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已没有别人,不知何时,张夫人也轻轻依偎在刘新怀里,佳肴美酒,朦胧的灯火,绝世的美人……
刘新似乎已有些醉了。
张夫人方才若是圣女与****的混合,那么,此刻她圣女的那一半便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她春笋般的纤纤玉手,轻弄着刘新的鬓角,柔声道:【还有个人叫楚鸣琴,不但长于制酒,还长于调酒,他能将许多不同的酒调制在一起,调成一种绝顶的妙味,那成色分量,也是丝毫差错不得的。几种普通的酒给他一调,滋味就立刻不同了。】
刘新笑道:【想来此人也是位雅士。】
张夫人道:【我以重金聘来了这二人,要他们到祁山麓,去开了家‘极乐世界’,这‘极乐世界’中不但有佳茗美酒,园林之胜,还有自江南选去的二十多个绝色美女,以清歌侑酒,妙舞迎春,自然,必要的时候,还可做别的事。】
刘新大笑道:【妙极妙极,单只这‘极乐世界’三个字,已足以将‘欢喜佛’诱去,何况那其中的佳茗美酒少女,也无一不是投其所好。】
张夫人微微笑道:【所以他去年秋天,就等不及似的入关了一次,在‘极乐世界’中一住半月,几乎连走都舍不得走了。】
刘新笑道:【我若去了那里,只怕也舍不得走了。】
张夫人媚笑道:【你不会的,那里没有我。】
于是,屋子里面有盏茶时分都没有说话的声音。
然后,张夫人轻轻道:【再有十天,你就能见着他了。】
刘新道:【十天……十天……这十天必定长得很。】
张夫人道:【你要记住,‘欢喜佛’‘欢喜王’‘极乐佛’这些,都是别人替他取的名字,你见着他时,切莫如此称呼他。】
刘新道:【我该如何称呼他,叫他‘老前辈’不成……哎哟。】
【哎哟】一声,是为了什么,会心人都明白的。
又过了盏茶时分,张夫人轻笑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并不是我以前想的那种好人,我……我得要染香看着你才行。】
刘新笑道:【你不怕染香‘监守自盗’,哎哟。】
又是【哎哟】一声。
刘新呀刘新,你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谁能了解你?你难道对天下任何事都不在乎不成?
于是,又过了盏茶时分。
张夫人缓缓抬起手,白玉的手,碧玉的酒杯。
酒杯举到刘新唇边,张夫人幽幽道:【我有一罇酒,欲以赠远人。愿子留斟酌,叙此平生亲。……】
其实,祁山还在关内。
自西北的名城到祁山的这一百多里路,放眼望去,俱是荒山穷谷,虽是春天,也没有一丝春色。
但过了山城榆中,将抵祁山麓,忽然天地一新,苍翠满目,原来造物竟将春色全都聚集到此处。
但这里还不是兴龙。
祁山之西,还有座高山名笔云,两山间一条小河,天然的形成一道鸿沟,两山间吊桥横贯,其名曰【青萝一线】,其势亦如【天地一线】。
笔云山挺秀拔萃,超然不群,曲折盘旋,殿宇栉比,但岩洞太多,庙寺也太多,反而夺去了山色。
这正如农村少女,身穿锦衣,虽美,却嫌俗。
而祁山龙首,那雄浑的山势,却如气概轩昂的英雄男儿,顶天立地,足以愧煞天下的庸俗脂粉。
极乐世界,便在两山之山麓。
那是一座依着山势而建的园林,被笼罩在一片青碧的光影中,小溪穿过园林,绿杨夹道,幽静绝俗。
骤眼望去,除了青碧的山色外,似乎便再也瞧不见别的。但你若在夹道的绿杨间缓步而行,你便可以瞧见有小桥曲栏,红栏绿波──你便可瞧见三五玲珑小巧的亭台楼阁,掩映在山色中。
这是少女鬓边的鲜花,也是英雄巾上的珍珠。
黄昏。
夕阳中山歌婉约。
两个垂髫少女,面上带着笑容,口里唱着山歌,脚下踏着夕阳,自蜿蜒曲折的山道上,漫步而下。
她们手中提着小巧而古雅的瓦壶,壶中装满了新汲的山泉,她们的心中都装满了春天的快乐。
她们穿着嫣红的衣裳,她们的笑靥也嫣红,嫣红的少女漫步在碧绿的山色中,是诗,也是图画。
她们的眼中发着光,像是正因为什么特别的事而兴奋着。左面的少女眼波如春花,右面的少女眼瞳如秋月。
【春花】忽然停住了歌声,咬着嘴唇,微笑着,眼波像是在瞧着夕阳山色,其实却什么也没有瞧见。
【秋月】瞟了她一眼,突然娇笑道:【小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春花道:【哦……你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秋月笑着拧她,春花笑着讨饶。
