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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十四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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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回有情人终成眷属大结局小寺得名

    宋大人一行顺利登上上天台,翻过接天岭,终于于戌末时分赶到白马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二公子早赴寺中,将一切安排妥当。二公子本人已在寺中静候。却是赵大人算定宋大人得凭后必急赴雅安,两天内必途经白马寺,遣人致函二公子,以朝香为名,住进白马寺等候,着他兄弟二人在寺中相机换人。

    兄弟二人相会,一阵欣喜浠嘘不表。宋大人对众宣称自己跋涉劳累身体欠妥,要在寺中休息两天,暗中与彭师爷金鸡四雄在二公子预先置定的静室内商谈交接事谊。二公子将他如何冒名上任,这两个月内施了些什么政,理了些什么案一一向兄长交待清楚,二公子天资聪慧无师自通,自幼便是丹青高手,寥寥几笔即将一个人惟妙惟肖活灵活现地勾画在纸上,把雅安州衙中有关人物一一描出,指给兄长及彭师爷等人识得,再将各人的秉性特征一一详细潺诉。宋大人记忆超群,半天功夫便记得滚瓜烂熟百问无误,自度自己赴任后不至露出些许毗漏,兄弟二人这才松驰心情聊及其他。

    按宋大人的意思,尽管弟弟在任期间不时遣人捎信回家报平安,然多为不实之词,难免引家里人的怀疑,尤其是往常每月归家一次的二公子数月不归家,爷爷奶奶父母亲肯定着急耽忧得不得了,着二公子当即回家一趟。二公子说什么也不愿,实在遮掩不过,二公子只得把自己失脚陷赌,输掉巨款欠下巨额高利贷的经过吐实,求大哥先派个人回家报信,自己择地闭门思过,靠自己之力赚够银子偿清债务后再回家向父母请罪。任宋大人如何苦劝,二公子就是不肯,末了犟脾气一发,言声如果大哥逼得太紧,自己唯有孤身一人远走他乡,隐姓埋名觅机挣钱,不攥足银子还清赌债决不回家。

    一旁望着争得不可开交的兄弟二人,彭师爷插言道:“听二公子方才所言,公子初上任时曾办理移民飞仙关事项,动用了白银上百万两,区区四五千两银子稍稍节勒一点,还不轻易就省出来了,神不知鬼不觉把欠债还清,不就不露劣迹一身轻松了么?”

    二公子一听,讶然地盯着彭师爷道:“据我所知,彭大哥似不是这等人吧?失脚陷赌只是败德,盗用公款可是犯罪,岂能说神不知鬼不觉,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为人欺天瞒地骗鬼哄神。为官贪污挪用索贿谋私,休言因果报应朝庭刑律,便是自己的良心亦难安,夜里能睡得踏实么?”

    彭师爷起身躬腰抱拳道:“二公子胸襟坦荡行为端正,教训得极是,彭某直想赏自己几个大嘴巴,彭某日后处事当以此为镜,不欺心不蒙神。”

    通臂猿屈刚献上一策道:“宋大人,大人手里不是有从金鸡岭带出的数百万两银票么?反正短时间内排不上用场,

    可否先借出五千两来还清高利贷,日后二公子方便时再还回来,不就解了目前的燃眉之急了么?”提议一出四雄当即人人认可。

    宋大人力排众议:“诸位英雄,切切不可如此,鄢山主留下的钱财,本是金鸡岭众人共有,原是要分给众英雄的,只是众英雄视钱财如粪土不愿分取,留言要宋某用以扶贫赈灾,宋某岂敢为自己的家人动用一分一毫,此议日后尚请诸位英雄休再提及。”

    二公子亦极力反对,屈刚的提议又告搁浅。商议下来,决定宋大人先派一人回家报平安,二公子干脆到平落周叔家暂住一阵静静心,找点力所能及的事做赚点钱,宋大人在自己的俸银中每月节省一些,凑足钱还清赌债后再定二公子行止。

    是晚追风掌高达鹤,病时迁尉迟方在寺外游荡一阵后,一起悄悄找到宋大人,对宋大人言道,大人已平安进入雅安境内,尚余几十里半天功夫便可进入州城,谅必再无风险,自己兄弟两人闲云野鹤惯了,不欲再受管束,然年迈力衰谋生无计,求大人把自己应得的钱财分给自己,使得自己兄弟两人得以回乡安度晚年。宋大人一时未思及二人行为前后矛盾,满口应承,亲自打开小箱子,抽出七十万两银票付与他们,二人千恩万谢,亦不与另外二雄告别,乘着夜色飘然而去。

