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过完,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安连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感。她越来越爱校园这片净土仙地了。钟世臣心里比谁都盼望着开学,来到学校之后他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找安连?理由?身份?目的?
每个人的生活都回到原样,节奏不紧不慢,一天一天地过着。
钟世臣的心始终压着,一个人在操场上带着耳机却没听音乐地走着。看着女生宿舍楼的窗灯亮着,他笑一下继续一个人的安静念想。张岚赶过来和他并排走着,也没说什么话。
“我想一个人走走,谢谢了!”
“没关系的,我不会影响你什么。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张岚平静地说。
安连也是听着音乐到操场散步,走着走着,迎面地看到钟世臣和张岚。没办法躲开,她微笑一下,仅一秒,立马转移了视线。钟世臣看着身穿浅紫色的长裙,侧扎发的安连,眼神面容和他脑海中的不曾有丝毫异样。他有点反应不过来地惊异,没想到会遇到她,更没想到会在和张岚一起的情况下遇到她。他拔下没有音乐的耳机转身准备叫住安连,却被张岚抓住了胳膊拦下了。安连刻意把音乐的声音开到最大,她宁愿吵着自己也不想听到身后会有什么样的谈论。
“你怎么还不清楚!她不喜欢你!”张岚第一次对钟世臣发火。
“你怎么还不清楚!我不喜欢你!”钟世臣眼神急切地看着安连走的方向。
这句话,张岚真的伤心了。“我不是非得缠着你,非你不可!只是……我放开了,那个人一定得对你好!她呢?你对她怎么样谁不知道!她领情吗?”
“她心里都知道,她不是自私的人!”
“她不是自私的人,你是!你只会对你喜欢的人好,喜欢你的人你却一直忽视!”
钟世臣冷静了下来,看着张岚。“我们俩不合适!”
“我们俩不合适!你们俩合适吗?”
“合适!”
“你知道什么是距离吗?不是那些狗屁诗歌里写的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距离,是一个人在你心里,却不在你的生活里!”
“她在我的生活里!”钟世臣坚定地说。“早上醒来我想到的第一个人是她,晚上睡觉我想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她,白天上课看书吃饭,我想到的人都是她。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生活!张岚……距离是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其实你一点都不懂我。我要的,仅仅是对她好。”
张岚转身跑出了操场,她哭了,被钟世臣的话感动了,也被自己感动了。钟世臣说的,何尝不是她想说的!张岚要的,也仅仅是对钟世臣好。
临睡前,安连翻开诗词,正好看到晏殊的《浣溪沙》,读着那句“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她不由地苦笑了。“不如怜取眼前人”?珍惜这回事和远近无关。若是珍惜,皎远如月也定能建一座近水楼台;若是不珍惜,即使是向阳花木也难逢一春。懂不懂得珍惜亦和失去与否无关。都没死过,却知道珍惜自己的命!一切,只归于对那个人的感情罢了。
中午,安连和李咒冰在拥挤中下楼,李咒冰捡到一个男生的钱包,身份证、图书证、饭卡都在里边。“‘王聿必琢’?这个人的名字好奇怪!”李咒冰疑问地看着。“这个字不读律,读玉!”安连的话刚说完李咒冰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接着就回头对安连说,她有事得先走,让安连一个人去吃饭,并匆忙地把那个钱包也塞到安连手里。安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得笑笑让李咒冰先走。看着手里的钱包,安连想既然在这里捡到,那个人肯定会回来找,就站在原地等着。十分钟左右,一个一身黑衣服的男生就风疾火燎地出现,他抬头看看站在楼梯扶手旁的安连,又看看安连手中拿着的钱包,长舒了一口气,笑着走向前去。
“同学你好,这个钱包是我的,我叫…。。”
“给!”没等他把话说完,安连就把钱包递给他了。“这里面有你的身份证,这个钱包是你的。”
“太谢谢了!”