秋月的手,突然伸进了春花宽大的袖子里,春花便笑得直不起腰,喘息着道:【好姐姐,饶了我吧。】
秋月也在喘息着,道:【要我饶你也行,只要你老实说,是不是在想他?】
春花眨了眨眼,道:【他……他是谁?】
秋月的手又在春花袖子里动了,道:【小鬼,你装不知道。你敢?……】
春花大叫道:【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们秋月姐姐嘴里的‘他’,就是那……那位今天早上才到的公子。】
秋月道:【再说,你是不是在想他?】
春花道:【是……是,你……你的手……】
秋月道:【既然说了老实话,好,我饶了你吧。】
春花喘息着,面靥更红得有如夕阳。
她放下瓦壶,坐在道旁,娇喘吁吁,媚眼如丝,全身上下像是已全都软了,软得没有一点力气。
春花瞟着她,轻笑道:【小鬼,瞧你这模样,莫不是动了春心吧?】
秋月咬着嘴唇,道:【还不是你,你……你那只死鬼的手……】
春花咯咯笑道:【我的手又有什么,要是他的手……】
说着说着,脸也突然飞红了起来──春天,唉,春天。
春花轻轻道:【那位公子……唉,有哪个女孩子不该想他,只要瞧过他一眼,有哪个女孩子能忘得了他……】
她的语声如呻吟,她睁着眼睛,却像是在做梦。
她梦呓般接着道:【尤其是他的笑……秋月姐,你注意到他的笑了么?真要命,他为什么会那样笑?我只要一想到他的笑,我……我就连饭也吃不下了。】
秋月道:【他的笑……我可没留意。】
春花道:【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你替他倒茶的时候,他瞧着你笑了笑,你连茶壶都拿不稳,溅了一身,你以为我没瞧见。】
秋月的脸更红,颤声道:【小鬼,你……你……】
春花道:【你又何必害臊?像他那样的男人,莫说咱们,就连咱们的春娇阿姨,她见过的男人总有不少了吧,但一见他,还不是要着迷。】
秋月终于【噗哧】一笑,道:【我看她简直恨不得……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去似的,害得咱们的李大叔脸都青了。】
春花喃喃道:【我没见着他时,真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可爱的男人,他那笑,他那眼睛,他那懒洋洋,什么事都不在乎的神情……唉,简直要人的命。】
秋月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只可惜人家已是名花有主了。】
春花道:【你是说那个叫什么‘香’的姑娘?】
秋月道:【嗯,染香。】
春花撇了撇嘴,道:【哼,她怎么配得上他?你瞧她那张嘴,一早到晚都翘着,像是觉得自己很美似的,其实,我一见就恶心。】
秋月道:【但她的确很媚……】
春花道:【媚什么,左右不过是个骚狐狸……】
突然站起身,扭着腰,道:【咱们姐妹哪点不比她强,尤其是你,你……你那两条腿,保险他一瞧就要着迷,就要发晕。】
秋月红着脸啐道:【小鬼,你几时瞧过我的腿了?】
春花咯咯娇笑道:【那天,你正在洗澡的时候,我……我在外面偷偷的瞧,瞧见你正在……正在……哎哟,那样子可真迷人,我眼福可真不错。】
秋月【嘤咛】一声,扑了过去,春花提起那瓦壶就逃,两人一追一逃,跑得都不慢,壶里的水,却未溅出一滴。
这时,山坡下密林中,正有一男一女两人在窃窃私语,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小,像是生怕被人听到。
这男的乃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打扮得却像是个少年,宝蓝的长衫,宝蓝的头巾,头巾上缀着块碧绿的翡翠,腰边系着条碧绿的丝绦,丝绦上系着个碧绿的鼻烟壶,长长的身材,配着长长的脸,两只眼睛半合半闭,嘴里不断地打呵欠,像是终年都没有睡醒。
那女的已徐娘半老,风韵却仍撩人,眉梢眼角,总是带着那种专门做给男人看的荡意。
夕阳下,她看来的确很美,但这种美却像是她专门培养出来对付男人的武器。她纵然是花,也是人造的。
她眼波四转,正在窥探四下可有别人。
他却只是不断地在打呵欠,懒懒道:【人家正想打个盹歇息歇息,你却巴巴的将我拉到这里。咱们老夫老妻,难道也要官盐当作私盐,在这儿来上一手不成?】
那妇人脸虽未红,却装出娇羞之态,啐道:【你一天到晚除了尽想这种事,还知道什么别的?】
