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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月亮照耀着苏宅 第1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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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零六、人心一旦产生了恶念,就不好消除净了,就像是清水里掉进了脏东西一样,即使捞去了腌臜,气味却是捞不掉的。一有了机会,细菌就在里面繁殖,苍蝇也可能往里头下蛆,不把它搅到腐朽不堪、腐臭无比,就绝不会息手。所以,我们看到的情景是,坏人的作恶,总是由轻到重,由小到大,最后到了杀人越货的地步还不收手,直到法律的利剑砍下了他们的头颅。当然,也有少数的恶人得到了“转变”,但那是因为金钱和势力使他得到了意念的满足,不断膨胀的恶欲得以在社会制度之下合理地放泄,所以成了正人君子。但是一定要知道,那是罪恶的社会文明使他的罪恶合法化了,而不是他自己脱胎换骨成了好人。

    苏宅里一下子死了两口人,这是一件大事情。元家升和他的母亲做不了主张了,就立刻把元学武叫了回来。元学武看到了两具尸体,顿时就怒气上升,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元家升不敢说是自己在粥里放上了耗子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要是暴露出去,他就不只是要第二次走进监狱,而且很可能就没有性命了,于是他下意识地看一看自己的母亲。母亲也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就说道:“学武,这事是我做的,我在他们的稀粥里放上了耗子药,毒死了他们。”

    听了这样的话,元学武感到震惊,说道:“大嫂,你怎么能这样做呢?就算你不心疼你的婆婆,难道你就连儿子也不心疼了吗?况且,杀人是要偿命的,你难道不懂得这个道理?”

    赵爱荣说:“懂得,我什么不懂?可是在这个家里,我是看够了,也活够了,我就打算他们死了之后,我也去死。”

    元学武知道嫂子在这个家里忍受的屈辱,听到嫂子说得这样决绝,就叹了一口气。

    元家升说:“二叔,你不知道,这两个人闹得实在不像话了,在一起时的情景真是龌龊透顶,简直是禽兽不如。那天早晨,两个人衣服脱得光光,在一起鬼混,我妈去拉扯他们,却被他们硬生生地从东上窑里打出来。”

    听到这里,赵爱荣留下了眼泪。说不清楚是感到了羞辱,还是感到了悲伤。

    元学武想了半天,叹一口气,说道:“唉,老的呢,活够了;小的呢,闹够了。现在都死了,死了也就完了。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一下子要出送两个人,村里人会有说法的。村里人有了说法,事情就可能败露,事情一旦败露,那么嫂子你就麻烦了。”

    元家升说:“这事是绝对不能败露的,咱们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隔了好一会儿,元学武问道:“我哥知道了吗?”

    赵爱荣说:“还没有让他知道呢。他那人,不是省油的灯,知道了就会闹起来。没有你,压不住他。”

    元学武说:“不过,这么大的事情,不能不告诉他,咱们商量好了怎么办,然后再告诉他。——不怕,我去告诉。”

    其实,住在隔壁的元学文这两天没有听到儿子和母亲的声音,心里就有些疑惑,又隔着这窗户看见了元学武回来,径直走向了东上窑,他就猜想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可是自己下不了炕,也就成了干着急而没有办法的事情。他朝外面叫喊过老婆和儿子,然而他们不搭理他。

    这边的三个人商量到了后来,元家升说:“二叔,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先把我奶奶的丧事办了,我哥哥呢,先放一放,隔上一段时间再办,这样就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了。”

    元学武问:“隔多长时间呢?”

    元家升说:“一年半载,三年五载,都是可以的。”

    赵爱荣不解地问:“这尸首往哪里放?”

    元家升说:“这个还用发愁吗?苏宅这么大一个院子,院子里这么多的房子,还怕没有地方放?”

    赵爱荣说:“放久了,会臭。再说了,尸首一烂,以后怎么埋葬它?”

    元家升说:“这有什么?在旧社会,没有坟地的人家,三年五载在那里放着,尸首完全成了白骨,也是可以安葬的。”

    元学武想了一想,说道:“只能这样做了,打开一间南窑放进去,将门和窗都从里头用塑料蒙死了,然后再钉死它。过上一年半载再说。”

    三个人商量定了,元学武就到隔壁去告诉元学文。元学文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就问是谁害死了他的母亲和儿子。

    元学武说:“是他们自己死掉的,没有人害他们。”

    元学文说:“这是胡说,自己死能同时死两个吗?老的或许能病死,小的也能够一下子病死吗?”

    元学武变了一个故事说:“是小的先掐死了老的,心里害怕了,又自己整死了自己。”

    元学文说:“这样的话告鬼鬼也不会相信的,你说说,小的是怎么整死自己的。”

    元学武不耐烦道:“你看你这人,人死不能复活。再说,两个没有理智的人,除了出洋相,什么好事都不做,活着是一种累赘,死了倒还干净。而且,你先前不是也曾经要掐死小的吗?”

