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载爱恨难消,目送秋光人易老。
十二时魂牵梦扰,断鸿声里夕阳少。
上一章讲到,“白衣红绳脚镣二货”要对我下黑手,有幸得到莫名金光相助,并在最后时刻三叔发现了我,运用独门秘术将我救出白薯窖。
三叔并不找路走,而是沿着一条直线向村子猛跑,遇到两三米的沟壑或者数米高的灌木从,都是“嗖---”的一下直接跳过去。这一路的急速狂奔并无过多言语,只有呼呼地风响在耳边回荡。经过刚才的种种变故和极度的恐慌,现在的我突然松懈了下来,只觉得困倦之意,如同潮水一样席卷而来,要不是三叔再三交代不准睡觉,我真想大睡它个三天三夜。
我家住在村子的最北面,不一会功夫就到了大门口,远远望见我家里仍然是灯火通明,院里有人影在来回不停的走动,三叔边跑边喊道:“嫂子,快准备热水,娃子找到了!”。
“哎!---”,这答应的人就是我妈,她显然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三叔喊话的意思,只是机械性的答应了一声。可嘴里还不断的重复着:“准备热水,娃找到了,准备热水,娃。。。什么,娃找到了,我的娃找到了!。。。”,后面的声音越来越颤抖,简直是欢笑中交融着哭泣,哭泣中饱含着焦急。
“我叫你跑,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馋,偷苹果。。。!”母亲快步迎着三叔跑来,直接抡圆了胳膊就要打我。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正拍到了三叔的胳膊上,原来三叔怕我再受惊吓,在母亲出手的那一刻一个侧身,结结实实的替我挨了这一下。
“嫂子,娃受伤了,赶快准备点热水,大哥和那老爷子听到我的“啸声”估计很快就会回来”三叔又说了一遍。
老妈这才又嘴里重复道:“烧水,烧水。。。”便立马向西屋走去,走了四五步后猛地想起厨房在东屋,又迅速折返回向东屋,这慌乱的过程唯一不变的是,眼神始终没有离开三叔怀里的我,直到进入厨房还不住的回头张望。刚刚看到老妈红肿的双眼,心里一震的不好受,平时老妈是一个做事情很有条理的人,也许是今天我的突然失踪,让她彻底的方寸大乱吧。
随着我妈身后跑过来的还有英子和瘦猴这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英子头上的两个“朝天揪”,一个倔强的立着,而另一个已经完全趴下了,小脸上一道道的泪痕还没有干,就又有新的泪水涌出。瘦猴的左脸不和谐的肿着,并有四根红红的指印,表情既是委屈又有担心,撅着个嘴,样子非常的滑稽。
“别碰子鸿!”见他们两个围了上来三叔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
然后抱着我向正房走去,把我放到火炕上以后(北方农村很少睡床都是火炕),便转身对跟进来的瘦猴和英子说:“玉英去帮着你大娘烧水,赐侯你去守住大门口!除了你大伯和那爷爷谁都不能让进来”。三叔的话具有绝对的权威,英子和瘦猴都乖乖的领命去了。
那玉英是英子的本名,瘦猴叫金赐侯,我的名字叫王子鸿。三叔是瘦猴的老爸,因为瘦猴小的时候总是闹病,所以按着老一辈的方法,瘦猴把三叔改口,不叫爸爸,而改叫叔叔,管三婶叫婶子。
我们三家都是在旗的满族人,我是镶黄旗的,祖姓虎尔哈氏,在辛亥革命以后改姓王,瘦猴是正白旗的,祖姓是瑚尔哈喇氏,后改姓金,英子祖姓是鼎鼎有名的叶赫那拉氏,后改姓那,是镶蓝旗的。我和瘦猴是上三旗的,英子属于下五旗。
“八旗”是由努尔哈赤为了方便军事上的统一管理和灵活调动而建立的,各旗下设都统、协领、参领、佐领和各种尉官等职位若干。而我们三家的祖上都是世袭的“佐领”,主要掌管旗内祭祀、推算、祈福、请神之事。清朝灭亡以后一直生活在东三省,日本人侵占东三省以后才逃难迁到承德,最终落脚在承德一个叫水泉沟的小山村里面。
在最开始迁出东三省的时候,是八旗的“佐领”统一行动的,后来听英子的爷爷说,因为躲避日本人的追捕而最终走散了,剩下我们三家流落到此,其余五家业已失去联系。每每说起这段往事,那爷爷都不免黯然伤神,闷闷不乐,显然以前的恩恩怨怨并不是想象中的这样简单,但是他又在刻意的避而不谈。