那男的斜着眼笑道:【这种事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总是要么?昨天晚上,我已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你还要……】
那妇人跺着脚道:【我的好大爷,人家都急死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那男的皱眉道:【你有什么好急的?】
那妇人道:【你要明白,你现在已经是饭来张口,钱来伸手的大少爷,你现在吃的喝的穿的,都要仗着别人。】
那男的笑道:【但咱们过得也不错呀。】
那妇人道:【就是因为过得不错,所以我才着急。你难道不想想,那姓刘的来这儿是干什么的?他不远千里而来,难道是为了来玩玩么?】
那男的又打了个呵欠,道:【来玩玩为什么不可以?】
那妇人道:【唉!你真是个天生的糊涂少爷命。】
那男的嘻嘻笑道:【我要是不糊涂,也不会娶你了。】
妇人跺脚道:【你要是不糊涂,那万贯家财也不会被你糟蹋光了!你难道还瞧不出,那姓刘的此番前来,正是张夫人要他来接管这‘极乐世界’的,所以,咱们一问他来干什么,他总是支支吾吾,敷衍过去。】
那男的怔了怔,摇头笑道:【不至于,不至于……】
妇人恨声道:【咱们过的那几年苦日子,你难道忘了……我可忘不了,我也不想再过了。他既然要来砸我们的饭碗,咱们好歹也得对付对付他。】
那男的笑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瞧那姓刘的,决不是这样的人。】
妇人道:【你会看人?你会看人以前就不会被人家骗了。你若不想法子对付他,我……我可要想法子了。】
那男的打了个呵欠,鼻涕眼泪都像是要流出来了,一面摸出鼻烟壶,一面笑道:【好!我的玉皇大帝,你要想法子对付他,你就去想吧,无论什么法子都没关系,只要不让我戴绿帽子就成。】
妇人伸出根尖尖玉指在他的头上轻轻一戳,娇笑道:【你呀!你本来就是个活张八。】
那男的一撮鼻烟吸下去,精神就像是来了,突然一把搂过那妇人的细腰,咬着她的脸道:【我这么厉害,你还有让我当张八的力气,我要是喂不饱你这骚狐狸,我还是风流李大少么?】
他抱着那妇人就往地下按,那妇人荡笑着轻轻地推,颤声道:【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不……】
嘴里说不要,一只手却已由【推】变成了【抱】。
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过来。
那妇人这才真推了,道:【秋月和春花来了,还不放手。】
那李大少喘着气道:【那两个小浪蹄子来了又有什么关系?她们反正也不是没瞧过,来……来快一点……】
那妇人却蛇一般,自他怀里溜了出去。
春花和秋月也瞧见他们了,追的不再追,逃的也不再逃。那妇人拢着头发从树林里走出来,轻声叱道:【疯丫头,叫你们提水,你们疯到哪里去了,到现在才回来。】
春花咬着嘴唇笑道:【春娇阿姨,是秋月姐欺负我。】
秋月叫道:【哎呀!小鬼,还说我欺负她!她老是说疯话,还说……】
李大少已负着手走出来,寒着脸道:【说什么?】
秋月悄悄一吐舌头,垂首道:【没什么。】
李大少道:【没什么还不快去烹茶。】
春花眨了眨眼睛,道:【我知道大爷为什么生气,只因为咱们扰乱了大爷和阿姨的……】
话未说完,娇笑着撒腿就跑。她再不跑,就要吃李大少的【毛栗子】了
过了这树林,通过一道小桥,便是三间明轩,绿板的墙,紫竹的窗帘,帘里已隐隐透出了灯光。
门是关着的,门里也没有声音。
秋月和春花跑到这里,脚步又放缓了。
春花咬着嘴唇,盯着那扇门,悄声道:【你瞧,晚饭都还没吃,就把门关上了,你说他们在干什么?】
秋月红着脸道:【骚狐狸,真是骚狐狸。】
春花轻笑道:【你也莫要骂她,若换了是你陪着刘公子,只怕你门关得更早……若换了是我,三天三夜不开门也没关系。】
秋月咯咯笑道:【小鬼,你连饭都不吃了么?】
春花道:【吃饭?吃饭有什么意思?】
她蹑着脚尖,轻轻走过去。
秋月道:【小鬼,你……你想干么?你想偷看?】
春花用手指封着嘴,悄声道:【嘘!别出声,你也来瞧瞧吧。】
秋月脸更飞红,道:【我不,我才不哩。】
她嘴里说了两个【不】,脚却往窗子走了五步。
突然,门开了。
一个轻衫薄履,微微含笑的少年走了出来,笑道:【我还当是野猫呢,原来是两位姑娘。】
春花和秋月整个人都呆了,身子呆了,眼睛也呆了,身子木头似的停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瞧着他。