    次日微明,宋大人兄弟二人离寺分手,宋大人着通臂猿屈刚带路兼护卫,陪同二公子沿原路返回平落,自己带领剩下人员赴雅州上任不表。

    单说二公子与屈刚两人一路紧赶,到达平落周叔家已是晚饭时分,周婶以为大公子又来了,亲自下厨多做了几个菜为宋公子洗尘。二公子不似兄长那般拘谨,为人随和见面即熟,自动表明身份拜见周叔周婶,初见逸兰小姐仙容亦不特别惊诧,大大方方见过兄妹之礼,恼得小红姑娘牙痒痒地暗骂瞎子,不一会便与周家诸人混熟了。在饭桌上替哥哥向周叔一家道歉,说明哥哥没敢向周叔道明真相的原由,只是对盗凭涉及赵大人一节只字不提,说成是一段江湖过节,将自己替兄上任的经过,甚至自己到平落来避难躲债等一股脑儿全盘抖露,听得周大夫全家个个忧喜交集。直到几乎是二公子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罢,周大夫恍然道:“原来如此,我早就对大公子一行在平落逗留的行径疑窦丛生,只是他不说明必有不说明的原因,我们自不便动问,没有想到大公子竟然中举高升,真乃可喜可贺。二公子把自己失脚之憾事毫无保留坦然道出,足显襟怀坦荡,圣人云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二公子请放下心来,安安稳稳地在为叔家小住,还债事宜为叔或可稍尽棉薄,事了后为叔陪你回家求师父和宋兄原宥你。”

    “还望周叔顾全小侄小小的自尊,还债之事不要插手。”

    “这......”

    不待周大夫措词,屈刚插言道:“周大夫尚且不知,二公子铁心不欲求助于他人,要不然这件小事早告完结。”接着把飞仙关移民,二公子过手百万而不截留一两,又拒绝宋大人借银还债的情形讲了一遍。

    不待屈刚言罢,二公子截断他的讲述:“周叔,小侄以为,自己酿的苦酒只有自己喝下去才能痛定思痛,方不至于重蹈覆辙。若是自己闯祸不自己承担,反而推卸逃避连累亲友殆祸家人,至此日日不宁终身愧疚此生何安?,小侄唯恳求周叔代小侄留心,此地有没有适合小侄挣钱的活计,即或端茶倒水扫地抹桌也行。”

    一席话听得周大夫大为感动,亦怕执意助他反而逼得他另投他方,拉住二公子的手道:“贤侄行为操守着实令人钦服,话已至此为叔不敢再言相帮。只是要贤侄答应此事未了之前,就在寒舍小住该可以吧。”

    “小侄正愁无处栖身,求之不得怎敢再辞,在此先行谢过周叔周婶。”

    “贤侄乃书香门第谦谦公子,怎能端茶倒水扫地抹桌服伺他人,我有印象,贤侄小时候的画就画得特别精神,我们平落有一种特产,就是竹帘,帘上有画的画帘比素竹帘值价得多,若是画得好身价可增百倍。是以竹帘作坊的老板常有重金聘请画师的,为叔明天去几个竹帘作坊转转,看看有没有聘请画师的。”

    周婶不乐意了:“我看老周你简直是老糊涂了,宋侄是读书人,将来要像大公子一样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怎能够去当画匠。”

    二公子的随和感染了大家,周小姐不像与大公子在一起时那般拘怩,望了母亲一眼细声道:“母亲,小女以为读书不一定非得当官不可,读书可以使人明事理分是非端行止辩忠奸,陶怡人的情操。读书还可以学得许多本领,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并非只有做官才能出头。东晋书法家王羲之父子,前朝画家唐伯虎,分别以字画成名,世人多半记不起那个朝代的皇上是谁,却人人记得王羲之唐寅,自古青史留名名垂千古者当官的有几个?”

    “哎呦,我的好幺女,看不出你读了几本书,说出来还一套一套的,在你宋二哥面前班门弄斧起来,看人家不笑话你。”周夫人窃喜爱女的学识不凡口中却嗔责道。

    二公子赶忙接道:“周小姐巾帼才女学识见识皆不凡,小可大有同感。”转而对周大夫道:“小侄幼时揣摩涂鸦,未经名师指点,至今又荒废多年,绌画劣作恐难入大家法眼,未知能否得聘。

    ”

    “时近二更,贤侄奔波整天业已劳顿不堪,现在去息歇罢,应聘之事明日咱们再议吧。”周大夫一语散席。

    两天后周大夫拿了几幅二公子的即兴画作,去几个竹帘作坊转一回,料不到几个作坊老板见画就大瞪着眼舍不得眨,争相抬价竞聘,最后与出价高达一幅画一两银子的竹帘作坊签了两年合约,二公子估摸辛苦点每天画上十来幅,两年之内应该能够筹足银子偿清赌债。

    见二公子安顿已妥,屈刚告辞回雅安禀报宋大人,二公子在平落安心住了下来。

    开初两月二公子运笔欠熟,每天完成十幅画忙得团团转,还得挑灯夜战。熟能生巧,两三个月下来,笔势渐转流畅画得快多了,状态佳时两个时辰便可完成十幅画,空闲时常邀周小姐和小红姑娘外出游玩。头几次逸兰小姐心怯只有三人同行,一路上每每引袖掩面惴惴不安。

    二公子不明所以,讶然问道:“逸兰妹妹怎么了?是不是外面风太大,吹得脸上不舒服?”