“没事!是我一个朋友捡到的,她有事先走了,我没什么事就在这儿等了一会儿。”
“不管怎么样,太谢谢你们俩了。身份证丢了就麻烦了。我不是本地人,补办证件还得回老家。”
“哦!你的名字应该是你的爷爷或者外公起的吧!他还应该受过很好的教育。‘王聿必琢’。聿字是古汉语中的助词。聿字助王就是‘玉’。‘玉不琢,不成器。’玉必琢,玉一定成器。从名字就能知道你家人对你的期望一定很高!”安连一边说着一边下楼。
“你是不是认识我?简单的几句话把我的家庭情况说的差不多了!我的名字是我爷爷起的,他原来是大学里的文学教授。我第一次遇到能明白我名字的人。知音哪!”王聿必琢惊喜地说。“我请你吃饭吧!难得遇知音。也谢谢你把钱包还给我。”
“太客气了,不用请的。我一个朋友在她们教室等我,我得过去找她了。先走了。”安连停住本该连续下楼的步子,转向朝教学楼走廊方向离去。王聿必琢笑着拿着钱包下楼。安连一直穿过走廊从另一个小出口走了。
错过,是一种残忍的巧合。教学楼下,还站着钟世臣。他一直没等到安连。他宁愿等一场空也不愿打草惊蛇一般地打安连的电话。他怕她更加逃避。
接到南君的电话知道江枫要调去北京工作的时候,安连的心像被砸在地上又弹起一般地起落着。那一夜,她失眠了。
初秋的夜晚凉着每个人不同的心事,沉寂如月。
王聿必琢很快就问出来安连是哪个系哪个班的,便提早地等在了教室门口。安连正因为江枫要去北京的事而忐忑着,无心理会其他,看到王聿必琢在门口等,没等他开口说话便冷冷地说:“我有男朋友了。”听到安连这么干脆的一句话,王聿必琢还是笑笑,深深地点点头便离开了。
每个人一生中都遇到那么多人,擦肩而过的、相逢一笑的、相识不相知的、相望不相亲的,都是过客。王聿必琢这种类型的就是善良的过客,不纠缠,不心存怨恨,一如没有遇见一样,继续原来的生活。
安连拿着手机想打电话给江枫问一问情况,却一直在犹豫中,手机越攥越紧,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星期三下午,南君请了假去火车站送江枫。安连虽坐在教室里却一直心不在焉,不停地看手机上的时间,干巴巴地着急。
晚上七点半,钟世盈打电话给安连让她和李咒冰赶快到医院,其它的也没多说。安连和李咒冰都以为是钟世臣出了事,把老师留的任务推给了陈乔,匆匆赶去了医院。钟世盈神色慌张地拉住安连和李咒冰的手,害怕地说:“周良出了车祸,现在还在急诊室。我们俩就在郑开大道附近,那会儿我看路上没什么车,他的开车技术也好,就和他闹着玩,我没想到对面会开过来一辆货车。我在右边副驾上没什么事……周良的左胳膊卡在玻璃窗上,还有一小块碎玻璃扎进眉毛下面了。你们说他不会出什么事吧!我不敢给他爸妈打电话。我哥正往这里赶呢!”
“世盈,开着车能闹着玩吗?你……。”李咒冰忍不住埋怨。
“算了,现在说她也没用。”安连打断李咒冰的话,又转过头对钟世盈说:“你赶快给周良的爸妈打电话吧!必须得打!他们儿子出事了,你能瞒着吗?手术单上签字的是你,负责的也是你,但他爸妈比你更担心?”
“我怎么说,我怕他爸妈来了怪我!”
“现在不是你怕的时候。他们关心的是在急诊室的儿子,没那个闲功夫再去埋怨你!快打吧!”
钟世盈给周良的爸妈打过电话,紧张地问:“你们说周良不会有什么事吧!万一他的胳膊废了,或者眼睛瞎了……那我以后怎么和他结婚?”
钟世盈的话一出口,听到最后一句,安连和李咒冰的心都瞬间凉了下来。她们只知道钟世盈任性自我,却不想竟如此没有心肠。
钟世臣和周良的父母赶到时,周良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左眼神经受到压迫,需要长期观察治疗。周良的父母问起车祸发生的原因时,看钟世盈支吾着,闪烁其词、含糊不清,周家父母也知道个大概了,只是没再责怪什么。
“世盈!你多大了!还是这么不懂事!他们没说什么不代表你没错!”
“哥!你小声点!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你就别再说了!”