    元学文说:“我掐他是为了吓唬他,并不是真的要他死。可是现在,有人却是真的害死了他们。学武,没有别的目的,我只是想知道是谁害死了他们,是家升吧,那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什么事他都干得出来。”

    元学武说:“不是他。”

    “那就是赵爱荣了?”元学文说,“那个女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歹毒这呢。”

    元学武说:“也不是,谁也不是。你就不要瞎猜疑了。人命关天的事,谁敢去做?”

    元学武不说,元学文就始终不能知道是谁杀了他的母亲和儿子。其实,在他的心里,并不真的是怜悯母亲和儿子,而是充满了对于妻子赵爱荣和老二元家升的恨。恨妻子赵爱荣是因为在他瘫痪了的这些年里,妻子没有好好地伺候他,对他不是体贴入微,倒有几分是盼着他早死。有好几次,他听到妻子嘴里念叨“好人一个个的死去了,坏人倒像是千年的乌龟万年的鳖”的话。他觉得妻子是在诅咒他。恨老二元家升是因为元家升一回来就揪翻了他的轮椅,后来做了村官有了钱,也没有好好地照顾他,就连烟卷也是他不要就不给;酒,要了好几次了,没有给他拿回来一瓶,还要说他是“不喝酒的时候就不是好人,喝了酒就更不是人了”,所以不给他喝。而且,元家升没有扶他坐过一次轮椅,没有推他到街上转悠过一次。所以他很这两个人。他了解真相的意图,也不是一定要把哪一个人送到监狱里去,而是要在手里攥上他们的一个把柄,然后用这个把柄来操控他们,让他们服服帖帖地伺候他。然而,他的兄弟就是不把真相告诉他,他也没有办法。最后他不得不同意他们的方案,先把母亲埋葬了。

    埋葬张秋凤的事情办得很简单,也像是那个掏大粪的老李一样,利用早晨的时间,草草地抬到公坟里埋葬了,没有鼓乐,没有仪仗,甚至没有人哭泣,一切都简单得让人诧异。这老太太是怎么死的,又为什么这么草率地就被埋葬了?按照元学武和元家升的经济实力,是不应该这样办的,那又为什么要这样办呢?村人的心里,自然会有各种的疑问。有人说,元家历来就是一个寡情少义的人家,没看见元家死了谁会有人哭天抢地的事情。

    当然了,在村子里,还是有人为元家做宣传解释工作的,这就是元学武的老情人郝金香和她的家人。

    金香说:“老太太早就病得不行了,我伺候的时候就经常是躺下了就不愿意起来,后来也是多亏了媳妇照顾得周到,不然的话早就死掉了。老人就像是熟透了的瓜,你就再扶持它,它也得从蔓子上落下来。没有办法的事情。”

    金香的儿子管管说:“谁有时间大操大办那种事情,开煤矿的人忙,管村子的人也忙,瘫子下不了炕,疯子又上不得场面,你们说说,有人去操办这种事情吗?再说了,八九十岁的老太太了,死了是一种解脱,埋了就完了,有必要张扬吗?这不是有钱没钱的事情,而是有意义没意义的事情。”

    管管的媳妇娟子说:“培埋老人的时候,三个孙女都没有回来。为什么没有回来呢?是因为她们三个都在外地上大学。二叔家的两个在厦门;家欣呢,更远,是在海南岛。回来哭上两眼,就得再走,图个什么呢?在学校里哭一哭还不是一样吗?花钱是小事,关键是怕耽误了学习。你要知道,那三个妹妹都是成绩优秀的学生,都打算着出国深造呢,耽误了学习就太可惜了。”

    经过了这一家人的解释,元家简陋地操办丧礼的事情就好像也能说得过去了,大家也就点头认可了。况且,既然不是自家的事情,也就没有必要过分地放在心上。不过又有人发现了问题,说张秋凤活着的时候是最亲长孙元家进的,可是在办丧事的过程中,却始终没有看到疯子元家进的影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件事情也由伶牙俐齿的娟子来解释了:“加进哥哥是伤心得生了病了,他虽然疯癫,但脑子并不糊涂,——要糊涂的话,能编出那么多好听的顺口溜?——所以,他为奶奶的死伤心,躺在炕上不起来了,或许需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够起来。”

    这样一来,元家的所有活人的行为,就算是都有了依据,人们的心里的疑问,似乎都有了答案,事情就这样地过去了。

    不过,别人是不作意这件事了,可是元学文还有些不甘心。赵爱荣上来给他送饭和倒马桶的时候,他就逼问她,要她说出是元家升害死了他们。赵爱荣不想搭理他,做完了她的事情就立刻走掉了。

    有一天中午。元家升回到家里,看见他的父亲元学文从屋里爬了出来,爬到院门口了。他就问道:“你爬出来干什么?”

    元学文说:“干什么?我要去告你们,告你们杀人害命。”

    元家升听了吃了一惊,顿了顿,反问道:“谁杀了人了?”

    元学文说:“你,就是你,杀死了你的哥哥和奶奶。”

    元家升说:“你说说,我怎么杀死了他们?”

    “掐死的。”元学文肯定地说。

    “你有什么证据?”

