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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十三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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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回三圣僧力降鲵精小虎子弥劫功成

    两人堪堪起立转向铁箱,朱复明指着珠宝处惊噫出声:“贤弟请看,如此偏僻的山沟里,何时跑来个小孩在那里玩珠宝?我们那么的多兵将居然全未察觉?”

    云中雁顺指看去,猛然大喜过望:“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大哥,那便是我们大西的小少主,他前日不是去雅安了么,却不知何以今日在此现身?”

    “贤弟所言,这个小孩就是武功超凡入圣,能与贤弟不分轩轾的小少主?”朱复明瞪大眼睛信疑交加。

    “不是他谁能够瞒过你我消声无息地进入堆宝所在,大哥你看守宝的四员大将尚全然未觉。”言毕振臂召集大西兵将,列队肃行至宝堆前,全体匍匐众口同声:“参见小少主,小少主万岁,万万岁。”

    小虎子赶紧丢下手中的珠宝,两手乱摇:“舅舅,他们咋个总是听不来,我是小虎子,是有鼻子有眼睛的人,哪个是小扫帚。啥子万岁,人活一万岁不就变成老妖怪了么?你们趴在地上看啥子,又在看蚂蚁打架是不?蚂蚁打架有啥子好看的嘛,天天看就看不烦么?起来,快起来。”

    “谢少主。”国舅爷令众兵将端端正正站成方阵,自己一面说一面向小虎子走来:“小少主......”

    “舅舅你站住别过来,我不是小扫帚,我是你的外甥小虎子。”

    “好好好,你是小虎子,让舅舅过来我们好好亲热一下,好吗?”

    “不,舅舅你不能过来,我的和尚师父老爷爷,还有一个和尚师伯老爷爷,叫我守在这里,任谁哪个人都不准过来。”

    “小虎子,你师父灵智禅师,还有你师伯灵空禅师也来了?两个老神仙在哪里,快快请他们出来让我们拜偈。”国舅爷向四周张望道。

    “这里没有老神仙,只有两个老和尚。”小虎子转头一望微诧道:“刚才还在这里,咋个一会儿就不见了?啊,舅舅,他们两个说不定是躲到哪儿撒尿去了。”

    渐渐围聚上来的大明队中有几个憋不住失笑出了声,小虎子满不在乎:“我晓得不管我说啥子你们都要笑,有啥子好笑的,人吃饭喝水哪个不拉屎撒尿,就是小猴子也要拉屎撒尿的。”

    云中雁对朱复明解释道:“大哥万勿见笑,小少主成长环境特殊,尽管功力齐天,阅历却只相当于六七岁的儿童,容有暇时小弟慢慢向大哥道明。”

    “纯真赤子白壁无暇煞是惹人喜爱。不过他就这样老档着不让我们过去怎么办?天色可是已经过午了。要不这样,贤弟碍于主属亲戚情面,不好强行过去,让愚兄先去探探路可好?贤弟放心愚兄决不伤他。”锦袍老者见小虎子是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表面看起来丝毫不会武功,认为云中雁先前是夸大其词,便欲上前掂量掂量。

    云中雁对朱复明的打算心里一清二楚,心想让他去碰碰钉子,由小虎子折折他的威风,亦可越发镇慑住大明武士,对朱复明的行动全不阻拦,只说了一声:“大哥当心。”便让开道来。

