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卫家】果然不愧为中原大贾,单只【白帝】一地,便开得有三处买卖,而且那生意还都不小。
卫臻笑道:【若沦小弟这三处买卖,最大的虽要算【卫民米铺】,但地方最舒服的,却是【江湖酒楼】。】
刘新笑道:【我只问最近的是哪里?】
卫臻这:【最近的却是‘布庄’了,但那地方……】
刘新笑道:【那地方有床么?】
卫臻道:【自然有的。】
刘新笑道:【有床就好。】
甘宁道:【那地方有酒么?】
卫臻笑道:【自然有的。】
甘宁大笑道:【有酒就好。】
三个人转过条街,便瞧见【卫士布庄】的金字招牌,在朝阳下闪闪发着光,但走到近前,却发现大门竟是紧紧关着的。
卫臻皱眉喃喃道:【越来越懒了……可恨。】
举手拍门,直将门打得山响,门里竟还是寂然无声。
卫臻怒道:【这些奴才莫非死光了不成?】
飞起一足,将门踢得裂了条缝──但这扇门却当真是坚固异常,他这一足力道虽大,还是踢不开门。
但卫臻甘宁却已可从这条裂缝中瞧见里面的情况,只见里面非但无一人影,就是柜台布架上,也是空空的,连一疋布都瞧不见。
甘宁失笑道:【这里非但没有酒,竟连布都没有,卫兄你做的买空卖空的生意,这就难怪会发财了。】
卫臻却已面色大变,强笑道:【这其中必有缘故……必有缘故……】
只见隔壁一家店铺中,早已探出个头来,盯着卫臻瞧了半晌,逡巡走了过来,赔笑道:【三位找谁?】
甘宁笑道:【他找谁?他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你不认得?】
那人笑道:【原来是卫大爷……卫大爷生意太多了,三年也不来一次,在下怎会认得。在下张朝贵,就是卫大爷的邻居……】
卫臻早已不耐,终于截口道:【张老板可知敝店发生了什么事?】
那张朝贵道:【在下也正在奇怪,昨天半夜里,突然来了几辆大车,将贵号里的存货全搬空了,贵号伙计想必是赶着办货,所以……】
他话未说完,卫臻等三人早已匆匆而去。卫臻眉皱得更紧,甘宁却在一旁笑道:【这么好的生意,连存货都卖光了,卫臻你本该高兴才是。】
卫臻沉声道:【若是普通买卖,焉有在半夜里交易之理?我看这其中必有蹊跷。】
刘新亦是双眉微皱,喃喃道:【昨日半夜……半夜……】
三个人又转过两条街,【卫民米铺】的招牌已然在目。
卫臻大步当先,赶了过去,只见这平日生意极是兴隆的米铺,大门竟也是紧紧关着的,门里静无人声。
卫家的米铺,声望卓著,只因卫家的米粮永远是十足兑现的,价格最是公道。
今日,这【卫民米铺】竟关起门了,竟似已不能买卖,这非但显见事态严重,而且也是从所未见的事。
到此刻,甘宁面上也失去了笑容,卫臻更是神情惨变,一步冲到门前,放声高呼道:【守成,开门来。】
门终于开了,开门的是个衣衫朴素,修饰整齐的中年人,瞧见卫臻,谨慎的面容上,立刻露出惊喜之色。
这人正是卫臻的得力臂助,也是他的堂兄卫守成。
卫臻还未等门户大开,便已冲了进去,暴跳如雷,大喝道:【守成,你怎的也糊涂了?这扇门是死也不能关的,你难道忘了,你难道要卫民这招牌毁在你手上?】
卫守成垂手而立,低头道:【我知道,只是……】
卫臻道:【钱粮纵有不便,但凭咱们的信誉,也可向人调动,何况,我知
道店里至少还有几万石存着,咱们今年卖出的,也不过如此。】
卫守成垂首道:【我知道,但……唉!这次非但咱们店里存的米粮全都被人取走,就连城里可以调动之处,我也全部调动过了。】
卫臻变色道:【咱们店里哪有这么大的户头?除非是有人存心拆台,将咱们开出去的米粮全都买去,但我也想不出谁会这样做。】
卫守成道:【倒没有外人来拆咱们的台。】
卫臻道:【既无外人,却又是怎么回事?】
卫守成苦笑道:【来买粮食乃是甄小姐。】
卫臻愣了一愣,倒退三步,扑地坐到椅上,喃喃道:【她……又是她。】
卫守成道:【这位姑娘来买米,我敢不给么……她非但将粮食提走,连布店的绸布,也全被她搬空了。我刚一问她,她将眼睛一瞪,要揍人。】
卫臻跌足道:【这位姑奶奶,当真害煞人了。】
甘宁刘新在一旁也不禁为之动容。
刘新忍不住问道:【她可是亲自来的?】
卫守成道:【她若不亲自来,我也没这么容易……】
甘宁道:【她一个人来的?】
卫守成瞧了瞧他那种模样,虽不愿回答,又不敢不回答,爱理不理地点了点头,懒详洋道:【嗯一个人。】
甘宁道:【她一个人搬得动?】
卫守成冷冷道:【有银子,还愁雇不着马车?】
