人索回失凭,便意识到不退还官凭决难善了,而且迟还莫如早还,避免我们结盟太深对他们威胁更大,于是就在我们还没有留意时潜入放好了官凭。至于不毁锁就开箱就更好解释了,盗凭时能够了无痕迹地开锁,还凭时如法炮制即可,多半是盗凭时便已配好了钥匙。”

    病时迁尉迟方由衷佩服道:“师爷分析明察秋毫恍若亲见,只是在开锁上在下以为,功力精深之人开锁无须钥匙,小虎子过来,老哥哥教你玩一个小把戏。”

    小虎子好奇地来到病时迁身旁,尉迟方叫他一手握住箱子上的小锁,一手从锁孔里渡入真气,探视出锁簧的位置,然后用真气逼住锁簧,小锁随即应手而开。

    追风掌高达鹤笑骂道:“老偷儿,你就拉倒吧,难怪你这个老偷儿日偷三家夜盗八户,偷遍天下无敌手,原来还有如此开锁绝技,你就应该秘技珍藏,干吗拿出来教坏小孩子。”

    病时迁尉迟方对骂道:“臭白鹤,眼红了吧,老偷儿我一生光顾过千家万户,从未取过一分不义之财,取得的钱财还不多半是你鹤大侠拿去扶贫济困了吗,你搏美名我落骂名我尚且没有埋怨,你知足吧,咱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大哥甭说二哥了。以小虎子那样的功力,什么锁不是轻轻一扯就开,我此时献丑不过是给大伙儿添一段乐子罢了。”

    通臂猿屈刚把话拉回正题:“师爷方才说今天有人纵火,对方早安插内线,肯定已经明了中午起火的缘由,还望明白告诉我等,以释我辈心中的疑团,不然今晚有许多人睡不着觉了。”

    彭师爷清了清嗓子,接上方才的话题:“第一个棚屋失火,我还以为是天干物燥不慎走水,后来互不相连的棚屋接二连三的火,摆明必是人为的了。我与松阳子道长简短商议后,认定奸人今天的目的一个是声东击西制造混乱坏我布署,使得还凭时便宜行事,更主要的目的是烧掉全部棚屋,毁掉我们的栖身之地,迫使我们早早离开金鸡岭,免得抱成团与之作对。于是请轻功卓越的没影子王英雄,赶紧去巡视还没有起火的棚屋,争取抓住一两个纵火之徒,我与杨镖头则逐一细查没有起火的棚屋,把火星扑灭在燃开之前。殊料王英雄飞速巡查了五六遍,我们也逐一细查了几个棚屋,却连一个纵火人的影子都没有发现,甚至连山上的山丁亦未见到一个。方自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闻得我们刚刚仔细捡查过,刚刚迈出门的竹棚内冒出一股刺鼻的焦味,我俩迅急折了回去,发现堪堪才翻查过的卧床上有一团淡淡的火苗,不穷尽目力还真看不到,靠近却感到织热燎人,正在引燃褥被。杨镖头赶紧奔去端来一盆水将其浇灭,我们又重新细细查看,终于在被褥下发现一个可疑的布包,裹着一包不知名的淡黄粉末,已经被水浇透。以此为鉴我们赶忙去到还没有起火的棚屋,果然都搜出了同样的可疑布包,有的还有些湿润,有的差不多挥发干了。我怀疑这便是引火之物,便拿到旷野日光下晒干,不出所料布包一经烘干,里面的神密粉末便自发燃起几乎看不到的火苗,引燃周边接触到的易燃物品。案情至此已经不揭自破,这两天我们全神贯注地布防聚英厅,人员全集中在聚英厅内,其他地方疏于防范,给对方安插的内线提供了可乘之机,昨夜明目张胆地出入各棚屋,毫无顾忌地妥善藏好浸湿的火种,至今日午时陆续被高温烘干自燃,如其所设地接二连三地引发火灾,我们临时才去搜寻,哪里抓得到纵火者。只是我从未见过那种神奇的粉末,不知这是什么东西,还请有识者指教。”

    说着从杨镖头端来的一个木盆中捞起几个小布袋,递给大家传观,前面的人好奇地接过,仔细地察看许久,有的还贴近鼻子闻闻,摇摇头传给后面的人,尽管诸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全部传遍后却无一人识得。