    “二公子哥哥,才不是呢,外面那些人烦得很,总是盯着我家小姐看。”小红愤愤地代答道。

    “小红妹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多看几眼何足为怪,那是逸兰妹妹长得太好看的缘故,自然吸引别人的眼光。我们兄弟二人,也有人说长得俊,每到一处新地方,总有人指指点点边看边议,既然我们管不住人家的眼睛,那就大大方方任由他看,扭扭捏捏反而更会引发别人窥视,看够了看熟了便习以为常,谁那么无聊吃饱了没事干天天盯着一个人看。”

    “女孩子咋个能跟男娃儿相提并论,二公子哥哥,你没有看见过那些人的馋像,真是让人恶心。”

    “两位妹妹,常言道状由心生,那是你们心里厌烦,才觉得别人恶心的。人生在世就是要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怎么能自找恶心,怎么能自找枷锁约束自己足不出户?我看平落这个地方,世风淳朴人心敦厚,见美观美的人多,起歪心动邪念的人不会有几个。何况逸兰妹妹天天跟你一起挥拳蹬脚,自己便颇具武功,又有一个武功天下第二的贴身保镖形影不离地护卫,即便有个别居心不良的登徒子,哪个敢不开眼前来自讨苦吃。”

    “二公子哥哥,你说哪个武功天下第二?”小红乐滋滋地明知故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这个红女侠呀,在我眼里,小虎子武功天下第一,小红妹妹武功仅次于小虎子,不是天下第二是什么?”

    二公子这个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小红心花怒放地拉下周小姐遮面的衣袖:“小姐,听见二公子哥哥的话没有,以后你放心大胆大大方方同我们一起走,谁敢说三道四动手动脚看本姑娘咋个收拾他。”

    二公子乘热打铁:“见人就躲见人就遮面,理解的人明白你是腼腆害羞,不明内情的人以为你持貌傲人,你不理睬别人,人家的嘴又没有搁在你家的灶台上靠着你供饭吃,何必前来巴结你,久而久之自己筑起一堵无形的墙将自己隔离在人群之外,像蛹一样把自己封闭在茧壳内离群索居,逸兰妹妹,如此的人生岂非大大乏味,还有甚乐趣可言?”

    周小姐虽然没有参与讨论,却句句听在心里,觉得二公子的话确实说得在理,就是不明白一母同胞的两兄弟,为何性格言语差别如此之大,前段时间与大公子相处那么久,从没听他这么开导过。从此以后周小姐出行果然大方多了,路遇熟人间或还主动搭讪,久而久之除了少数闲汉远远指点外,乡邻街坊均习以为常,小姐出行终于轻松自如有说有笑,拾回了多年前的烂漫活泼。

    二公子最喜欢去风景如画的卢沟寻找灵感,某夜雨后晨光初现东山腾红,二公子心血来潮想领略雨水洗涤后卢沟的晨曦风光,打破上午完成画作下午才外出游玩的习惯,一大清早便携二女有说有笑地向卢沟而去,在一起玩的次数多了,三人越混越熟,说话也随便多了,小红姑娘终于问出了憋了许久的问题:“义哥哥,你与大公子同父同母,又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说话做事差别那么大?”熟到连称呼都改了,二公子分别叫二女孩为兰妹红妹,小红和周逸兰叫二公子宋义杰为义哥哥。

    “红妹,我跟大哥哪点不一样?”

    “义哥哥说话挺随便还很风趣,随便哪个都谈得拢,大公子说话听着总是别别扭扭的。”

    “是吗?怎么个别扭法?”

    “大公子说话总是文绉绉的咬文嚼字,难理解死了。”

    “那是说明大哥学问大,不像我这般不学无术,只会嘻嘻哈哈词不达意。”

    周小姐抿抿嘴道:“刚说你胖你马上就喘,也文绉绉的咬文嚼字显摆起学问来。”

    二公子停下脚步,面向逸兰小姐夸张地深深一揖,用戏台上小生的腔调拖着嗓子道:“小姐恕罪,小生不敢了。”

    一阵欢笑过后,周小姐忍着笑道:“义哥哥,红妹说的是大公子对我们姐妹二人说话做事总是与对其他人不一般,比如说他们那堆人正围坐谈笑,一旦见到我们姐妹过去,大公子马上就收敛笑容,正襟危坐一本正经,每一句话都要用心遣词用句,往往半天说不上几句话。即便只有我们姐妹与他在一起,他也是除了古人云圣人曰外其他的搭不上两句白,连走路也不像现在我们这样走在一起,不是在前面跑就是在后面跟,总要差错两三步,弄得大家都拘谨得不得了。”

    “兰妹,那是父母要大哥传承家业光宗耀祖,对大哥家教比我严多了,自幼便约束他循规蹈矩苦读圣贤,久而久之养成了拘谨认真格守旧礼的德性,说话就爱引经据典做事总是小心谨慎罢了。”

    “才不是呢,义哥哥。”小红撅着嘴道:“原来我们不晓得,现在明白了,大公子考上官了,还是个大大的官,当然瞧不起我们这些小小老百姓了,当然不乐意同我们搭白了,当然......。”

    “冤枉啊,两位好妹子,真是天大的冤枉。”二公子不待小红牢骚发完,赶紧替大哥喊起冤来。“我大哥决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他饱受孔夫子和孟夫子的影响,肚子里尽装些孔孟之道伦理纲常,成日里摆着正人君子的臭架子,连我都很有点看不惯。男女授受不亲深深刻在他骨子上,刚长大一点点就怕同女孩子说话,靠女孩近一点就会脸红,生怕有人说他孟浪轻浮不捡点。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父母从小便对我这个幺儿宠爱有加,对我的定位是享受生活快意人生,对我放任得多了,以致养成我随随便便不知捡点的陋习,怎能与大哥并论。”