    锦袍老者朱复明原是北界武林中,声威震天的风云人物摘星手况殿坤,十来岁在山上砍柴时,因好奇误入一个只有小孩才钻得进去的狐狸洞,洞内岔洞百出,迷失在洞内巧获奇缘,十年后破洞而出便具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功,出道数十年身经数百战未逢十招之敌,年轻时狂傲跋扈目无余子,曾口出狂言,若他的武功宇内称第二,那么武功第一的人还在娘肚子里。此言传播出去江湖中不服气的俊杰大有人在,纷纷上门挑战均在三招两式间败下阵来,威名越发远播越传越神,竟然传说他功力齐天,饶是天上的星辰也能应手摘下,摘星手的大号就此传开。被大明遗孤旧臣相中晓以大义委以重任后,竭精尽虑卧薪尝胆苦心经营,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近三十年,武功进境越发深不可测。在大明将领中武功遥遥领先,大明精英如阮强逵者亦敌不过他十招,更是睥睨武林唯我独尊,不作天下第二人想,这才落入了云中雁的算计。今天较技输给云中燕倒也的确是甘心诚服,情愿让出天下第一,自认为天下第二该坐得稳当了罢,殊料又出现一个小虎子,居然还是一个小娃娃,心里当然不服。不服归不服,摘星手毕竟身经百战,武技阅历在当今武林道上完全算得上是巅峰人物,又听云中雁说得郑重其事,倒也不敢托大一掠而上。只见他徐徐长吸一口气调匀气息,未进攻先存退路,让真气护住全身,缓缓向小虎子靠过去。

    小虎子见状不满地指着摘星手喊道:“哎,哎,那个穿花衣服的老爷爷,咋个听不来话,师父和尚老爷爷和师伯和尚老爷爷说任谁哪个人都不准过来,你是人不是小松鼠,你也不准过来的,赶快退回去。”

    朱复明不敢开言泄气,闷声不响地依旧向前靠去,这下小虎子可急了,体内的精气本能发出,在身体周围丈余范围内凝聚成防线。摘星手陡然发觉自己好像陷进了泥潭,明明白白地看见小虎子在自己身前丈余处,向前靠拢却异常吃力,再勉力前进两小步后就寸步难行了,甚至想后退也退不动。心中甚为恼怒,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在云中雁那样功高通神的圣手手中受挫还可自圆其说,如若再折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手下,今后何颜在江湖上厮混,将来在自己手下的将士面前如何抬头。一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将不伤小虎子的承诺忘至九霄云外,全身劲力集中于一指,遥向小虎子的右肩点去,欲废掉小虎子一条手臂。这一指之力,足比刚才在岩石上刻字的力道大上十倍,刚才是在一段时间内绵绵施出,现在是在一瞬间暴出,就像一拳骤发击在人身上和慢慢伸手压在人身上一样,力道大小之差何止十倍。摘星手朱复明的功力天下可数,不要说二人中间空无一物,便是隔着一堵石墙亦可洞穿伤人,竟然穿过小虎子的护体精气,触及小虎子的肩膀,不过已是强弩之末,小虎子望见穿花衣的老爷爷抬手向自己一指,隔那么远就好像拿着一根竹杆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戳了一下,不禁大为慌张,精气源源不断地滚滚迸出,气团密度猛增。摘星手的功力与鄢菲訇相较何啻于天差地别,遭到的反击比叫天双鸡遇到的怕不大上百倍,这下子摘星手吃的苦头就大了,手脚不动还好,一动起来好像套上了万斤重物,挪动分毫亦艰难已极。渐渐地感到周身压力越来越大,胸腹间似乎被压得没有一丝空隙,气血上冲呼吸闭塞头胀欲裂,眼球外突鼻孔大张,热血马上就要冲破七窍喷出,这时方才知晓厉害,然而为时已晚,要想转过头去求救,已是头不能转声不能出,自份绝难幸免欲闭目等死,却发现连眼睛都无法闭上了。

    云中雁大惊失色高呼道:“小虎子,这个穿花衣服的老爷爷是舅舅的好朋友,快快解除‘浑元一体凝气功’,放开老爷爷。”

    “啥子是‘浑元一体凝气功’,舅舅要我放开他,我又没有抓住他,咋个放开嘛?”

    云中雁学究天人,心思灵巧聪慧,一听便明白小虎子把控不住自己的真气,精气是自发迸出保护他的,敌强我强敌弱我弱,唯一解救的方法是不与之硬抗,赶紧分别对两人喊道:“大哥快收功不要硬抗。”“小虎子别怕,花衣老爷爷不过来了,也不会用手指你了。”

    “舅舅,花衣老爷爷真的不过来了,真的不用手指我了?”

    “是的,你连舅舅的话都不相信么?”