    坐在角落里疗伤的牯奴冬站起身,得意地说道:“诸位,这种东西咱家倒是认得,它的学名叫磷,是一种元素,极易燃烧,在干燥的热空气里无须火种,自己就会燃起来,通常化合在许多东西里面,这是科学你们不懂的,我现在简单通俗地告诉你们。你们都看过坟地里出现的鬼火吧,人的骨头里含有许多磷,人死后它从骨头里跑出来,稍稍有点热度它就燃成一团一团的淡蓝色的磷火,白天日光下看不到,晚上夜幕降临就显现出来了,无知乡民见它在坟地出没,神神秘秘的都喊它叫鬼火,坟地里的磷火像空气一样很轻,略一扰动会随风飘舞,这就是为什么遇见它的人一旦惊慌失措跑动起来,它会跟着追的原故,无知乡民常常因此吓得魂飞魄散,却不知这是一种最自然不过的现象。坟地里的磷非常稀薄,磷火的热度也不高,不会引发山火。可是把磷提纯集中起来,像这几个布袋中装的一样,它在干燥的热空气里自燃,就足以引燃它附近的易燃物品造成火灾了。这种精练提纯的技术在西方某些国家已经掌握,对方应该是通过丝绸之路的商贩用重金去购回的。”

    牯奴冬得意洋洋滔滔不绝地讲完,众人像听天方夜谭一样似懂非懂,不过总算明白今天的火是有人精心设计蓄意为之的了,对彭师爷临危不乱料事如神,精辟分析揭开真相的睿智倒是赞不绝口。

    一番赞叹之后夜色已深,疑窦尽释后身体越发感到疲惫,棚屋未烧的人回到自己的卧室,棚屋烧毁的人就在厅中占据一席之地,或坐或卧各自酣息,绷紧几天的弦得以彻底放松,众人直睡至次日辰巳相交日上三竿方自陆续醒来。略略梳洗毕不约而同齐集聚英厅,山丁们随即奉上早餐。

    餐毕,宋大人朗声宣布道:“蒙众位英雄力助,宋某失凭已得,上任之期紧迫不敢再行耽搁,今日午宴与各位践行后我们便各奔东西,相聚数日情感益深,虽不忍别离然亦无可奈何,常言道十里搭长棚天下无不散宴席,各位都是豪爽磊落拿得起放得下的英豪,伤感的话宋某就不多说了。鄢山主离开时除带少量盘缠外,余下银子五百七十余万两,留给宋某安排,这些钱财是众位协助鄢山主做生意所得,据说每趟生意俱有两位英雄轮换押镖,是你们奔波劳累舍命拼搏挣来的,宋某岂可妄得一分。我看这样,山上的山丁每人分一千两,头目每人分二千两后遣散,使得他们有置几亩薄田或做小生意的本钱,回家后能够衣食无忧,不枉在山上辛苦服伺各位多年。余下的大约五百万两众位英雄就均分了,带回家去各自安家置业罢。”

    “给山丁那么多遣散费足见宋大人宅心仁厚,要知道他们的工钱虽是其他地方的数倍,也不过每月几两银子,一辈子也攒不了一千两银子,宋大人体恤下情爱民如子我们了无异议。只不过山丁中潜藏的内奸,昨天纵火给我们造成那么大的损失,我建议将这些害群之马清查出来于以惩处,更不能再分银子给他们。”通臂猿屈刚道。

    宋大人道:“各位英雄,依宋某看就此揭过算了,他们也是各为其主,奉上差遣身不由己,并非出自本意,没有伤人亦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本来我们就要散去,弃下的竹棚已无用场,算是他们帮忙拆掉了罢。清查出来他们以后在同伴中会被孤立冷落,后半辈子屡遭白眼何以安生?得饶人处且饶人,往后大家休提此事,权且当着没有发生过。”

    风云掌松阳子接口道:“宋大人仁义,令贫道欣佩。山丁遣散费就按宋大人的意思办,然要我等均分余银,贫道不敢苟同。鄢山主早已约定,谁战胜他们夫妇,谁就是新山主,金鸡岭上的人员归新山主节制,钱财归新山主调度。宋大人归还我们的秘笈,允诺我们自由离去,使得我们能够怀笈归门,对我们个人和所在的各门各派已是天大的恩惠,钱财贫道万不敢取,只需几十两盘缠足矣。”