    小红微微蹙起眉头轻啐道:“义哥哥,你说哪个不捡点了?难道在一起说几句就不捡点了,那以后我们再不跟你说话了。

    ”

    二公子慌忙陪罪道:“咋个又怪在我身上了,好了好了,我代大哥向二位女侠陪罪,令他改改书呆子臭德性,以后见到二位不准做出东烘先生的假正经模样可以了吧。

    ”

    “谁稀罕。”小红扔下话拉着周小姐就在前面跑,她姐妹二人身具武功,跑起来比一般人快多了,丢下子二公子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追,苦头可吃大了。

    到达沟内,二公子如同换了一个人,一门心思完全沉浸在秀丽的景色中,时而游目四顾,时而凝注一方,时而虚空描画,有时候竟然失神似的不言不语不挪不动,二女见惯不惊,知道他在获取灵感不宜打搅,便自顾自地赏玩,幸而沟中景物千变万换跨一步新转一弯异,倒不觉枯燥寂寞。小红转悠着发现一朵从未见过的异花,高声呼叫小姐过来欣赏,周逸兰兴冲冲地过去一看,眼前碗大一朵七张花瓣的单层奇花,每张花瓣颜色下深中转淡上又转深,奇就奇在七张花瓣赤橙黄绿青蓝紫各占一色,在旭日的照射下灿烂夺目,中心散散伸出三根紫粉红黑色花芯,花芯顶端长着三颗豌豆大的同颜色的小果,喷洒出一阵阵时浓时淡的异香。二公子的构思被小红的喊叫声打断,微愠地转过头来,猛然间心中一动,目放异采灵感油然而生,禁不住一声大叫:“二位妹子不要动。”二女莫名其妙不知究里,果然保持身态一动不动,良久二公子才从寐想中醒转,赞叹道:“美,美,简直是美绝了,恐瑶池仙境亦难比拟。”

    小红白了二公子一眼,声音比二公子还大:“讨厌,惊呼呐喊地吼啥子,吓得人家魂儿差不多回不了家,你看咱们小姐现在还动不了。”

    二公子连连打拱道:“二位妹子多多见谅,小兄是被眼中的美景惊呆了,慌不择言吓着二位妹子,恕罪恕罪。”

    “你本来就是呆子,哎,呆子,刚才你大呼小叫地吼美,究竟是说小姐美还是花美。”小红的火气本来就有八分是装的,二公子这一道歉,剩下的二分转眼间烟消云散。

    “都美,都美极了。”

    周小姐粉脸透红:“贫嘴,想不到平日看起来颇似正人君子的二公子,今日露出了本来面目,变着法子占人家的便宜。”

    “小兄发誓,方才确是发自肺腑的由衷的赞美之辞,未经思量脱口而出,决无他意。再说,美即是美,见美赞美何过之有,难道要别人滥发违心之言么。”见二女一时无言反驳,二公子接着道:“如此佳人佳景不留下来委实可惜,小兄唯恐记忆有失,须赶紧回去留诸笔墨,二位妹妹,我们现在转去好吗?”话音未落在创作激情的驱策下,不待二女回应转身便跑。两个姑娘见状,不晓得他发了哪门子疯,无暇观赏奇花,赶忙跟着一阵风往回跑。

    甫一至家,二公子急步跨入画房,闭门上闩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小红好奇地去推了两次门推不开,喊也无人应,生着气不再管他。直到午饭齐备,全家集中在饭桌旁时,才见二公子兴高采烈地双手提着一张画纸跳过来,一下子把画面转向大家,两眼闪烁着喜悦之光高叫道:“大家看看,这是什么?”

    周大夫周夫人见他中邪般一反常态,关爱的责备尚未出口,两双眼睛就掉在画面上,接着全家每个人尽皆两眼发直,眼珠子恰似要蹦出眼眶,射到画面上去,呼吸停窒张口结舌,一时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没有人知道过了多久,周大夫稍稍回过魂来喃喃道:“

    这是画么,这还是画么,简直是神来笔绘仙至泼彩,人世间哪得如此丹青?”

    这是一幅二美恋花图,画中一株从未见过的七色异花斑斓迷目,花辨上几滴大小不一晶莹圆润的水珠,变换闪烁着奇异光芒,仿佛轻轻一扰便会滚滴而下,花中心伸出的三根彩色花芯好似在随风微颤急欲透纸而出,两个美极靓极的仙女依偎在花旁,玉手轻抚美目流转,樱唇微启欲语还休,人衬花灿花映人娇,人美花艳相得益彰。看着看着观画的人仿佛融入画中,画中的人仿佛脱出纸面,共同一起穿越在超然幻境中。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小红姑娘一声尖叫把全家人从幻像中拖了出来:“义哥哥,你这画中的两个女孩是小姐和我么?小姐好美啊,美得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来,不,半个都找不出来。嘻嘻,我真的像画里面的小红那样好看么?”

