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早饭过后，莫歧就与凤九衣联袂前往歧山之上的宗门议事殿，接着讨论前往大泽古界名额的问题。老六老七因为闭关入定，所以也就没回来。而老八和老九还和以往一般准时坐到桌前，等了片刻没等到人，去厨房一看，门窗紧闭着，想想或许今日师弟有别的事，风雪甚大也听不到山谷里有什么声响，俩人也就没再等直接离去了。而冷白只是中午时吃了两枚辟谷丹，虽然味道让人不敢恭维，但想想自己很有可能前往古界，也就按捺下来接着入定。
山道上雪还没堆起多高，就被冷风吹起卷向一旁悬崖。天地之间一片花白，只有紫海黑色的湖面在天地之间轻缓地翻涌着。
林思寻在林子中走的小心翼翼，虽说这样的风雪天气中一般很少有妖兽出没，但刚才的遭遇已经让他知道，至少有一只还在出没。而且绝不会是体型很大的妖兽，以前的经验告诉他，这只妖兽的修为不会超过三阶，因为他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威压。
妖兽在进入四阶之后就会像人类进入先天境一般，不仅在实力上发生巨大变化，在身体中也会产生巨大的改变。对人类而言，这个变化就是丹田的灵种化为气海。而对妖兽而言，则是体内开始长出妖丹。
妖丹是妖兽全身精华所化，种种妙用一言难尽。而妖丹有个说不上好或不好的特性，就是它会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气势，对人类而言，这便是威压。
妖兽在进入六阶之前，无法控制这种威压。所以林思寻才能断定，那只盗走自己刀的妖兽，实力绝对不过四阶。
这也是他敢单独前来追妖兽的底气所在。
随着对山林的深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根鸡蛋粗的树枝，每次停下，都会用树梢在地上轻轻拂扫。看过地面之后接着向前。他走的依旧是“之”字形，不过扩大了寻找范围。这片山林不仅罩着伏牙山东南这块山峰，还向西北延伸到伏牙山之后的后山。他找的很仔细，所以速度再快也用了不少时间。
一个半时辰过去后，他站在山林深处的某棵树下，眼睛看向林外某处。
依旧没有找到，林中的雪此时已经抹去了所有的痕迹，他在东南那座山峰上已经找了一个来回，根本没有妖兽的容身之地，一路向西北方向寻来，直到这片林子的尽头，依旧没有丝毫迹象。
最后不知怎么地，就走到了这里。秋日里他来过，所以记得还算清楚，当时只是觉得奇怪，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一个山洞。他不是一个会因为好奇而去探险的人，所以一直都没有再来过。
直到今天，他再次站在林子边上。他看了一会儿，没有转身离开，而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传出林子，走到山洞前的草地上。
他第一次看清了山洞洞口附近。
山洞似乎很深，能听到深处水滴到地上传出来的声音。光线暗淡的洞口处，有几个雪白的脚印，一直延伸向洞内。
他在山洞前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转身蹲下做好奔跑姿势，眼睛闭上，周围的风声在某个时刻瞬间消失。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五十丈……六十丈。
神识到了极限，丝毫没有掩藏地放开，山洞中却依旧没有动静。
这时他才轻吐出一口气。
他的神识从穿越过来后就异于常人，别人洗髓境最多三十丈，而他刚进歧山时便已经达到了五十丈，而今全力施展的话，更是能达到惊人的六十丈。而冷白进入叩玄之后，如今的他也不过四十丈而已。
没有动静，便说明至少这五十丈内是安全的。
他将手中树枝去掉枝梢，看看大概和那把刀相同长短，才举步向前，走过那片被雪覆盖的草地，走进山洞中。
而在他走后不久，一阵狂风卷起地上风雪，在靠近洞口的地方露出一小片地面。
黑色的，如同覆盖着灰烬般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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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内没有风，却依旧寒冷，林思寻穿着一身棉袍也不禁皱了皱眉。想来是空气潮湿的缘故，依旧能听到水滴落在岩石上清脆的声响。
他用手中木棍在前面探路，走的虽慢，却胜在稳当。地面凹凸不平，他心里反而放心。
只是心头的一丝疑惑更重：为什么会偷刀？
虽说到了冬季，但对那些妖兽而言，山林中仍然有足够的食物。这样一把普通的刀，怎么会被一只妖兽特意惦记上？
山洞里路似乎并不长，只是有些曲折，他走了大约有一刻钟，神识在前方猛然间一散，他有些愕然，收回了神识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他探到了山洞口。