    “好吧,舅舅你叫他退回去吧。”

    在舅甥两人交谈之间,摘星手觉察到身上的压力迅速消失,到小虎子说完最后一个字,压力顿失,唯独还感到精疲气竭浑身无力,手脚到是可以慢慢活动了,心内清楚自己已到鬼门关转了一遭,云中雁巧言化解好不容易才捡回自己一条命,他尚不知晓,云中雁呼喝若是再迟半句话的时间,即使把命保住,他那一身不俗的功力就交待在这香草沟里了。慌忙不迭地赶紧退后,向云中雁躬身拱手:“谢贤弟救命之恩。”转而满面沮丧苦笑道:“这哪是什么武功,简直不是人力可为,简直就是通天彻地,简直就不是凡人可以抗衡的。简直......。”

    云中雁亦感慨道:“大哥,这是天台山灵空禅师独创的‘浑元一体凝气功’,佛门讲求行善积德不伤生灵,用自身的真气把身体周围的空气凝结成无形有物的气团,抗御外来的打击并且困住敌人,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是一种纯粹的防御功夫。不料小虎子功力实在是太过浑雄,自己又不能把控自如,施展至极时竟演变到能够挤扁榨干敌手,致人于死地的杀手锏,此功之创始人灵空禅师恐怕对此也始料未及。也就是小虎子得天独厚的精气才能够如此施为,便是灵空禅师亲自施用,也绝难达及如此境地。”

    摘星手颓然长叹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前愚兄还挟技自炫,以宇内高手自居,今日方知自己的微末之技是如此不堪一击,若不是有大任在身,真想隐匿深山永不出世。”

    云中雁握着摘星手的手道:“大哥切勿自卑,更不可自暴自弃,大哥的武功放眼当今天下武林,亦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栽在这个天之骄子名下决不丢人,还有大事等着我们去完成,望大哥振作。”说完云中燕转身面对小虎子道:“小虎子,小外甥,这个穿花衣的爷爷不过来了,让舅舅过来我们亲热亲热好吗?”

    “不,舅舅不要过来嘛,我已经答应师父和尚老爷爷和师伯和尚老爷爷,今天不让任何人靠近这堆东西,舅舅也是任何人中的一个,舅舅你也不能过来。”

    “舅舅是你在世上的唯一亲人,难道舅舅过来我们舅甥亲热也不可以吗?”

    “师父也是小虎子在世上的唯一师父,难道师父的话小虎子可以不听吗?”

    “那要看哪个说的话有道理了,你应该听有道理的话。”

    “你们大人说话,都说自己的话有道理,舅舅的话有道理,师父和尚老爷爷和师伯和尚老爷爷的话也有道理。这样吧,今天是师父和尚老爷爷和师伯和尚老爷爷先说,今天我听他们的,明天我听舅舅的,舅舅你今天就回去吃饭睡觉,明天再来吧。”

    “舅舅有很大很大的事要作,不能等到明天,今天一定要过来怎么办?”

    “那小虎子只好挡一挡了,这样吧,我的鼻子在最前面,离舅舅你最近,舅舅只要能够走过来摸着我的鼻子,我就挡不住舅舅了,就是师父和尚老爷爷和师伯和尚老爷爷看见,也不会说我说话不算话,不会说我不是一诺千金,以后就不会有人瞧不起小虎子了。”

    “那,舅舅真的要过来了啊。”云中雁道毕举步欲行。

    摘星手赶紧拉住云中雁:“这个小孩功已通神,贤弟三思。”

    云中雁淡然笑道:“无妨,大哥勿虑,小少主是小弟外甥,不会对小弟不利的,小弟倾尽全力就不信近不了他的身。”

    摘星时一拍脑门:“我怎么输昏了头,忘了贤弟亦是功参造化学究天人的武林至尊,看来今日有幸大饱眼福,见到贤弟舅甥二人斗法了。”