    松阳子道长收回本门秘笈“太乙真经”,已是万千满足,况且他又略知内情,思及盗凭还凭之人涉及谋叛造反,宋大人分明与其相识,看情形关系匪浅,极有可能会受到牵连,还是及早离去并斩断与这些人的一切瓜葛为妙。倘若不缜牵扯进去,为区区数十万两银子惹下毁门灭派的大祸,沦为武当派的千古罪人,那才是得不偿失万死莫赎,当即表态决不分钱财下山。道长历来被群雄奉为二当家,他表示不取,几个掌门就不好意思要了,其他英豪有的心里不舍,也不好腆颜表露出来,纷纷故作大方地表示不愿意分银子。

    宋大人双手连摇道:“这个银子宋某是绝对不取一分的,各位英雄不分掉带走,该当如何处置?”

    八极拳掌门人无缝拳苏洪波道:“各位,如此这般推让就是扯上十天半月也是没完没了,反误了大伙的行程。苏某主张干脆这样,银票宋大人暂时带去上任,在为百姓施行福政的过程中,如若急需尚可以救救急,如若用不着就请宋大人代我等用以救贫济困,烦劳宋大人代我等积些功德,各位以为可否?”这番话引得众人纷纷赞同,宋大人无言以辞,只好同意暂管。

    追风掌高达鹤道:“宋大人,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大人俯允。”

    “高英雄有话请讲,但凡宋某能够办到,绝不拂英雄所愿。”

    “在下无门无派,来到金鸡岭,不是为什么秘笈。一来是为多学些防身之技,二来是我与老偷儿已经厌倦了江湖漂泊不定的生活,躲到金鸡岭找一处栖身之地偷偷闲。如此一散,我二人又得流落江湖,这些天蒙大人的仁义感召,在下二人有心追随宋大人左右,为大人效力,或许还可谋个出身,乞望大人收纳。”言罢屈身跪地。

    此言一出通臂猿屈刚,浪里翻殷伯华异口同声道:“我们正有此意,还望大人收纳。”与病时迁尉迟方一起翻身跪倒。

    宋大人赶紧起身近前去扶,那里扶得起来。一拳盖天丘国剑哈哈大笑道:“妙哉妙哉,昔年包文正上任,文有公孙策,武有展南侠,复又收得张龙赵虎王朝马汉,襄助包大人破了多少疑案,株了多少奸邪,传为千古佳话。今天宋大人上任,文有彭师爷,武有小虎子,现又得金鸡四雄,何其相似,难道是包拯重生龙图再世?看来不日大人必为朝庭股肱黎民青天,上天垂幸,神州百姓有好日子过了。”

    大伙歇力规劝,宋大人亦思正值用人之际,经过这几天观察,这几人皆为正直豪侠之士,在自己日后宦途上,有这么几位见多识广武功卓越的大英雄力助,无异于如虎添翼,对自己将来大展抱负必定助益良多。奈何一个也扶不动,急得面红耳赤:“诸位英雄请起,我答应便是,不过在四位英雄面前,宋某岂敢妄自尊大,日后宋某待各位为客卿,咱们平等论交如何?否则宋某万万不敢屈留诸位。”四雄相顾一笑,起身伺立到宋大人身侧。

    践行午宴将开之时,宋大人对群雄提出最后一个请求,请大家对失凭还凭守口如瓶,权当压根没有发生过。诸雄经过这几天事态演变,已隐然感到此事肯定不简单,更不愿意树下方巾儒服白面人那样的强敌,本来就欲置身事外明哲保身,自然一致应承。

    午宴比昨晚的晚宴更为丰盛,席间群雄互道难舍之情,相约再见之期,欢饮直至未申交接方才酒酣席散,群雄又是一阵互道珍重,三三两两下山各奔东西而去。

    宋大人一行整装待发时,牯奴冬求见,道自己正在疗伤,在中国举目无亲,与中华武林人士又合不来,恐受意外干扰导致前功尽弃,求宋大人恩准收留一段时间,待痊愈后再行设法回国,宋大人亦准其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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