    “不害羞,哪有女孩子自己夸自己好看的。”周小姐用玉指轻划着自己的粉腮羞小红,双眼牢盯画面半刻舍不得离开。

    周大夫感概万分道:“这简直是一幅魔画,如何能出自人手,难为宋贤侄不知如何画出来的,唯有用仙引神导方能讲通。”

    “不准卖,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听着,这幅画一万两银子,不,就是银子堆成山都不准卖,谁敢买我就杀谁。”小红又尖叫开来。

    “傻孩子,又在说傻话了,谁说过要卖这幅画了。耽误了这么多工夫,饭菜都凉了,难不成都成了画中的神仙,不食人间烟火了。”在周夫人的提醒下,二公子把画卷了起来,大家才拿筷端碗心不在焉地扒拉起饭菜来。

    迟来的午餐尚未结束,竹帘作坊的王老板差伙计前来取画帘,近来二公子画的画帘越卖越火天天卖断货,每天画帘尚未到店,购画帘的人就排起了长龙,今天上午没画过,但不能失约,二公子慌了神,叫伙计品茶稍候,连忙放下碗筷钻进画室,出乎大伙意料之外,未及半个时辰他便提出了十条墨迹未干画帘。在挂起来等候风干的当儿,大伙兴致勃勃地逐一观赏评鉴,议论纷纷说今天的画比以前的都好,特别精神。

    周大夫喜不自胜乐呵呵道:“恭喜贤侄贺喜贤侄,贤侄的画艺突飞猛进,今天又飙升上了一个新层次,直逼画坛巅峰。愚叔不谙画作,然酷爱品画亦收藏有几幅珍品,其中就有贤侄经常观摩的唐寅的两幅真迹,是以对评画还略知一二。大凡学画一般要经历三个阶段,似是而非如实逼真再似是而非,初学时手生笔呆,画什么都不像便是似是而非,待习作多了熟而生巧,上进到新层次,越画越像,画什么像什么这便是如实逼真,虽然画石是石画虎是虎,却都是原物照搬沦于呆板,还算不得高手,最后还须上进到似是而非,寥寥数笔勾勒出来,看似像细看又不像,看着不像细看又像,就在这像与不像之间,流露出一种只可意会无以言表震撼心灵的活泼灵动的神韵,源于真实超越真实,这就是中国画的精髓,达到这个层次习画便入佳境,以后精益求精心到画成,能够借画寓情自成一家便可称作画家。今观贤侄这些咏竹图笔赅境深,多一枝亢余少一叶疏落,浓淡得宜疏密有致,节端直而身微躬,寓意处世须正直为人应谦恭,已进入似是而非寄情入画的境界,贤侄无师自通进境如此之速,实在是难能可贵,不日必在画坛独树一帜,端的是可喜可贺。”

    小红抢着道:“义父这番大道理像是老和尚念经,红儿听不大懂,是不是如师父说的练武先要由虚而实,再由实返虚的道理。开始学武时身体偏斜马步不稳是虚,所以练武要先站桩,直到马步稳扎三五个人推不动是实,然后练套路练到身轻如絮,起步落脚点尘不惊又是虚,这样才算入门,义父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丫头鬼机灵,为父所言就是这个道理,看来不论文武,学什么道理都是相通的。只要有资质即天份,又勤奋克苦,再加上善动心思钻研积累,有师无师皆可大成。”

    二公子连称不敢受教,心中亦知今日自己迈出由量变到质变的关键性一步,终于初入丹青圣境。

    光阴须臾一晃便到了十月小阳春,忽一日周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二公子照面便认出是追风掌高达鹤,病时迁尉迟方二位英豪,久别重逢免不了一番叙礼寒暄,待一干人引介完毕,二英雄直截了当地告诉二公子,他们二人当日在白马寺听闻二公子的事迹与言论,当即便被二公子高洁的品格折服,同时猜到二公子一夜输银数千两乃是着了人家的道,被奸人坑了。于是托辞归乡,从宋大人处要得银票离开,赶往眉山打探,果不其然很快发现一个劣迹斑斑的骗赌团伙,又历经数月细查暗访,将他们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记下了他们的桩桩罪行,十数年间这伙人作奸凡多,致使数百个殷实家庭倾家荡产,其间被逼得离家出走失踪了好几个人,奈何他们使钱行贿买通官吏,虽有苦主击鼓鸣冤,官府总是以种种借口拖滞不办,在旷持日久的每一步都要金钱铺路的诉讼路上,苦主们被拖得家财耗尽心力交瘁,最终不得不不了了之。二位老英雄在深恶痛绝贪官污吏不作为之余,决心带上二公子混进赌场,当面戳穿那伙奸人出老千诈赌的手法,现场擦亮沉缅其中不能自拔的书呆子们的眼睛,也让二公子认清那伙人的本来面目,拔掉那个作恶多端的诈骗团伙。

    明了二雄的意图之后,二公子不以为然道:“谢谢二位老英雄,二位的好意学生心领了,常言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即或是上当受骗,我亦有不是之处。若我像哥哥一样潜心苦读,不左顾右盼不出入不良场所,任他们百计并施舌绽莲花,亦骗不得我去,那件事就当是出银子买教训,为我的人生添一点遗憾,长些许见识。由他们去吧,天理昭昭到时会有报应的。”