    元学文说:“我没有什么证据,但我知道是你杀死了他们。”

    元家升咬着牙说:“你不要这样胡说八道,不然的话,我连你一块掐死了。”

    “你看,你承认了吧?你连我一块掐死了,就总共掐死三个人了。”

    看着父亲那种不紧不慢的无赖的样子,元家升气坏了,他一把提着父亲的衣领,从院门口把他拖回到院子里,指着他的鼻子说:“要不是因为刚刚出送了奶奶,我就把你弄死,拖出去埋了你。”

    元学文被拖的衣衫不整,裤子也滑落到了腿上,他拉起了裤子,指着南窑,咬着牙说道:“那里边还有一个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埋他?”

    元家升也咬着牙说道:“先埋你,再埋他。”

    看见元家升的恨恨的样子,元学文有些不寒而栗,他觉得他的这个儿子是说得出来也做得到的。他问道:“孩子,你就不怕我去告你?”

    元家升说:“我怕你什么?你没有证据,告不倒我。再说,你要给我惹事造非,我就立刻把你锁起来,连饭也不给你送,让你天天吃屎喝尿,直到你服服帖帖听我的话为止。”

    听了这样的话,元学文心里真的害怕了。他的原意只是想吓唬一下他,让儿子知道自己手里有把柄,从而要挟儿子以后好好地孝敬他这个父亲。没想到儿子竟然不买他的账,而且还有可能残害了他。于是他转变了态度说:“孩子,前面的话,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想让你们对我好一点,并不是要把你们怎么样。你看我都成了这个样子了,还能把你们怎么样呢?是的,这一辈子,我做的事对不住你妈,也对不住你们。可是,如今成了这样,也算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了。孩子,你想一想,一个人钻在那间屋子里,吃喝拉撒都在里边,臭气熏天,窗户上的苍蝇把光亮都遮挡住了,白天黑夜没有个人来说话。你那疯子哥哥活着的时候,还能帮我坐上轮椅,到院子里来坐一坐,嗅嗅外边新鲜的空气。现在他死了,你们没有人管我了。每天我就像是掉在了坟墓里,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了。孩子,你想一想,你的父亲原来也和你一样,是一个像猫狗一样上蹿下跳的人,现在却像茅坑里的蛆虫了,想上上不去,想出出不来。你说我能够受得了吗?孩子,假如让你这样地过一天,你说你能受得了吗?”

    元学文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用手去抹眼泪,又抹成了一个大花脸。元家升站在旁边听着看着,不禁伤心起来,就把他扶了起来,对他说:“爹,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了,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的。”他想了一想,又说道,“要不,还是让金香婶婶过来伺候你吧,我给她发工钱。”

    元学文听了转悲为喜道:“这是最好的事情。你今天就去和金香商量。”

    元家升地应了,然后把父亲扶回屋子里去。母亲回来的时候,他和母亲商量这件事情,母亲却不同意。

    母亲说:“这不行,金香来了,时间一长,就会知道了你哥哥的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就不好收拾了。”

    元家升一想,觉得母亲的话有道理,就不再坚持要请金香了。但是,让父亲那样地活着,他又于心不忍。想了半天,他对母亲说:“妈,要不,你不要种菜了,现在家里也不缺你种菜的那几个钱,你就守在家里伺候他吧,也可以让他以后不再恨你。”

    其实,赵爱荣种菜早已不像前几年上心了。前几年心里有目标,指望着用那几个钱来使儿女们吃穿不愁,甚至还想着用那几个钱来养活孙子。可是后来,儿媳妇死掉了,现在大儿子也死掉了,孙子的影子也没有了。她就简直是绝了望。女儿家欣在外地上学,有婶婶晋梅管着,一年也不回这个家里来看一眼,她知道,女儿是嫌弃这个家的不成体统。老二元家升虽然回到了她的身边,但这是一个天马行空独往独来的人,由不得她来控制,也看不上她手里的那几个钱。更何况,她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腰腿也不听使唤了,干活也力不从心了。诸多的原因,使她早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现在,听到儿子这样的话,她想了想就答应了。

    这两天里,她把自己的菜地便宜租给了那个给他浇地的村民朱大可,然后就走回家来伺候自己的丈夫元学文了。元学文起初是坚持要金香来伺候他的,却挨了老婆的一顿骂:“金香人家是伺候过老二的人,老二是个大款,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子,算个什么样的东西,也敢要人家来伺候?我来伺候你,也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要不然,我就绝对不来管你,让你饿死烂死在这个家里,让苍蝇活吃了你。”

    元学文被老婆骂得狗血喷头,他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却也没有办法。因为除了他自己是个瘫子不能把老婆怎么样之外,还因为他的老婆有二儿子元家升这个恶煞做后盾。于是怨报了几句就忍气吞声了。

    赵爱荣给他把屋子好好地洗刷了一番,又把他的衣物彻底地清洗替换了,天天扶着他坐上轮椅,扶他到院子里坐着晒太阳,饭菜也应时而至,一切都似乎好起来了。

    元学文就不再提金香的事。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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