    摘星手对云中雁敬若神佛,打心底也想看看这两个真正的绝世高手究竟孰高孰低,明白他们至亲骨肉之间不会相互伤害,于是不再劝阻,香草沟内双方群雄更是亢奋莫明,能亲眼目睹这一场旷世难逢的龙争虎斗,那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休说如果能够讨得一招半式将来终身受用不尽,便是今后在江湖同道面前侃起此役亦会身价倍增,不管武功高低不论是兵是将尽皆屏神静气,目不转睛地期盼云中雁迈出第一步,亟欲目睹这武林中绝无仅有的惊天一战。

    云中雁目睹朱复明受困的全过程,对小虎子的功力亦自骇然,对自己能否靠近小虎子殊无把握,越发缜重起来。未抬腿先行功,凝神卓立垂目内视,气发丹田游走全身,由缓变速至波涛汹涌再由速转缓至风平浪静,把自己一身的全副真气调至巅峰状态,比刚才施展驱石填岩时精力集聚何止充分十倍,说实在的,云中燕自功成以来,也曾在不同情况下试过几次,皆轻松随意轻描淡写便达成了预定目标,从未有一次如此认真如此凝重过。

    云中燕调息运功尚需一段时间,待会儿才会发动。笔者偷空回过头来说说宋大人一行,且说宋大人一行在万人坑鬼谷中摸索前挪,一路上枝叶挠头藤蔓扯脚,恍若鬼挽怪留,踢起的人骨带着团团绿光在地上滚动,搧开的鬼火在拂动的阵阵阴风中在身侧飘荡,人人心惊个个胆跳,不知道过了多久挪了多远,正值人人感到陷进无边鬼域遥遥无期难以出头之际,终于前面隐隐透现出一丝亮光来,亮光渐行渐明渐行渐广,直至眼前一遍光明大伙才相信走出了万人坑,由鬼域回到了人间,外面还是红通通的艳阳天。每个人都犹如噩梦骤醒般长舒一口气,田明顺手抹下一把满头的冷汗,对着太阳连连打躬作揖道:“有光明真好有太阳就是棒,太阳公公我以前常常骂你毒热,以后再不敢骂你老人家了。”

    通臂猿屈刚歉然道:“大人各位,通常过路的人宁绕一段路亦不愿穿越万人坑鬼谷,今日事急宋大人揪心小虎子的安危,我才不得已带大家抄近道赶路,惊吓之处请众位原宥。不过翻过前面这个小坡便到了香草沟,那可是仙境一样的地方,进去后包管大家饱览美景惊怖全消。”

    说着带领众人翻过小山梁步入一个山谷,这是一个宽仅两三丈,蜿蜒曲折外低内高的山谷,两旁山坡时陡时缓,两侧山距时宽时窄,山坡上没有高大的冠木,散落杂生着一些丈许高不知名的花木,花木扶疏花团锦簇。一道清溪在谷中央潺潺外流,绝的是溪底全是平坦无缝的大石板,像一条丈余宽的石阶路,平伸三五丈后陡然抬高两三尺,一平一升有规律地由外向里节节高升,溪水平铺深仅二三寸晶莹清澈,覆在上面忽降忽徐地流泻下来,平流如淌玉,直落如珠帘,天生成一道美绝人寰的叠溪,令人不得不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绝的是乍一入谷鼻端便飘入缕缕清香,不是黄槲兰的闷头香也不是茉莉花的熏头香,而是闻起来使人沁脾润肺明脑清心的兰花香。随便往脚下小路旁一瞄,由不得人人惊喜连连,原来在路旁花木的树荫下,竟然或疏或密地长着连丛成遍的四季兰草,从溪边路旁一直蔓延到半山坡上,用漫山遍野来形容也不为过,其中应时的兰草正从绽放的花朵中飘散出阵阵兰香。宋大人一行中不乏兰草爱好者,宋大人便是一个爱兰成性的兰迷,郑管家更是一个恋兰成癖的兰痴,几个人索性蹲下来仔细辨别,不辨不知道一辨吓一跳,只见在花市上推为上品的兰草,在这里比比皆是,被崇为百金难求的兰界珍品,在这里也寻常可见,便是稀世绝品在行径途中也偶有发现。郑管家一面欣喜地睹这望那,一面解说此沟潮湿而通风,不十分茂密的树丛下阴凉而敞亮,极为适合兰草的生长繁衍,不过这样成遍成遍的兰坪却也旷世难寻,自己活了几十岁走遍了大半个中国,硬是没有在哪儿见到过。宋大人盛赞这野生的兰株确实比家养的苗肥叶壮,花亦开得特别精神,要不是心系小虎子,确实想在此逗留半天慢慢品赏。郑管家蹲在一丛稀世绝品面前,爱不释目感叹道:“这儿端的是仙境福地,若得在此结庐终老,余此生足矣。”后来郑管家与屈刚交情渐深终成莫逆,果然双双迁到香草沟筑屋邻居,郑管家守花护花心怡神爽,年八十白发转黑落齿重生返老还童,继而又快快活活安享数十年,某夜安寝微笑善终,享年一百三十六岁。

