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进行了6个多小时，预审的人换了三拨，一点进展也没有。朱佩除了看照片时笑过几声，再也没发出一个音节。
马哲始终没睡。他坐在监控器前，听着审讯人员的问话，盯着屏幕上的画面，仔细地研究朱佩的表情。
张达德进到监控室，见马哲一脸倦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他说道：“兄弟辛苦，案子多亏你了。现在怎么样了？”
马哲摇头道：“碰上了硬骨头啃不动啊。”
“要不，你亲自出手审一下？”张达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马哲叹口气，道：“现在谁进去也白搭。朱佩已经进入认知屏闭状态，对审讯没有反应了。”
他调出一段审讯录像，把朱佩的脸部图像放大道：“注意这里。”
扬声器中传来审讯人员的声音：“我们已经掌握了你全部犯罪证据。”
画面上朱佩笑了一下。
张达德问：“他什么意思？轻蔑，不相信，还是无所谓？”
马哲道：“都不是。”他用每秒定格的极慢速度把这个画面重放一遍。这下张达德看明白了，当审讯人员说到“已”字的时候，朱佩脸上开始有笑意；说到“犯”这个字的时候笑容已经很明显了。
张达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马哲道：“说明他的表情不是对审讯的反应。他有笑容或许是因为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这叫情感不同步，是审讯中最怕遇到的死结。”
马哲又调出几段录像，也都是这样。朱佩脸上喜怒哀乐的情绪变化，与审讯的内容毫无关联。
张达德办案中还真没遇过类似的情况，问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马哲道：“关得时间太长了，跟别人交流得过少，产生了异常心理防御机制。对不愿接受的外界信息，能够听如不闻视如不见。这其实是一种病态表现，发展下去就是自闭症。”
张达德又问：“他一直是这种状态？”
马哲答道：“也不是。刚才提到孙胜威这个名子，他做出了应激反应。但也就短短十多秒钟。”
“摊上这么个神经病。咱们怎么办？”
张达德这句话音刚落，姜聪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块移动硬盘，对马哲说：“马哥，拷过来了。”
马哲道：“厨子，孙胜威中毒那段剪下去了吗？”
姜聪道：“我自己弄的，差不了。”
张达德一头雾水：“小姜，你没休息啊？硬盘里拷的啥？”
姜聪道：“昨晚死里逃生有点激动，睡不着。马组让我回局里把审讯孙胜威的监控录像拷贝了一份。”
马哲道：“张局，咱们都休息，让朱佩也睡觉。白天按我的想法试一下。”
朱佩这一觉睡得很踏实，醒来后吃了干警送来的饭菜，又被带进预审室。
审讯台后面没有警察，桌面上放了一台液晶电视。朱佩正感到有些奇怪，电视中出现了声音和画面。
播放的是孙胜威接受询问的录像，朱佩认真地看着。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录像突然关闭。没几分钟，录像又从头开始播放，这次多放了五分钟，又关了。然后又是从头播放，又多五分钟，周而复始。
朱佩看了一下午的录像，也没弄明白孙胜威到底怎样了。电视画面又一次关闭后，他等了很长时间，也没见重新播放。
预审室的门打开了，走进来两个警察。其中一个是姓周的，昨天审过他；另一个手上缠着白布，就是把他撂倒的那个年轻人。
马哲取出烟来，走到朱佩面前给他点上。朱佩狠狠地吸了一口。
朱佩看的录像是马哲安排的。孙胜威是朱佩的同案犯，也是这些年唯一还在关心他的人。马哲相信，询问孙胜威的录像是打开朱佩封闭心灵的一把钥匙。但目前还不能让他知道孙胜威已经死了，否则万一他把事儿都往孙胜威身上推，就可能得不到真实的供述。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马哲和周南川只是默默地看着朱佩，谁也没有说话。预审室里安静得让人压抑而烦躁。马哲又给朱佩点了一支烟。
朱佩低着头抽烟。火光烧到过滤嘴的时候，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然后抬起带着铐子的双手抺了把脸。
“姓顾的是我宰的，跟别人无关。”朱佩终于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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