    周大夫庄容道:“愚叔觉得贤侄此言差矣,那伙奸人坑害了那么多和谐家庭,若不加以惩治,他们仗着有官府撑腰,必然越来越嚣张,越来越肆无忌惮,等到天理报应那一年,又将有多少温馨的家庭会被害得家破人亡,何况天理报应多假手于人为,或许今日就是上天要贤侄前去协助二位老英雄,捣毁那个害人的赌窟。”

    小红姑娘抢道:“是呀是呀,义父教训得好。师父也常常教导我们,练武之人要时刻不忘行侠仗义抑强扶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么能明知坏人骗人害人还明哲保身不闻不顾的。义哥哥不敢去算了,我跟两位老伯伯前去,把那个赌场砸它个稀巴烂,看他们拿啥子去害人。”

    周小姐轻啐道:“红妹休得胡说,除了打打杀杀你还会干啥子?在两位老英雄面前你那点本领算得上什么。不过,我认为义哥哥应该去一趟,严于责己不记旧恶是美德,然而纵恶泛滥明哲保身,自己有能力去阻止而不挺身而出,无异于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如果打杀砸场,二位老英雄轻松便可搞定,何须义哥哥前去,二位老英雄是要当场揭穿他们的骗局,让受骗的人现场认清他们的真面目,他们的骗局自然就无法继续下去了,这是釜底抽薪的好办法,既不伤人又达目的,官府也无由干涉,实为大妙。如此惩恶挽良的义举,小妹以为义哥哥应该义不容辞。”

    二公子原本不想去为难眉山那个马大哥,听完这些义正言辞的责备,明白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碍于情面,放任那伙骗子继续为非作歹祸害无辜,揭发他们,唤醒挽救那些与自己当时一样糊涂的同窗,是舍小己而为大家,确实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想通以后的二公子随即上街,亲自到画帘作坊告了几天假,留高尉迟二人住了一宿,第二天三个人就望眉山而来。

    到了眉山的次日,二公子带着衣着光鲜的高达鹤尉迟方来到城南顺来客栈,找到郝掌柜言道远方经商的两个长辈发财荣归,要代自己连本带利还清欠债,请郝掌柜唤来马大哥马老三,让马大哥作证,当面点清了结一切手续。郝掌柜见高尉迟二人衣着气度两不凡,心知今日进帐不菲,点头哈腰唯唯诺诺,赶紧延坐献茶,差一个伙计跑出去,不消片刻便带着一脸谄笑的马老三进来。

    马老三见是二公子,大步奔近拉住二公子的手,显得分外热情:“宋老弟,这些日子你老弟跑到哪里去逍遥来着?害得老哥我天天到处找。那天老哥我不知吃坏了什么,肚子拉得老是止不住,只好不告而别,后来听说害得老弟输掉不少银子。不是老哥我现在责备你,你咋个就那么收不住手,那一桩输完就抽身,等两天让老哥我去赢回来不就得了。”

    二公子不淡不咸道:“马大哥,过往之事无须再提,小弟今日专程前来还债,请大哥做个证,本利一并还清。尉迟大伯,给银票吧。”

    病时迁尉迟方踱到柜台前面,往怀里掏摸了一阵,不耐烦地把一大叠银票尽数掏了出来扔在柜台上,嘟哝道:“这人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原来放好的那张一万两的小票,硬是不记得放在哪里了,摸半天也没摸到,干脆一齐拿出来慢慢寻得了。”一面说一面慢条斯理地一张一张地翻看:“这张是五万两,这张是三万两,这张是十万两,哎呀这张一万两的小票原来混夹在这里。”抽了出来顺手递给跟过来站在柜台内,眼睛瞪得滚圆眼珠子差点掉到银票上的郝掌柜:“这是成都汇丰银庄的票子,全国通兑的,你拿去验一验,没有问题把余款给我找回来,我们趁早两清。”

    郝掌柜成日跟银票打交道,早就练就一副火眼金睛,一眼辩出银票是真非假,不过一个人怀揣这么多银票,随随便便不当一回事对他而言尚属首见,满脸堆笑巴结道:“客官说笑了,客官如此显赫的贵人,银票岂会有假。鄙人受人之托代人收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宋公子每月的利息是按时给了的,本银四千七百两鄙人代收,这个月十几天的利息鄙人斗胆作主免了。”接着在柜台抽屉里掏摸一阵,捧出一堆东西:“这是宋公子的借据和找回的五千两银票还有三百两现银,请客官点收。”

    尉迟方看也不看就把银票抓起纳入怀中,把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推到马老三面前:“今日有劳大兄弟赶来作证,往日有劳大兄弟照顾我这个不成材的侄子,这点茶钱不成敬意还请大兄弟笑纳。”

    马老三喜出望外颤声道:“老伯万万不可,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小人带累宋兄弟输掉巨款,老伯不怪罪已是万幸,怎么还敢受赏,望老伯受回成命。”一面说一面把手压在银子上。

    追风掌高达鹤淡淡一笑道:“真没有见过世面,区区几千两便是巨款,老夫这些算是什么?”说着从怀中抓出更大一叠银票扔在桌上,无视郝马二人大张着的垂涎大嘴,继续道:“老夫偶尔也会逛逛赌坊,什么牌九榖子也常涉猎,就是没有见过宋贤侄说的西洋扑克,哪天有空倒是真的想见识见识。”