    一行人在山清水秀,兰香浮动,繁花环绕,溪流成叠的香草沟内渐行渐深渐行渐高,景色越发美轮美奂,眼中碧空如洗满山青翠,身侧天风徐来兰香绕体,更杂夏蝉奏乐彩蝶献舞,确如屈刚所言,硬是像是进入了瑶池仙境。田明在美景的感召下童心大发,干脆脱掉鞋袜舍却小径,跃入溪水在大伙前面踏水狂奔,猛地他在前面十多丈处一下子停了下来,侧头张耳仔细聍听了一会,面色大变,大呼小叫连滚带爬从溪流中滚了回来。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对杨镖头道:“有鬼,师父,前面又有鬼出现了。”

    杨镖头瞪他一眼叱道:“又惊风火扯地干吼啥子?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来的鬼,在宋大人和这么多长辈面前如此失态,成何体统。站到一边去,休得在此一惊一乍地坏了大伙兴致。”

    “真的有鬼,师父你们看看这沟里有其他人么,你们再仔细听听,哪来的许多奶娃子的哭声。”

    屈刚听得禁不住哈哈大笑道:“真是个小娃娃少见多怪,这是娃娃鱼在叫,哪里是婴儿的哭声。”

    “啥子呢?娃娃鱼?我只听师兄讲过美人鱼,没听说过娃娃鱼,娃娃鱼在哪里?屈大叔你行行好,捉一条给我们开开眼界。”田明听说不是鬼,又来精神了。

    “你刚才没有看见么?来来来,你们跟我来,这香草溪中娃娃鱼随处可见。”大伙来到刚才田明折回处,屈刚指着溪中数条黑黑的尺来长手臂粗木棒似的东西道:“你们仔细看,那些就是娃娃鱼。”

    众人随他的手势看过去,果然见到一些黝黑的条状物,在清澈的溪水中一动不动,定睛细看确实是一条条头大尾细,直似即将变蛙的蝌蚪被放大了数百倍,有眼睛有嘴巴的异形鱼,有的吸附在溪底,有的攀附在溪壁,四处搜索甚至发现有的爬附在溪旁树根处,大大小小不下于数十条,最大的一条长达四尺有余,起码有好几十斤。遇人前来亦不慌张,有的开始慢慢蠕动,有的开始缓缓游动,有的依然不理不睬一动不动。屈刚说这些就是其他地方不多见,天台山的各条山沟中常见的一种鱼,其叫声酷似婴儿啼哭,山民们因此把它叫做娃娃鱼。(娃娃鱼是大鲵的俗称。)

    “屈大叔,它们咬人么,有没有毒?”好奇的田明问题特多。

    “不咬人,也无毒。”

    “我抓一条看看行么?”