满族的宗教信仰总体属于萨满教,当然清朝时期又融入了道教和佛教的一些理论和思想,形成了极具特色的宗教文化。而我们三家也是这种特殊信仰和宗教理念的稀有坚持者之一。三家都有自己的像图腾一样的守护神,我家的是“银花婆婆”,瘦猴家的是“黄三爷”,英子家的是“兔儿奶奶”。
当然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初的时候,这些东西还是相对较敏感的,所以三家里规定,只有到自家孩子十二岁生日以后,才可以一点一点的传授这些,更不用说随便向三家以外的人泄露或者显示这些了。
并且三家向来行事一直非常的低调,街坊邻居从没有人知道我们真实的身份。之所以是十二岁,是因为十二岁对人来说是一个坎,只有过了这个坎也就是说明你的命理已经硬了,不再会轻易的夭折,北方人也管十二岁生日叫做“圆索”。我当时才九岁,这些都是平时我爸爸和三叔他们谈话的时候偷偷听来的。后来我也仔细琢磨过,也许是大人怕孩子十二岁以前年龄太小,口无遮拦的出去乱说,所以才立下这么一条“类似冠冕堂皇”的规矩。
此时的我处于一种非常奇幻的状态,三叔的法术结成一个银白色的薄膜,把魂魄包裹在离躯体一尺高的空间内。空中的我和躯体之间的感觉是既熟悉又陌生,想进入躯体但是总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极力的排斥着。不过现在的我却能看见,任何人的头上和肩上都点着三根蜡烛,只是颜色和火焰的大小不一样。
老妈的是土黄色的,光芒柔和。三叔的是银白色的,光芒闪耀并且健壮,瘦猴也是土黄色的,只有英子的蜡烛颜色非常特别是绿色的,发出一种让人一看就非常舒服的光芒。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院子里突然传来瘦猴的喊声:“那爷爷和大伯回来啦!”。话音还没有喊完全,只感觉人影一闪,那爷爷和老爸已经站在火炕旁边。那爷爷六十多岁,花白的头发上带着一顶老军帽,脸上皱纹深陷,愁眉紧锁,稍微有点驼背,身上穿了一件洗的发白的灰色中山装,当然最标志性的还是永不离手的黄铜锅、玄铁杆、白玉嘴的旱烟袋。干练的老爸是寸头,铁黑色的脸,同样愁云密布,身上是粗布的衬衫和青黑色的裤子,脚上穿着老妈缝的千层底。这时我注意到,老爸肩上的蜡烛是也是火红色的,那爷爷的和英子的一样是绿色的。
那爷爷迅速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褐色小瓶,拧开封口,从里面倒出一滴晶莹剔透液体,抹在双眼下眼皮上,把小瓶递给老爸的同时,口中低声念了一句咒语。老爸接过小瓶子后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只见那爷爷和老爸看我的表情越来越沉重,这样的沉默大概有一分钟左右时间。一直不开口的三叔突然说道:“魂烛丢了一根,并且少了一魄,我去迟了一步!”。那爷爷叹了一口气,老爸则说到:“老三别自责了,是这孩子的命。。。”从老爸的口气中明显能听出嗓音有些颤抖,以至于后面的话基本上都听不太清。
“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请“冥差”来问问,要是在他们手上,多烧些纸钱走走关系,肯定能要回来,这事情不能再拖,必须在鸡叫三遍前完成,如果完不成那子鸿这娃子就完。。。。。”那爷爷说道。
话音未落,只听得那爷爷和老爸身后“当啷-----”的一声巨响,屋子立马飘起了雾气。原来是老妈和英子正端着一大铜盆热水走到屋门口,听见那爷爷的话,老妈情绪突然激动,手中的铜盆把持不住,一下子就落到了地上。只见老妈脸色惨白,双手发抖,完全没有理会被热水烫伤的腿部,直接就要瘫软到地上。
爸爸上前一把扶住老妈,嘴了不停的说着:“孩儿他妈,没啥大不了的,这里交给我们吧,儿子会没事的。。。。。”。说着便把她搀扶到东屋去了,英子也很懂事的帮着扶住我妈的手臂,一并跟了过去。
看到昏倒的老妈,那爷爷对三叔说道:“事不宜迟,金家侄子,我两个现在就请冥差!” “我做灵媒!”三叔又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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