安连和李咒冰一起从病房出来,钟世臣看到她们俩,停止了对钟世盈的责骂,和气地说:“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我送你们俩回去吧!”“哥!我也回去!”钟世盈抢着步子走上前说。“今天晚上你必须在这儿!我把她们送回去再回来。快进去!”看到钟世臣这样发火,钟世盈只好呆呆地走进病房和周良的父母一起看护。“不用送了,也省得你来回跑。我们两个人没事的。世盈一个人面对他父母肯定尴尬。你进去吧!”安连说话客气地不留余地,拉着李咒冰走了。
得知周良转院到南君所在的眼科医院后,安连特意交代南君要对周良多加照看。星期五下午安连还像以往一样去医院等南君下班,顺便买了水果去看周良。
“今天星期五,估计晚会儿世盈就会过来了。”
周良苦笑一下,不说话。
安连看周良的表情知道钟世盈应该很多天没来了,立马笑着说:“她这几天参加了一个活动,估计很忙。你也别多想。来日方长嘛!”话虽这样说了,安连心里其实也知道,人心不对等。它受世情的影响,围绕一条等值线上下波动。
“我心里明白。不过,世臣是个好兄弟!隔三差五就来看看,电话也是天天打。”
安连给周良倒了一杯水,借口说自己去洗手间一下。在病房旁边的过道里安连气恼地打电话给钟世盈。刚开始钟世盈只是推托说没时间,后来直接不耐烦地一句甩了一句:“我们俩的事你别管!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周良这样也是因为你,你就一点都不自责?”“我是有责任,但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为什么要自责?”这时安连才意识到自己打的这个电话多么地多余,冷冷地说了一句:“你怎么和你哥一点都不像?你真自私!”钟世盈的怒火被这句话点燃了,对着电话吼着:“我哥那么好,你不还是不要!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自私!”“我是没选择你哥!如果我选择和他在一起,今天受伤的人是他,他就算残了、废了、瞎了,我也一样守在他身边,我不像你!”安连气冲冲地挂断电话准备回到病房,手却被人拉住了。她惊诧地看着钟世臣。南君刚好走过来,看到他们两个,笑了笑转身走了。安连挣开钟世臣的手紧跟着南君离开了。
钟世臣一直不明白安连逃躲的原因,是因为他还不够好,还是其它?只是他在听了安连刚刚说的那段话之后,决绝决断地更加认定了他一直以来钟爱的。
“他是你同学吧!叫什么名字?挺不错的。我去给周良做检查的时候见过他两回。”南君笑着对安连说。
“我们两个不在一个班,你问他的名字干吗?你别多想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家是哪儿的?父母都是做什么的?有兄弟姐妹吗?”
“小姨!你真是的!都说了,没什么!你那会儿看到的只是巧合,误会。别说他了……。去北京那位怎么样了?”
“什么叫‘去北京那位’,没个称呼啊!”
“明白我说的是谁就行了。”
江枫走后安连多了一种惯性,每次和南君一起,说话不到五句话题就转移到江枫身上。她自己不知道这样的担心和关心有没有别的含义……
缘分这件事说来真是奇怪。安连最喜欢的一座城就是“北京”。确切地说是曾经的“北平”。她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北平”要改为“北京”?即使名称变化了,那座城的历史也不会变,又何必呢?现如今江枫又去了北京,那座城变得比蓬莱仙岛还要有吸引力。望着空中的月亮,她多么希望自己的牵挂能折射到北京那座城市,希望中秋佳节他能过得快乐。
周良和钟世盈的感情在这场车祸后清楚明了,两个人不言不语地在默契中结束。
李咒冰和彭卓里要在十一假期结婚的消息,震惊了所有人。在‘中华儿女千千万,一个不行咱就换’的时代里,能和初恋结婚是多么难得的事,何况,李咒冰还未毕业。
婚礼的前两天安连和陈乔就一直在李咒冰家里帮忙张罗需要准备的东西,忙得不亦乐乎。安连是铁定的伴娘,为了不抢新娘的风头,她特意把原来准备的玫红色礼服换成了粉白色。陈乔问起伴郎是谁的时候,李咒冰只说是彭卓里的兄弟,没再说其它的。
梳妆打扮好之后,看着手捧玫瑰身穿婚纱的李咒冰,安连和陈乔从心底里高兴。钟世盈敲门进来,还是一样嬉皮笑脸。安连知道今天钟世臣肯定会来参加婚礼,只是没想到伴郎是他。
婚礼现场布置的很平民化,却不影响什么。隆重和幸福之间,从来都不是正比关系。彭卓里和李咒冰都是放开胆子敢玩敢闹的人,任凭司仪怎么刁难都能吃得消。围观的有人起哄让伴娘和伴郎拥抱接吻,不由分说地把安连和钟世臣往中间推。钟世臣推开周围的人,笑着说自己来。这样的场合安连不能太认真地辨拒什么,只能站在那里。钟世臣对着众人笑笑,转过身抱住安连。全场尽是掌声,都说他们两个看上去的确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这天虽然晴朗无风,却还是凉意十分。钟世臣知道安连穿着礼服有多冷,自己把西服外套给她,她也不会穿,便把钟世盈的外套让陈乔给她披上,自己的衣服再给钟世盈。
酒席上,安连和钟世臣邻着坐,钟世盈和周良坐对面,陈乔在安连右侧,五个人一桌都只是闷着。直到彭卓里和李咒冰过来敬酒气氛才缓和了。未等其他人开口,钟世臣主动站起来挡酒,连喝了五杯。安连端起茶壶给钟世臣倒茶,听到钟世臣对自己说谢谢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只能又给每个人倒上。钟世臣没有趁时喝得烂醉再借着酒劲对安连说些什么,他认真,不会轻薄她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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