    “这种怪鱼离开水也死不了,你们看那些爬在树根上的不是全身都露出水面了么,你抓出水来看看没问题,不要顽皮不要多耽搁,赶快去接应小虎子才是正事。”

    虽然大伙沉淀于美色,四顾流连停走相间,一两里路还是片刻即达,转过一个山弯见山势略为开朗处有一个水潭,距潭尚有数十丈便看见潭边摆放着几个大铁箱,箱内满装着耀眼夺目的奇珠异宝,铁箱外边围着许多人,看情形不下两三百,黑压压的一大遍,密密匝匝围个里三层外三层。

    杨镖头与金鸡四雄眼尖,一望便看见人圈中有两人在拼斗,唯恐伤及宋大人,杨镖头赶紧止住众人前行,领着大家斜刺里登上一个小山坡,居高临下遥遥望去,斗场情形尽收眼底。宋大人等也看清楚了,但见小虎子一反往常童真顽皮像,规规矩矩盘腿打坐在中间一个铁箱上,两掌分别放在自己的两膝处,掌心向上十指微曲,垂眉阖目看似宝相庄严,却又显得稚嫩滑稽,看得田明直想发笑。一个身材伟岸体型熟悉的儒袍人面向小虎子,双手在胸前合十,掌缘向外置于距胸寻尺处,身体像标杆似地直立,站在距小虎子数尺开外的地方。小虎子坐在高大的铁箱上,两人面对着面脸面恰好一样高,活像是儒袍人在朝拜小虎子,正慢慢向小虎子靠拢,移动得极其缓慢,一步挪不到三寸。尽管潭边聚集了那么多人,却一个个泥塑木雕般僵立不动,一个个噤若寒蝉声息全无,除开儒袍人缓缓挪动外,其他人包括小虎子在内皆如谷内的山石林木,纹丝不动,极像一幅静止的画面。

    小田明不清楚这些人在同小虎子玩啥子游戏,觉得新奇好玩,想下去参与玩玩,正待张口招呼小虎子,嘴忽然被一张大手掌捂住,仰头一看,见师父满面紧张狠狠地盯着自己,另一只手在嘴上竖起一根手指,做出噤声的手势,耳中闻得师父轻声而严厉地叱道:“噤声,下面二人正以至高无上的神功斗法,受不得半点干扰,若有一方受扰分神,被对方真气攻入或者逼得自己的真气倒流必负重伤,轻则功力全失沦为废人重则当场陨命。他们两人一个是小虎子,一个是邛州知府赵大人,你娃娃想害哪个?”

    身为负责一路镖货平安的镖头,非但要有一身震慑贼寇的武功,还需练就过目不忘的火眼金睛,见过一面的人,即或是过去十年八载也认得出,否则万一失镖事后追镖就难了。杨镖头辨人识物自幼便天生异禀,但凡在眼前晃过一面之人,任他日后如何易容改装,他都能够从一些不是特征的细微特征中辩认出来,曾有人向他请教,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尽管赵大人不是在邛州城里那般穿戴,还是被杨镖头一眼认了出来。

    “甚么?杨师傅说那个儒袍人是赵世叔?”宋大人有些懵然。

    “请大人忽略穿戴,仔细观察面像和神态,看看像谁?”

    “果然与赵世叔有八分相似,可我从来没听说赵世叔懂武功的。”

    “小老儿对自己这双眼睛还信得过,这儒袍人必是赵大人无疑,小老儿此前曾混在人群中围观过文福星赵大人几次公开断案,楞是没看出他身具武功,万没料到他武功竟然如此高绝,居然与功力超凡的小虎子斗个旗鼓相当,不,还略占上风,你们认真看,小虎子已渐呈不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奇人异士卧虎藏龙,亏得我们这些井底之蛙往日还自诩高手,实乃愧杀人也。”病时迁尉迟方赞叹道。

    相距较远,宋大人没有练武之人看得真切,听闻二人之言,已确信儒袍人果真是赵世叔,不禁狐疑道:“据小虎子所言,赵世叔已认出小虎子是他的亲外甥,舅甥二人为什么争斗起来了?方才两位神僧言道借小虎子去平息关系千百万人生死的一场大劫,他为何来此与赵世叔以武相向?”

