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
“骠骑将军莫风轻，拜访贵府小姐李清妍。”小厮送上莫风轻的帖子，一袭黑色劲装的莫风轻立于石狮子前，冷眼看着牌坊上的张灯结彩。
都说世人薄幸，他以为总有几个例外，却没想到真心二字世上果真难寻。
管家尴尬地笑了笑，看着手中烫金的请帖，觉得就像个烫手的山芋，“这个……莫将军，我们家小姐……明日就要成亲了，您今日拜访，是否有些不合规矩？”
莫风轻风眼一瞪，利落翻身坐在狮子头上，将手中的‘断金’啪的一声插在石狮子脑袋上，单腿支起他把玩着戴在手上的扳指，“合不合规矩是你这个奴才说了算的吗？”
管家擦汗，点头说道：“当然不是！”
莫风轻哼了一声，冷声说道：“去告诉李清妍，就说她的老朋友莫风轻送上拜帖说要见她！她若是今日见我，也就罢了；若是不见，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就算明日花轿来了我莫风轻也能让她上不了那太子的花轿！”
管家连忙差了个小厮去通知清妍，心里暗骂着怎么招上了莫风轻这个魔头。
不一会儿，巧儿和那小厮从后院快步走出来，巧儿对管家说道：“小姐说，莫公子和小姐是旧识，既然是朋友间的拜访管家又何必当着人家，落人口实呢？”她转过身对一直冷着脸的莫风轻笑笑，说道，“莫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隔着宽大的屏风，莫大公子和清妍跪坐在席垫上，有巧儿在一旁为他们煮茶。
莫大公子打量着这满室的风光，琉璃珠做的帘子，摆在茶几之上的珊瑚缀着宝石闪闪发光，处处梨纱帐子婉软。
他啧啧地摇头，光是他所见便不比皇宫之中的摆设所差，对屏风映出来的倩影不无嘲笑着说道，“那太子对你也算是上心了！”
那羡煞满长安城中少女眼的聘礼，那由皇宫之中最好绣娘绣出的金凰嫁衣，便是最好的见证了。
清妍淡淡地垂眸，说道：“你到这里来想说什么？”
莫大公子听到她这样说，心里蓦地生出一股火来，不过面上一笑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子，不是自己都说我们是旧识吗？既然你要出嫁，我这个朋友也不好不来问候问候！”
巧儿将煮好的茶递给清妍，清妍接过轻轻的吹了吹抿了一口说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拐弯抹角了？”
莫大公子哼了一声，说道：“总比有人负心薄幸的强！”
清妍放下茶杯，不温不火地说道：“如果你近日来只是说这些，那么我听到了，你也可以离开了！”
莫大公子气道：“你这个女子到底有没有心，又或者是根本就是狼心狗肺！你知不知道亦难为了你都做了些什么！”闻言，巧儿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下去。
清妍面色嘲讽哈了一声，寸步不让地说道：“你是在怪我吗？怪我接下了皇上的圣旨，怪我明天就要嫁给方恒？亦难为了我做什么……”清妍看着手中的茶水忽然荡开，里面的涟漪一重重地散开，她苍白地笑，像是说服自己一般嘲讽地说道：“呵，亦难现在不是应该在大理寺接受方丈的赞誉吗？大爱无私，断情绝爱？”
莫大公子怒极，站起身来一把推开了他面前的屏风，惹得巧儿惊叫一声。莫大公子抓着清妍的肩膀摇晃，两只眼睛血红，说道：“你知不知道，亦难死了！他死了！”
被他抓住肩膀的清妍一瞬间面色苍白如纸，墨色的眉目极深，她瞪着莫大公子一字一顿地轻声在他耳畔说道：“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一瞬间她放佛听不见任何声音，却看见巧儿神色仓皇地朝她奔过来，看见倒映在莫大公子黝黑的眼瞳中面色苍白如纸的女子嘴角溢出的血。
莫大公子松开她的肩膀，“你怎么——”
气血在身体里翻涌，清妍推开他拿起岸上的素白的手绢捂住嘴巴，一大片血迹染上素白的手绢，那般刺目惊心。她平静地不像一个正常人，擦干净嘴边的血迹，她目光空洞地看着门外，轻声问道：“他，在哪里？”
巧儿哭出声来，握住她冰凉的手，说道：“小姐，你别吓巧儿！”
莫大公子目光里带着丝丝心痛，沉声说道：“他在七重塔内，前日行了死刑，我见了他最后一面。我之所以来是为了他临终的遗愿。”
他从怀中掏出那块被撕下叠得整齐的衣袂，放到桌上，静静地说道，“对不起。”说完后，他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清妍瞪着桌子上的染血的衣袂，目光不像是人的。良久，她出声说道：“巧儿，你们瞒着我的事，现在可以说了！”
“小姐——”巧儿脸色踌躇，她抿了抿嘴，说道，“那日小姐高烧不退，是那个叫亦难的师傅揭了皇榜来到府中为小姐治病，之所以不说，是老爷答应他不告诉小姐他来过。”
“出去！”清妍静静说道。
巧儿急道：“小姐——”
“我叫你出去！”
巧儿咬咬嘴巴，福了福身子说道：“是。”她站起身走出门把房门关上。
光线一下子暗下来，房间里只剩清妍一个人，呼吸如同岸上的鱼一般艰难。
她伸出颤抖着的手，自始自终她都盯着那块布，无论如何她都不敢相信亦难死了。她颤抖着翻开叠得整齐的衣袂，暗红的字迹映入她的眼帘，一笔一划如同他的人一般挺拔俊秀，有泪落在字迹上，氤氲出一朵花的模样。
穿着斗篷的少女立在雪地上，踢着小小的石子儿，问着她身边的少年：“那阿难，你以后愿意忘记我吗？”
清妍紧紧攥着布，“你不是说……出家人，应该六大皆空吗？”
泪如雨下，打湿了那一排血书： 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雨打，只求你从桥上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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