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冷翠灯火通明的夜晚里,诺亚避开大道,行走在无人的幽黑小巷里,他低着头,脚步迈得很大,像是在一艘正在航行的船舶上一样,诺亚就在小巷中穿行,渐渐的远离了翡冷翠的中心,向西方走去,周围渐渐变得暗了下来,翡冷翠虽然发达,但是昂贵的路灯并不能够遍布整个城市。
周围也渐渐的没有了标志性的贵族大庭院式建筑,渐渐地变得荒凉起来。
欢迎来到翡冷翠的西区,这里与中心的发达文明不同,荒凉野蛮是这里的主旨,原本翡冷翠并没有西区,只是乞丐与贫民们自发的想翡冷翠这一座干净发达的城市聚集,可是这座城市并不能够支撑如此庞大的人口,于是这些人就被赶出翡冷翠,然而人们并不愿意离开这座人间天堂,于是在翡冷翠的西方驻扎起来,期待有朝一日能够在翡冷翠的中心生活。
奇怪的是,就算他们大部分人的一生都不会在翡冷翠中心留下,但是他们的数量却不断的增长,使得这里的环境混乱不堪,强盗小偷甚至是亡命徒们混在其中。
翡冷翠官方的态度没有明确放出,只不过,西区被当做了炼金废水的排放场,炼金术产生的废水被翡冷翠集中排放到科查尔河,这条河是横穿翡冷翠的一条河之一,从东向西,翡冷翠的贵族们饮用的是干净无污染的水,而西区的人们喝这种含毒的水。
长期服用这种水使得西区的人寿命大大缩短,畸形儿弱智儿不断出生,最严重的一次,大批的西区人民死亡,这惹怒了西区的人民,甚至发展到火并,最后教皇下令,禁止向科查尔河排放炼金废水,这件事才渐渐平息,可是科查尔河也没有人来治理,甚至有人偷偷的仍在排放炼金废水。
诺亚走过一座桥,桥下的废水散发着难闻的味道,而诺亚像是没有察觉一样,顾自低着头走过去。
在诺亚的意识里,他的船航过了一处暗礁险滩,过程十分惊险,但是船员们在他的指令下行动如一,这艘船好像有生命一样“游”过险滩,然而奇怪的是,诺亚不记得自己发出过的命令是什么了。
诺亚用自己饱经风霜的右手捋了捋大胡子,看向天空,海鸥在云朵上翻飞嬉戏,诺亚觉得哪里不对,于是他问大副:“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大副背对着诺亚诡秘的笑了一声,诺亚看着大副的背影却能够看到他诡异的笑脸,大副转过头来,看着诺亚,说道:
“别急啊,我们到了。”
诺亚看到大副的眼睛里没有了瞳仁,白茫茫的一片,他对着诺亚笑,嘴角咧到了耳根后,脸上的表情极度扭曲,其他的船员也停下手上的工作,露出白茫茫的瞳仁以及诡异的笑容,晴朗的天气不见了踪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阴风呼啸,云层翻成黑色遮蔽了太阳。
诺亚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啪——”
好像有雨滴打在了诺亚的脸上,诺亚伸出右手一抹,腥红一片,他抬头看去,死去的海鸥发出乌鸦般的嘶叫,腐烂的躯体在天上飞,一滴滴鲜血从它们的尸体上流出来,洒向漂着死鱼,变得腥臭的大海,在他抬头之际,一滴腐臭的血液向他的瞳孔滴来……
诺亚惊恐的抬起头,眼前的景物改变了,现在他身处一间荒废的空旷建筑,这里弥漫着废铁的味道,杂草蔓延在地板间隙,这似乎是一件废弃的仓库。
在他面前有两个人,这两个人披着黑色斗篷,黑色的烟雾遮掩着他们的面孔,但是诺亚能够感觉到其中一人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努力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诺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情况他大概也了解了,他冷冷地问道:“你们是谁?”
“不愧是劳伦斯的少爷,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其中一个身材较瘦的一人躬身行礼,十分有礼节的样子。
诺亚看着他行礼没有说话,暗中将周围的环境摸清了,他已经计划好了逃跑路线,他知道,即使自己剑术再强,面对咒术师的话,他还是无力的。
“不过”,那人抬起躬下的身体,说道,“我们是谁并不能告诉诺亚少爷,请相信我们,我们没有而已,只不过。”
那人从斗篷里掏出一只水晶瓶,水晶瓶很小,只有大拇指大小,里面有一滴黑色的水滴。
“我们希望诺亚少爷能够喝下这个东西。”
诺亚看了一眼瓶中的黑色液体,站在原地没有做声,突然他反身向后跑去。
大半夜把别人用咒术弄到没人的荒凉地方,鬼才相信你没有恶意!