    杨镖头亦是一头雾水:“真像未明之前,我等也说不清,大人稍安且静观其变,他们二人既是嫡亲舅甥,自不会以死相拼,点到为止分出胜负即会罢手的,我们就在此处观战吧,贸然下去搅扰到他二人反倒不妙。”其实杨镖头八成是为着自家的任务,心系宋大人的安危。

    且说云中雁运功完毕,觉得自个一身功力已达巅峰,便以七成功力单掌在胸前竖立如刀,真气从掌缘刀刃般透出,剖开小虎子的护体精气,向小虎子靠了过去,一出手便施用七成功力,对国舅爷来说还是破天荒的第一遭,便是刚才驱石归崖亦只用了五六成功力。两人真气甫一接触,小虎子便知厉害,不敢再满不在乎地站着,赶紧按照在九老洞中练功一般跌坐在就近一个铁箱上,精气由奇经八脉源源涌出,罩在身体周围凝成坚不可摧的护体气墙。云中雁开初进展还颇感顺利,然而随着小虎子真气的增强,并且距小虎子越近,小虎子的护体真气越浓,推近到距小虎子身前五尺处,顿感阻力越来越强大,进步越来越艰难。这可是云中雁功成以来,生平第一次遭遇到的苦战。当即又长长吸一口气,频频催动内力,另一只手同时提起双掌合十,剖气刀刃的劲力陡然增强数倍,如此卯足九成以上功力的手刃,休说前面仅是一个血肉之躯,就算是一面山崖亦会迎刃而分。全力以赴向前又逼近了两尺,这时候两人面对面相距两尺有余三尺不到,云中雁若能将手伸直便可触及小虎子的鼻子。然而此时他的功力已然发挥到了极致,双手再难以向前移动一分一毫,身体也不再稳定如斯,微微颤动起来,额上沁出了粒粒汗珠。小虎子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屁股仍然牢牢塌坐在箱面上,上半身却在止不住地前俯后仰左摇右摆,小脸蛋胀得通红生似要喷出血来,当他身体前俯时鼻子不自觉地向舅舅的手上凑去,眼看着只差半寸便会触到云中雁的手沿,看情形云中雁的手即或不再推进,只需坚持住再苦挨片刻,小虎子不是喷血重伤,便是自己把鼻子凑在对方的掌沿上落败。

    单以功力而论,两人各有千秋。云中雁胜在精纯,他当年在峨眉山服食的异草,与蜚虹鲵虽相去甚远,却远远胜过小红误食的血灵芝,服食异草前云中雁便已是顶尖高手的修为。服后深知机不可失,当即调用全身真气把灵草的精气牢牢困在气海之中,不令一丝外溢,结果由于失去真气护体差点摔死,活像一个守财奴溺水时怀抱着一大块黄金,宁愿沉到水底亦不愿放手舍命不舍财似的,宁愿摔死亦不放走半分精气那样舍命不舍气,获救后硬是保全了全部精气。接下来日日坚持不懈千锤百炼,云中雁精通功理功力甚高,充分调动自身真气自己引导异草的精气循环,自是比小虎子由外人渡入真气由外人指导练起来进境快得多,十多年来已把灵草的精气全部练化,跟自己原有的真气水**融无分彼此,施展起来随心所欲意动气达,恰似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劲旅,无不以一当十指哪打哪所向披靡。

    小虎子胜在深厚,蜚虹鲵的精气举世难匹,恰似拥有一支百万雄师。小虎子收伏它的时间尚短,本人的修为比云中雁浅了许多,难以驾驭勉强归顺的强大精气,在谋略和经验上更是与云中雁差之天远。尽管鲵精的精气已经把小虎子的身体当作寄体,似乎还明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在小虎子遇到危险时竭力卫护,恰似一支虽然强悍但主帅稚嫩缺谋少略的大军,收发进退杂乱盲目,对云中雁看似简单的双手合掌平举直进,实则引导真气机变百出的进攻,唯有被动防御经常穷于应付。好在队伍庞大,你上一个百人队,我来一个万人挡,哪里需要便一窝蜂地涌到哪里阻击,令云中雁的进攻屡屡无果。