那少年笑道:【水提累了么?可要我帮忙?】
秋月道:【多……多谢刘公子,不……不用了。】
那刘公子道:【晚饭好了,还得烦姑娘来说一声。】
秋月道:【是……】
突然转过身子,飞也似的跑了。
春花自然跟着她,两人又跑出十多丈,春花道:【你……你跑什么?】
秋月道:【我受不了啦,他……他那样瞧着我,我若再瞧他一眼,就要晕过去了。】
春花叹道:【你在他面前好歹还能说话,我却连话都说不出了!你快要晕过去,我……我简直早已晕过去了。】
刘公子,自然就是刘新。
刘新微微笑着目送她们远去,微笑着关起了门,于是屋子里又只剩下他和斜倚在绣榻上的染香。
染香已打扮得更美了。
那华而不俗的打扮,她那柔软而舒服的衣衫,她那懒散的神态,就像是个天生的千金小姐,富家少奶奶。无论是谁,做梦也不会想到她竟是别人的丫头,就连她自己,似乎都已将这点忘了。
此刻,那纤巧的染着玫瑰花汁的脚趾,正在逗弄着一只蜷曲在床角,长着满身白毛的小猫。
她的眼睛正也像猫似的瞪着刘新,故意轻叹道:【你瞧那两个小丫头,已经快要为你发疯了。你还是今天早上才来,若是再过两天,那还得了?】
刘新道:【哦!】
染香瞧着他那懒散的满不在乎的微笑,突又长叹道:【其实,我也快为你发疯了,你可知道?】
刘新道:【哦!为什么?】
染香道:【只因为你……你实在是个奇怪的男人。】
刘新笑道:【我自己却觉得我正常得很,哪有什么奇怪之处?】
染香道:【你若不奇怪,世上就没有奇怪的人了。】
刘新道:【我怪在哪里?我的鼻子生得怪么?我的眼睛长得怪么?我的眉毛难道生到眼睛下面去了?我……】
染香道:【你的鼻子眼睛都不怪,但你的心……】
刘新道:【我的心又有何怪?】
染香道:【人心都是肉做的,只有你的心是铁做的。】
刘新笑道:【我莫非吞下了秤锤?】
染香道:【我问你,你的心若不是铁做的,为什么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未和甄姑娘打一个?这简直连我都要为她伤心。】
刘新道:【既是非走不可,打个招呼又有何用?这招呼留着等我回去时再打,岂非要好得多么?】
染香眨了眨眼睛,笑道:【算你说得有理,但……但这一路上,你竟能始终坐在车子里,连瞧都不往窗外瞧一眼。你若不是铁心人,怎忍得住。】
刘新道:【我若往窗外瞧一眼,若是瞧见了什么与我有关的人,只怕就来不了此地,所以我只好不瞧了。】
染香道:【好,算你会说。但……但这一路上,我睡在你身旁,你……你……你竟连动都不动,你的心不是铁做的是什么?】
刘新大笑道:【我不动你,你动我岂非也是一样?】
染香红着脸,咬着樱唇道:【我动你有什么用?你……你简直像是个死人,你……你……你简直连这只猫都不如……】
她脚尖轻轻一踢,那只猫果然【喵呜】一声,窜进她怀里。染香道:【你为什么不学这只猫?】
刘新笑道:【学不得,这只猫是雌的。】
染香一翻身坐起来,大眼睛狠狠盯着刘新。
她盯了半晌,却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刘新呀刘新,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真不懂。】
刘新笑道:【连我自己都不懂,你自然更不懂了。】
染香叹道:【像你这样的人,我真不知道夫人怎会对你放心。】
刘新大笑道:【她不放心的,该是你。】
染香恨声道:【你莫要说这样的话,你会真的爱她?哼,我不信,你一定在骗她,总有一天,我要揭穿你。】
刘新道:【她若骗了我,你可愿揭穿么?】
染香道:【她骗了你什么?】
刘新道:【阉党门下那个不男不女的使者,明明已带着韩莹一起逃了,她为何还要说是仍被她囚于阶下?难道她故意要这人在欢喜佛面前揭穿我的秘密?难道她本意只不过是要我和欢喜佛拼个死活?】
染香面上居然未变颜色,悠悠道:【你想得倒真妙,但却想错了。】
刘新笑道:【错在哪里?】
染香道:【你不是很聪明的么?】
刘新道:【聪明的人有时也会很笨的。】
染香道:【那阴阳人虽然逃了,但夫人可没有骗你,她说那阴阳人已永远见不着欢喜佛的面,就是见不着了。】
刘新道:【既已逃出,怎会见不着?】
染香缓缓道:【逃出来的人,也是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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