    郝马二人相视一顾,这可不是大鱼,而是两头初涉扑克牌的又老又蠢的肥猪,宰了他们不亚于钓上百十条大鱼,这后半辈子再也享用不尽。马老三看懂了郝掌柜的意思,赶忙殷勤邀请:“二位老伯明鉴,择日不如撞日,据小人所知今天恰好那个地方又在玩十点半,以二老的洪运,前去必然大有斩获,赢回宋兄弟那天输掉的银子,再大捞上一把,以报昔日一箭之仇。”

    高达鹤迟疑地望了望尉迟方:“我与尉迟老哥今天约定下午出发到成都,明日去转转珠宝市场,将这些银票换成珠宝,这几天讨不得空,我看还是改天罢。”

    尉迟方回到坐位品味似地慢慢呷一口茶,舌头在嘴里揽了半天吐出嘴里的一根茶梗,吊足郝马两人的胃口,看也不看那两人,清清嗓子慢吞吞道:“高兄弟这个不侃切的毛病老是改不掉,天天都在做生意,赚的银子够你砌十座坟了,死毬了带得走一两还是一分?人生得意须尽欢,今天既然有这么大的乐子玩,还谈啥子劳什子生意,走走走,高兄弟,啥子事都搁倒,老哥哥陪你去快活快活,二侄子一同去,看大伯我怎样为你复仇。”说完上前拖起不情不愿的高达鹤便走。

    在马老三屁颠屁颠的引领下,四人转弯抹角穿过迷宫,进入那个神秘的赌场,来到宋二公子那天坐过的赌桌旁,瞧见七八个人正呼幺喝六地赌得起劲,二公子发现其中两个是三苏学苑的同窗。追风掌高达鹤掏出先前的那张五千两银票,扔给旁边站着的一个帮闲,叫他快去换银子来,旋即不管三七二十一,迫不及待地拨开面前的人把自己塞了进去,见一轮刚吃赔完毕,庄家似乎是赢了,面前一堆银子估计有七八百两,劈手从庄家手中夺过牌,高叫着自己要当庄。高达鹤这一举动立即引来一阵非议,马老三赶紧上前对高达鹤解释,这不合规矩,要庄家同意闸帐后才能换庄,要不然就要一对一地买断庄家的银子后才能当庄。高达鹤对庄家敞笑道:“这么点银子算个毬,买就买,算你一千两,发牌。”这会儿五千两银子已由几个帮闲端上来,追风掌随手几把,抓了一千两扔在桌上。不料连买两把都是输,第一把输了一千两,第二把输掉二千两,眨眼间一共输去三千两,庄家乐得合不拢嘴,收起差不多四千两银子,表示不卖了甘愿让庄。

    高达鹤又甩出一张万两银票叫帮闲去换,坐到庄家位子上,把剩下的二千两放在面前吼道:“老子推一千两,

    押,押,快押。”推一千两起注便是十两,立时吓退了几个人,除了那个刚赢三千两的外,只有三个人敢下注,两个学生公子亦畏畏缩缩站起旁观。高达鹤见状复又吼道

    :“老子今天就图个痛快,不在乎输赢,规矩由老子定,起注不论,一两五钱都可以下,只要热闹便好。”新规矩一出,观望的人纷纷下起注来,不一会又赌得热火朝天。高达鹤越赌越兴奋,越赌越昏头,到后来竟然不数押家是几点,也不管押家押多少,你说你赢就是赢,你说陪多少就自己到他的银堆里拿多少。不知什么时候添进了几个押大注的押家,整百两整百两,甚至数百两上千两地押,马老三即兴加入,许焖墩不知何时也赶来了。

    一个时辰不到高达鹤就输了二万多两,兑换了三万两银票,二公子急得几次要冲过去呼止,都被病时迁尉迟方轻轻拉住,请他稍安勿躁并悄悄告诉他,好戏跟即要开场了。果然不一会当高达鹤庄上还剩五六千两银子时被许焖墩买断,输红了眼的追风掌高达鹤急得手忙脚乱,从怀中拉出一张十万两的银票拍在桌上,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对许焖墩嚷道:“老子就不信这个邪盘盘都输,老子再推十万两,你杂种敢不敢买?”看到气急败坏神志不清的高达鹤,许焖墩明白时机已经成熟,宰猪发财的时候到了,也做出了赌红眼不计后果的嚣张姿态:“买就买,老子今天手气正旺怕哪个,你杂种敢推老子就敢买,有种你发牌。”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紧张到极点,个个赌客都站立起来围住二人,十来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高达鹤拿牌的手上,全场鸦雀无声地等待决战的时刻来临。高达鹤长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平静,细心的人还是发现他的手失去了先前的稳定,微微颤抖着发出了两张牌面向下的牌,第一张是许焖墩的,推到许焖墩的面前,第二张是自己的,摆在自己面前。许焖墩把牌藏在手掌里慢慢移至眼前,又慢慢地用另一只手半天才挑起一角迅速地瞥了一眼,面露狞笑地把牌放回桌上,选择了要牌,要来一张梅花3,犹疑了好一阵,摆手表示不要了。在确定许焖墩不要牌后,高达鹤翻开了自己的底牌,是一张黑桃9,权衡了半天选择了不要牌,全场顿时哄动起来,有经验的赌棍判断庄家高达鹤要赢,许焖墩原来的底牌肯定不大也不小,很有可能是是45点,要3点后加起来是78点赢算较大,再要牌很可能胀死必输,才选择不要牌,殊不知庄家的牌竟然是9点,照此推算庄家赢面极大。