    舅甥两人就这样相持起来,这始料未及的结果令云中雁懊悔不已,却找不到既要取胜又不会伤害外甥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此情形下他想到了放弃,今天干脆作罢撤兵,让小虎子守过今天达成他对师父师伯的许诺,明天再图财宝以免伤到小虎子。可是当他准备撤力收功时,霍然发现已经被小虎子的真气困住,与方才小虎子困住朱复明的情形迥异的是,在自己通天彻地超强真气的激发下,小虎子全身的浩瀚精气几乎倾巢而出,比刚才困住朱复明时又不知强了多少倍,更糟糕的是那些精气像一个被激怒的魔怪,似乎脱离了小虎子的控制,倘若自己单方面撤力,小虎子难以掌控他的精气,那如山的劲气必将自己压为幾粉,自己白白牺牲不说,必然会在外甥心中埋下终身无法磨灭的疚伤。

    正值国舅爷思前想后无法两全骑虎难下之际,宋大人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已知晓场中拼斗的是赵世叔和小虎子,他们都是他最关心的人,都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被伤害的人,他不明了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里舍生忘死的搏斗,从同行的几个武林高手瞪目结舌呆立无措的神态,宋大人隐约感觉到这场拼搏的凶险,心里发毛,拉拉杨镖头的衣袖语音发颤:“杨师傅,杨大哥,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停下来退出比试,求你啦,望杨师傅赶快想个办法。”杨良盛依然失神地呆站着毫无所觉,宋大人忘却矜持一反常态,频频用力摇动杨镖头,好一会杨镖头才“啊啊”两声回过一点神,转过头来盯着宋大人细声道:“大人刚才是在对杨某说话么?”

    “是呀。”

    “大人刚才对杨某说什么?”

    宋大人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杨镖头面皮发胀,苦笑道:“大人太抬举杨某了,要我想办法阻止他们拼斗,不如叫一只蚂蚁去分开两头激斗的大象,我的那点微末能耐与他们比起来好比是萤火比皓月,不,简直就是萤火比太阳,休说阻止他们,便是要靠近他们十丈以内也是天方夜谭,可望而不可达的。”

    这时恰巧有两只蝴蝶翩翩飞来,茫然不觉地向斗场上空飘去,杨镖头指着蝴蝶请宋大人仔细看着,只见蝴蝶临近二人斗场上空十余丈时,突然如遭电亟向下一栽,旋即化为乌有,朗朗晴空中一点粉尘亦未留下。杨镖头倒吸一口冷气对宋大人道:“大人看见了吧,无论什么活物只要侵入他们的真气圈子,都会立即化为清气尸骨无存,没有人能够前去分开他们,就算拼着不要命也休想靠得进去。”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宋大人忧心如焚。

    “除非他们心意相通同时收手,而且必须要同时,一分一毫也差池不得,否则先收手的一方必遭重创,纵不丧命亦必重伤,这一点赵大人办得到,小虎子可难说了。剩下的就是拼个两败俱伤,最后命大的一个幸存下来,这是今天最有可能发生的,也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各位英雄,真的只能这样收场么?”宋大人还是不愿放弃。

    浪里翻殷伯华接道:“除非马上找到一个功力超过他们两个功力之和的神人,一个人接下他们两个人的真气,再慢慢将他们分开,方可保得二人均无虞。”

    追风掌高达鹤谓然唉声道:“这纯粹是痴人说梦,在这世上哪里去找功力比他们高的人,即便是有,急切间那能说到就到。”

    宋大人突然眼睛一亮道:“有了,小虎子的大师伯灵空神僧和师父灵智禅师,武功不是特别高么?而且今天是他们借用小虎子去消弥浩劫的,这场拼搏恐怕就是二位神僧安排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大伙四处找找,只要找到二位中的一位,问题不是就可以解决了么。”

    杨镖头一拍脑门:“我他娘的真是头笨猪,为何没想到这点。不过我们无需去找,该现身时二位神僧自会现身,不愿现身时凭我们这几块料找也是白找。我敢断言,今天这场龙争虎斗既有神僧坐镇,断不会以悲剧收场,大家把心放安稳,再耐心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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