卫臻不住叹息,不住跌足道:【这丫头,我早知她是个闯祸精,如今她弄得这许多银子,再加上个张富,唉!可更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来了。】
卫守成苦着脸道:【要银子还有可说,但她拿去那些布……唉,可真不知道她是要干什么了。她一天纵然要换八十件衣服,可也用不着那许多布呀。】
甘宁苦笑道:【张富的行事虽是人所难测,这位姑娘的行事却更叫人莫测高深,我甘宁倒当真佩服得很。】
卫守成突然大叫道:【原来你就是甘宁!】
甘宁又吃了一惊,道:【不错,我就是甘宁,你……你怎样?】
卫守成吐了一口气,赔笑道:【没有怎样,只是……只是甄小姐留下封书信,要我交给一位甘宁甘大侠,我想不到便是阁下。】
甘宁笑道:【你自然想不到,我本来就没有大侠的模样。】
卫守成不敢再多话,自怀中摸出封书信,道:【甄小姐再三叮咛,这封信只能交给甘大侠一个人,只能让甘大侠一个人看,否则……她就要对我不客气。】
甘宁道:【你竟如此怕她。】
卫守成脸红了,讷讷道:【我……我……】
甘宁大笑道:【你也莫要不好意思,告诉你,非但你怕她,我也怕她,这里的人,简直没有一个不怕她的。】
接过书信,瞧了瞧,面色立刻变了,再也笑不出来。
卫臻忍不住问道:【信上写的是什么?】
甘宁瞧了瞧刘新,摸了摸头,道:【这……】
刘新笑道:【莫非信上有话骂我,你不便让我瞧。】
甘宁苦笑道:【咳……这……咳咳……】
刘新道:【你究竟是个老实人.她明知你会将信拿给我看的,所以在信上骂我,为的正是要让我瞧见。】
甘宁叹道:【这封信除了骂你之外,还有更惊人的消息。】
那封信上写的是:
大哥:小妹自张富口中探出,阉党魁首已然重出江湖,行踪似在汉中附近,大哥千万留意。
刘新刻薄寡情,假仁假义,大哥不可与之交友,否则终有一日被他所弃。这消息也切莫告诉他,让他上当吃苦去,小妹最是开心。
小妹甄甄敛衽拜上
卫臻瞧完了信,苦笑道:【我若不认得她的字,当真要以为这封信是个野男人写的,唉!这哪里像是闺阁少女的词句。】
甘宁笑道:【但词句倒也通顺,就和她说话似的。】
突然想起她种种可恶之处,立刻失去笑容,大声道:【她平日说话本就不似少女,倒和强盗差不多。】
刘新面色凝重,沉声道:【无论她写的词句如何,这消息总是惊人得很,‘阉党魁首’竟骤然入关,你我委实不可不分外留意。】
甘宁拍案道:【他入关最好,咱们不是本来就想找他么?如今他既然已送上门来,岂非省了咱们许多麻烦。】
刘新叹道:【但事情哪有如此容易。】
甘宁道:【有什么不容易,咱们既已知道他行踪……】
刘新截口道:【你我纵然已知他行踪,但张富下落不明,甄荣心意未测……】
甘宁大声道:【这些事都可暂时放在一边的。】
刘新苦笑道:【这些事纵可暂时放在一边,单就凭你我三人,是否能胜得了他?何况他门下客也无一不是绝顶好手,你我岂能轻视。】
卫臻立刻接道:【正是,久闻‘阉党魁首’手下,非但四大使者武功惊人,随行太保,亦无一弱者……】
甘宁大叫道:【原来你们都怕了他,好!好……他未来之前,人人都要找他,他真的来了,大家却唯恐逃得不快。】
刘新微笑道:【谁说要逃了?】
甘宁道:【既然不逃,咱们就到汉中去。】
刘新沉吟半晌,缓缓道:【汉中之行,固然已是势在必行,但你却要答应我一件事。】
甘宁喜道:【我几时不答应你的事了?】
刘新道:【好,到了汉中,纵然见着‘阉党魁首’一行人众,但未得我同意,你切切不可轻举妄动,胡乱出手。】
甘宁拍掌道:【好,就一言为定。】
卫臻道:【小弟也……】
刘新道:【卫兄还是不去的好。】
卫臻微微一笑,道:【小弟虽然胆小,却非畏事之徒……】
刘新道:【小弟怎敢将卫兄当作胆小畏事之徒,只是‘阉党魁首’此番挟雷霆之势而来,小弟与猫兄此去不过只是聊充探卒,决胜之事,绝无如此轻易,卫兄若能留守此间筹谋调度,小弟便可免去后顾之忧。何况,甄荣与张富的行踪消息,也有待卫兄在此留意探询,否则小弟又怎能放心得下?】
卫臻沉吟半晌,道:【既是如此,小弟只得遵命。】
甘宁摩拳擦掌,仰天笑道:【阉党魁首呀阉党魁首,我甘宁总算能见着你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否生得有三头六臂,究竟有什么惊人的手段!】
汉中,古来便是豪强出没之地,那雄伟险峻的山峦中,也不知造就了多少个叱咤江湖的英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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