“呵呵。”那人轻笑一声。
“咒,二,六,缚。”
正在奔跑的诺亚身上一紧,一条光链将他束缚住,诺亚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
欧文正在对着账目,他有些心神不宁,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所以他的心里十分忐忑。
在犯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错误后,欧文心里有些烦躁,他放下挂在眼前的眼镜,双手揉搓着太阳穴,闭上眼睛。
“欧文。”
欧文心中一惊,抬起头,他看到福伯正微笑着看着他。
“福伯,那个……”欧文紧张的有些语无伦次。
福伯伸出手,制止了欧文的话。
“我知道,你父亲的病我也只是听说,没想到这么严重了。”
“您去过我家了?”欧文低下头问道。
“嗯”,福伯点点头,“最近有些忙,没想到老库尔身体既然这么差了,怪我,没有抽空去看他。”
欧文紧张的右手握拳,冷汗沾湿了手心。
“这你拿着。”福伯拿出一个水晶瓶,水晶瓶里有着绿色的液体。
“福伯,这是……”欧文有些惊慌,他不知道福伯是什么意思。
“这可不是我的,我把你父亲的病告诉家主了,家主考虑了一下,让我把这个拿给你,我看到家主是从药室的最上层拿的药,应该能够治你父亲的病,我知道劳伦斯家族最近生意不太景气,但是也不能就这么颓废,唉?你怎么了?”
欧文低着头,浑身颤抖,福伯看到两行泪水从他的脸庞流过。
欧文哽咽了半晌,猛的用袖子擦去泪水,他抬起头,说道:“福伯,其实……”
………………………………
不一会儿整个劳伦斯家族全部动员起来,外面的人们可以看到萤火虫一样的光点从劳伦斯家族的中央升起,向四面散发开来,劳伦斯家族的侍卫骑着马急匆匆的奔向西市。
此刻的诺亚被绑的结结实实,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这虚幻一般的光链。
穿着黑色斗篷的那人笑了笑,走过来,蹲下来看着使劲挣扎的诺亚,向另一人使了个眼色,剩下的那人走过来,抓住诺亚,掰开他的嘴。
打开水晶瓶,那人看着诺亚,冷笑一声,说道:“诺亚少爷何必抵抗,现在了解到咒术师与凡人的差距了吗?这就是伟大的神与弱小的虫子的差距。”
诺亚看着越来越近的水晶瓶,他觉得有些不甘心,弱小!弱小!!!他感觉在哪里听过……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小诺亚的手被他父亲牵着,诺亚看不清他父亲的脸,只是觉得自己手被握的很疼,他记得他抬起头问了父亲一句什么,父亲回答了什么。
四周站着熙熙攘攘的人,小诺亚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只听得到风刮着雪的声音,前面是一个木头搭成的台子,有人穿着全身甲胃站着一边,手持着长矛盾牌,一动也不动。
渐渐有脚步声过来,小诺亚看去,四名披挂着金色甲胃的人,一手持着长矛,一手持着锁链,他们站成正方形向木台的中间走来,四人的中央,有一人头上戴着麻布袋,穿着单薄的白衣,四人手握的锁链扣在那人脖子上的大锁环上,这个人身材娇小,似乎是个女人。
终于,他们走到了中间,站定,穿着红袍的神官走上木台,大声地宣读着手中的教典,然而小诺亚什么也听不见。
红袍的神官宣读完了之后,退下了木台,穿着金色甲胃的四人转过身,正对着中间的那人,静谧,只有风吹雪的声音,神官再次走上来,手中拿着一个瓷瓶,一边嘴唇嗡动,一边将瓶中的水倒在手上,再洒在中间那人的身上,最后他拿下了麻布袋,一头金色的长发飞扬在风中,混着雪花飘扬而下,小诺亚努力想看清她的脸却什么也看不见。
神官再次退下木台,这次他没有上来,穿金色甲胃的四人一跺脚,站定,小诺亚听到整齐划一的声音,这是他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四人将手中锁链缠到右手或左手,弓步,将长矛对准中间那人,小诺亚的心跳开始加快,他想起来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中间的女人仿佛是察觉到了诺亚的目光,转过头,看向诺亚,微笑着说了什么,然而诺亚还是看不清她的脸。
“哈啊——”
穿金色甲胃的四人发出整齐划一的呼吼,手中的长矛向前刺去,贯穿了女人的身体,将她挑在半空之中。
“不!啊——”小诺亚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他看到飞溅的鲜血像碎花一样飞舞在半空,女人的身体向鸟一样搭在长矛上。
“吱——”
长矛从女人身上抽回,动作熟练的让女人的身体在半空停滞一瞬,随即断翼的鸟儿掉在地上,诺亚开始听到周围的声音汹涌而来,整个世界像口袋一样收紧,嘈杂的声音里,他只看得到木台上那个女人无力的咳血。
他想冲过去,却被自己的父亲一把拉住,像卡在礁石上的船锚,小诺亚只能嘶吼,只能痛哭,只能看着这个世界曝光消失。
他想起了以后的事:
“诺亚太小,我怕他禁受不住打击,福伯,用你的命器把他的记忆封印起来吧。”
“好的,老爷。”
他也想起了他问父亲的话以及父亲的回答:
“父亲,妈妈为什么要死?”
“因为爸爸太弱小了。”
…………………………
“啊——”
空旷的仓库里,诺亚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身上的虚幻锁链寸寸断裂,金色的光芒从他身上照射而出,突破仓库,刺破翡冷翠的冰冷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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