一丝光亮首先出现在岩壁上，他这才看清头顶的岩石如犬牙交错，正是一片钟乳石。没有心思停留，悄悄地向洞口处走去。
光亮有些暗淡，但可能自己是从洞穴中走出，仍旧觉得刺眼。等眼睛迅速适应了，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于一个巨大天坑的坑底。雪花纷纷扬扬从百多丈高的顶部岩石缺口处飘下，地上中间也积了一层雪。
在某个方向的雪地边缘，一道熟悉的脚印，跃然入目。
林思寻目光一紧，身子悄悄缩回山洞，看向那道脚印正对着的岩壁。仔细地看了又看，在一片乱树丛前，终于看到了一丝异样。
而就在这时，一声轻轻的兽吼，陡然间从那片树丛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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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海方圆八千里，歧山诸院多在东南，而飞雪峰独在北方。
说来奇怪，这座海中孤山远远望去并不如何高耸，也不如何险峻，特殊之处也许只是山顶处常年为冰雪所覆盖。但论起诸山之锋锐气势，几乎每个歧山弟子都会想起这座山峰，但让他细说，却又会不知从何说起。
对大多数歧山弟子来说，这座雪峰神秘，而雪峰之上被称为九院之首的这一歧山支脉更为神秘。
峰上有殿阁五六，山洞若干。比之九院另外那些支脉，比如律院，比如玄武院，或者最是寒碜的伏牙山，都要朴素的太多。甚至可以说简陋。
但歧山大长老司马白勺却觉得这样足够了。
百多年前，这座山峰上就是七位弟子和一名师父，后来师父死了，最小的弟子成为掌院。再后来他的师兄依次老去，他也有了七名弟子。
他觉得自己的七名弟子也都还可以。
这一天他依旧没有什么事情做，看着正在冰雪中静坐着感悟剑诀的四名弟子，时不时提醒几句。本来只有三名弟子在的，前日里从南边回来了一位。
那位弟子排行老七，是这里所有人的小师弟，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面目俊朗，性情随和。他的膝上放着一把木剑墨绿木剑。
他叫西门卓然。
他本来不打算这么早就回山，但在魏国南境征蛮城外的山林中，听说姜白石这几天要回山的消息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赶了回来。他比姜白石晚出发，比姜白石离歧山更远，但却比姜白石先到。
因为他的木剑叫流光。
他准备等在这里，他知道那个早自己十年便入宗师境的男子一定会来。
他想比剑。
风雪漫天飞舞，坐在一张躺椅上的老人嘴角轻笑了一下。他自然也知道那位师侄会来，甚至比自己的徒弟更希望那个已经上百岁却依旧泼皮无赖的年轻人过来。但他想的，却是唠嗑。比剑多么无趣。
就在刚才，他感应到了北边的阵法波动。他笑了笑站起身来，转身向屋里走去，身影消失前，一道声音带着笑意传出来：
“一会儿有人找，就说我不在。”
众弟子不解，唯见小徒弟哈哈大笑。
没过一会儿，剩下的三位飞雪峰弟子才算明了。因为风雪狂舞的天地之间，骤然间出现了一团火光，急速地飞向这片房子，最后落在了他们面前。人未落，声音就传了过来：
“司马师伯在哪里？我有要事……咦？西门，你怎么也回来了？”
“当然是在等你，白石师兄。”西门从冰雪上站了起来，走向穿衣风格极其烧包的年轻男子。
他便是姜白石，伏牙山莫歧座下首徒，与眼前的西门卓然一样，同为歧山四杰之一。
姜白石闻言微愣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不为人知的笑意，走过去拍拍西门卓然的肩膀，挤眉弄眼道，“师弟别闹，等师兄我处理完了杂事，再和你饮酒畅谈。”
西门卓然茫然地想，我跟你很熟吗？我怎么不记得跟你饮酒畅谈过？架倒是没少打，而且吃亏的总是我……不对。
“我师父不在。”他拉住趁机准备钻进屋子的姜白石，“师兄，我最近又悟得了一式，请赐教。”
姜白石很是无奈，他知道那个越老越无赖的老人就躲在屋子里，却也知道自己必须得打上一场架才能走进去见他。
“师弟，真的要打？我真的有急事。想打的话，我们完全可以找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再约。”
“就今天，我看这天气就挺风和日丽。”
“好吧”，说着话姜白石将身上狼皮和肩上准备送给师娘穿的雪狞兽毛皮放在一旁的躺椅上，然后转身对着一旁看傻的西门卓然说，“师兄是忙人，所以一式定输赢。走吧。”
说罢仙剑一闪而现，他御着飞剑一瞬远去。而他身后不远处，西门卓然站在流光之上，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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