    许焖墩猛然把自己的两张牌合在两掌之间,搓来搓去许久不肯亮出来,面上狞笑不变双目狡咭四顾,嘴里嘿然地反反复复念叨道:“别太得意,你以为你就赢定了么,老子的牌亮出来,保你杂种哭都来不及。”

    高达鹤像川剧变脸般,面红筋胀的脸陡然间变得平静无比,散乱的目光会聚如锥,电光似的射得许焖墩心慌意乱,大声断喝道:“那你杂种还在拖啥子?赶紧亮牌呀,搓去搓来就把点子搓得变么?”

    “亮牌,亮牌,亮牌......”见许焖墩久久不亮牌,周围的赌徒们大多一叠声地高声吼喝起来。

    病时迁尉迟方拉着二公子拨开人群挤进人堆,站在许焖墩面前,挤着眼睛微笑地对被追风掌镇得双手不利索的许焖墩连声问道:“怎么了大笨猪?技术还不够娴熟?当着这么多双眼睛变不出来了?让老夫帮你亮牌如何?”声音不大却压过所有的吼叫声,清晰地送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尉迟方说话的同时,右掌轻轻地在许焖墩肩膀上一搭,许焖墩合在一起的双掌不由自主地分开,从中飘散下三张牌来,一张红心5,一张黑桃7,一张就是刚才要来的梅花3。

    “明明只有两张牌,怎么变成了三张?”大伙儿见状惊呼起来。

    “两张变三张有什么了不起?再多几张都有。”尉迟方轻轻一摇许焖墩,像变戏法似的从许焖墩的衣袖里又抖落出几张牌来。

    二公子好奇地拿过两张的红心5,翻来覆去地验视,讶然道:“这两张牌一模一样,究竟哪张是真的哪张是假的?这些牌背面的花纹如此繁复,这个造假的画师临摹本领着实令人惊叹。”

    尉迟方道:“二公子还蒙在鼓里,这些牌都是真的,是西洋人用机器印出来的,便是印十万张八万张,亦全是一模一样的。”

    省悟过来来的马老三,冲上来给愣在那里动弹不得的许焖墩一个大大的耳刮子:“狗日的许老憨,看你平日憨痴痴的,万万没想到**的还会出老千,算算这些年你赢了老子多少钱,全给老子规规矩矩吐出来,否则老子拆散你的骨头当柴烧。”

    尉迟方半转身面带嘲笑地对着马老三道:“出老千的何止他一个,待老夫给各位引见引见。”一面说一面指了指被自己制住穴道,一动也不能不动的几个下大注的赌客,接着用对许焖墩一样的手法轻拍那几人的肩膀,果然从他们衣袖中或三张或五张不等地飘落出扑克牌来。

    马老三见状,一脸激愤地抽身而出:“原来这里居然有这么多出老千的人,不成,我非得去找老板问个明白不可。”

    尉迟方一跨步挡在马老三面前:“老夫可不能厚此薄彼,这样吧,你是自己拿出藏在身上的扑克牌,还是我请那几个公子爷从你身上搜出来?”说着向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招了招手。

    马老三扑哧一声跪了下去,鼻涕眼泪一下子喷得满头满脸,嚎啕大哭道:“老英雄饶命,小的不合起心串起伙来骗谋老英雄钱财,小的知罪,望二位老英雄看在小人家中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婴儿的面上,饶了小的狗命。”复又跪爬到二公子脚下,在二公子脚尖前连连磕头:“宋兄弟,不,宋二公子,不,公子爷,请念在小人与公子爷以前略有交情,代小人向二位英雄爷爷求求情,小人一定感恩不尽,双倍退还前些日子公子爷被我等合谋骗走的银子。”

    这时高达鹤已走下赌桌,笑吟吟地踱到许焖墩跟前,突然扬手噼噼啪啪给许焖墩正反几个耳光:“狗东西,你刚才骂了老夫几次还记得么?不入流的小虾米居然敢骂老夫,不留点记号狗东西你不晓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老夫今天给你长点记性,免得你日后动不动就出言不逊张口骂人。”

    瞅着瞅着许焖墩本来就鼓起的两腮渐渐肿胀起来越发鼓得老高,整个脑袋越发像个猪头,待他哀嚎张嘴时,几颗牙齿混着血沫从嘴里滚落在地,有好事者数清共是7颗。敢情方才高达鹤不是在赌钱,而是在记恨着许焖墩骂他‘杂种’的次数,在双方对骂中,他清楚地记得许焖墩共计骂了他7声‘杂种’,为出窝在心中的这口恶气,追风掌搧掉了许焖墩7颗大牙解恨,看来许焖墩的下半辈子怕是甭想再吃干胡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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