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哲看了一眼短信，没心没肺地笑笑，启动了邵白的台式电脑。电脑桌面很干净，除了安装系统自带的程序外，没有多余的图标。邵白是一个电脑高手，他把所有常用的程序都建在隐藏的子目录下。而且每次用完电脑，他都会细心地删除所有的记录。
马哲打开浏览器，抬起眼睛回忆了一下，输入了一个电子邮箱号。以前办案中马哲曾经给邵白发过电子邮件，尽管次数不多，但以马哲照相机般的记忆力已经足够了。他在密码栏里输入了那一串字符，光标指在登陆键上，但没有点下去。
马哲是一个极不老实的家伙，除了下象和打麻将，他几乎没遵守过规则。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底线。邵白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人已经不在了。现在他要做的，无异于窥视死者的秘密，这似乎是对战友在天之灵的亵渎。但是他对邵白的死因至今心存疑惑。邵白用这种方式把字符记在桌面上，多半是用在这台电脑上的，而最大的可能就是邮箱密码。如果这里有什么线索，可能是解开邵白死因的关键。
邵白，如果你想让我进入邮箱，就让这个密码正确；反之，我决不另行破解。马哲在心里说，按下了鼠标。
邮箱的界面打开了。那一刻，马哲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是这个深沉得有些莫测的好友，第一次向他打开心扉，然而却是在他死后。
正如马哲所料，已读邮件都被彻底删除了。但，还有一封标识未读的邮件，孤伶伶地悬在屏幕上。马哲看了一眼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邮箱。收件时间是邵白牺牲那天九时三十二分，而邵白是八点四十多出警，从此一去不归。马哲心中泛起一阵悲凉。
后来马哲常常回想这一时刻。如果他没有因为一阵突如其来困倦错过了和许婷的约会，如果他的烟盒里还有香烟，如果他未发现那具微刑荧光电筒或是桌面上的密码，如果他没有打开这封收件人已经死亡的邮件，也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或者不会那样地发生。仿佛真有一个隐在冥冥之中的主宰，用各种主客观因素营造诸般情境，又提供了各种可能，让身在其中的人做出选择。而这种选择真的是人类的自由意志吗？马哲认为，那也许不过是命运捉弄人的骗局。
马哲打开了邮件。以下是邮件的内容。
“我的日子不多了，很快就将被人杀害。对此，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也许，在你阅读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生与死，居然成了一个概率问题，就像薛定谔的猫。
“你不必为我感到悲哀，生死是人存在的两种不同状态。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天地万物，莫不向死而生。
“我的死亡是个开始，然后是一个接一个的死亡。我已经摆好了多米诺骨排，而我则是倒下的第一张。我们都是一些罪恶的灵魂，自无始劫来，各怀恶业，流浪生死，迷途不返。杀人者恒被人杀，我将为我的罪孽付出代价；而那些伤害我的，也将遭受他们的果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是个不错的警察，我在临死之前给你最后的劝告，将要到来的事和已经过去的事一样，都是你无法改变的。记住，远离和我有关的一切，否则会有难以测度的凶险。”
没有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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